十几户村民正听从杨雷的吩咐,向四周的近邻开始敲门,进行紧急疏散。
他们还没从杨雷突然变成正常人的情绪中缓和过来,没想到立马更让人震惊的事情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
挨近河滩的几户村民,由于先前张国全已经对他们劝说过,并没当回事,可是现在左邻右舍的邻居竟然都开始来劝说,还是变成正常人的杨雷让他们来的,他们不能再淡定了。
杨雷为什么从一个傻子,突然变成了正常人?他们已经来不及去想,因为那黑压压的一片,如小山一样大的洪水转瞬间已来到眼前。
太快了,快的让他们只是向西跑了十几丈的距离,一边跑一边向所有人大喊着“快跑”。
转瞬间的洪水携着大浪,顷刻间将人吞没。
王婶家的厨房里,煤油灯即使罩着罩子,火苗也在剧烈跳动着,王婶一只手掂着勺子,一只手抹在腰间的围裙上,愣神的看着煤油灯。
张国正一只手端着碗出了厨房,里面盛了满满的一碗姜汤,临了的时候,他想用另一只手和王婶挥手再见。
只是侧了半边身子,咧着嘴,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携裹进去,溺水的窒息感随之而来。
那一瞬间,他只想去拉住给他们熬姜汤的王婶。
杨雷正在那十几户村民的位置,离河岸不远不近的位置,他还有机会往西边跑,可洪水到来的一瞬间,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河岸更近的七户人家跑去,他要救人。
张国全也是向着自家的那处院子走近,寻摸了一圈,也没发现高地上有四弟的身影,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四弟回了屋子,真是不听话呢。
他看到了滔天的河水,以一种摧毁一切的力量冲了过来,老丈人给的那处土坯房只是撑了片刻,便轰隆一声塌了下来。
散落的房顶和墙壁砸进水里,顷刻间形成巨大的推力,推着他不受控制的往外围冲去,又是一瞬间的事,推力回收,他又不受控制的往里跟着洪水回收,像一叶扁舟一样,在大浪中任其摆弄。
当即,耳朵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身体已经浸入到水里。
他的水性好,找准机会游回到岸上应该不成问题,可他最担心的是坍塌的房子,四弟会不会在下面?
在水下失了方向,他已找不准哪里是房子的位置,只能用力蹬水冒出脑袋看一眼大概方位。
在这时,隐隐约约的,在水面上,他好像看到了四弟张国正,四弟拉着的人很胖,应该是王婶,现在正拖着王婶向高地游去。
张国全来不及再看,眼么前正有个人在挣扎着,他赶紧去抓住,奋力的往高位置游去。
救了几个人,他已经记不清了,是三个?还是四个?如果算上一个孩子的话,应该是五个才对。
黑漆漆的夜空下,他找不到四弟在哪里,高地的岸上没有,到底去了哪里?去救人了吧。
他已经试过很多次,从安全位置再跳进水里去寻找,但每次带回来的都是临近的那几户邻居。
他坐在高地上累的气喘吁吁,大雨仍在下着,根本不管人世间现在是一副怎样的惨状。
不敢多停留上一会,他还要跳进水里继续去找四弟。
当他正准备再次跳进去的时候,他听到了王婶的哭声,王婶是撕心裂肺哭着的,可听在张国全的耳朵里却很欣喜,刚才在水面的时候,他好像看到四弟拉着王婶,那现在王婶还能哭,说明安然无恙了,那四弟自然也就是安全的。
真是的,这个王婶哭什么呀,不就是损失点东西嘛,和生命相比,那算得了什么。
这样想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王婶跟前,王婶正坐在一地泥洼里伤心的大哭着,双手拍着地,溅起的泥水到处都是,她也不管不顾的哭着。
张国全无奈的摇了摇头,四下里张望着,却不见四弟的身影,他急迫的喊:“王婶,国正呢,我刚才好像看到你和国正在一起,他人呢?”
王婶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哭着,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这说明她确实是从水里刚出来,可是四弟呢?
张国全感到一阵后怕,抓住王婶的肩膀猛烈的抖动起来:“王婶,你别哭了,国正呢?啊,国正,他在哪?”
坐在地上的王婶终于回过神,看到眼么前的张国全,她哭的更大声了。
“你个……傻娃子,我老婆子……对不起你,你咋个能救……我呐,上来的不该是……我这个糟老婆子,我不值得救……啊……”
从王婶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张国全瞬间犹如五雷轰顶般僵住,他望着还未褪去的河水,也褪去了点,有的地方能看到院墙了,来的快,幸好有河沟引着往下走,相信会很快褪去。
不知道因为刚才往返救人在水里浸泡的缘故,还是什么,耳朵里竟然什么都听不到了,他还能看到,从西边,南边,北边,西南方,西北方,涌出了大量的村民,还有醉酒醒来的赵春牛,带领着杨家庄的乡亲们来到了村东头。
他们跑的很快,冲着这里,在大雨中不管不顾的冲向这来,在黑夜中看不清,摔倒了,再爬起来,继续向这边冲来。
还有边跑边脱衣服的,做好了准备,随时跳进水里救人。
你看,这就是杨家庄的乡亲们,有时候暗地里嚼舌根,说谁谁的不好,有时候相互打架子,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时候很吝啬,自己的利益绝对不能受到侵犯,小气,坏心眼,霸道,不讲理,反正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
但当杨家庄真的出现危难时,他们抛弃一切的主见,瞬间拧成一股绳,在下着雨的茫茫黑夜中,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的跳进水里。
张国全想村东头的这些村民有救了。
他也跳进了水里,去寻找他的四弟,这一次他潜的很深,瞬间被水下的黑暗吞没,他只能依靠手在水里胡乱的去摸,去抓。
很快,窒息感侵入大脑,迫使他向着水面游去,可他不想放弃,他已经那么累了,好不容易潜入水底,刚找了一点位置,到了水面,再往下的时候,他该记不清刚才找了哪些地方了。
国正,你到底在哪里?别和三哥捉迷藏了,快出来吧,三哥都看到你了,咱赶紧回家,老爹老娘还等着咱呢,还有慧茹,你可以丢下老爹老娘,你也可以不要三哥,但你不能不要慧茹啊。
你才刚刚结婚,你还要走出去,飞向更广阔的天地,你还有大好的前程……
呸呸呸,我他娘的再想啥,四弟肯定回到岸上了,肯定是的,等着三哥,三哥这就上去找你。
身体仿佛失去力气,他快要游不动了,突然有个人从后面把他搂住,向着高处游去。
是国正吧,他想回头看,可那人对救人似乎很有经验,怕他转过来紧紧的抱住他,那样的话,那人就会被打乱节奏,从而两个人都游不上去。
他想回头看的时候,那人紧紧的箍住他,不让他动弹,他确定是国正没错了。
到了岸上,他的意识有点松散,他听到杨雷对身边的人大喊着:“快,他呛水了,赶紧给他推推,实在不行,就给他吹气。”
怎么还有杨雷?那现在赶来的村民,再听到一个傻子指挥他们如何救人时,应该是震惊的吧。
果然,村民们愣愣的看着杨雷,等到杨雷大喊:“还等个屁,快啊。”
说完,杨雷又跳进了水里,是去找四弟了吗?那刚才救他的人是谁?
他还没来得及想,胸腔顿时被人压了一下,压的他五脏六腑就快要碎了,随着猛烈的下压,他终于觉得胸腔内灌进去的水,有了发泄的地,剧烈的咳嗽着,呕着。
等身体好受了点,他坐在那里,茫然的望着平静的水面,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在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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