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全心不在焉的回到院子,听到白鸽的惊呼从河岸处传来。
生怕她出事的张国全赶忙跑出院子,刚到岸上,他就站在那不再往岸下去了。
原来并不是白鸽遇到危险,而是钓到了一条巴掌大的草鱼,竹竿下草鱼在阳光的映衬下,全身泛出银色光泽。
白鸽兴奋极了,这是她钓到的第一条鱼,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原来她真的可以钓到鱼,真的可以不用让两人跟着饿肚子。
张国全微笑的看着她把小鱼摘下放进盆里,并没有去打扰她,她需要这份属于自己的责任,只在心里默默的为她加油。
他比任何人都懂她。
院子里叮当咣啷的一顿响,张国全把那些破旧的窗户,木门全都拆掉堆放在一处,今天他要把这些门窗换成新的,结实的。
河岸边有为这个家有口饭吃,在认真钓鱼的女人,院子里有为这个家不被风吹雨打,在认真修补的男人。
如果可以的话,张国全真希望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一直快到中午的时候,日头毒辣了起来,张国全让白鸽回院子休息。
本来白鸽还不愿走,她还想继续钓,钓的很多很多。
“可以了,一直钓,人家小鱼该不来了,明天我们换个地方钓,现在盆里有二十多条了,足够今天吃了,你很棒了。”
白鸽却不以为然,有些沮丧的说:“本来可以更多的,跑了好几条。”
她为那些跑掉的鱼感到惋惜。
“没关系,跑掉了说明和我们的肚子没有缘份。”
张国全的话让她乐出了声。
所有的门窗倒是焕然一新,可锅灶还没垒起来,中午张国全把一些鱼给烤了吃。
白鸽觉得这香喷喷的烤鱼就是最好的人间美味,吃了很多。
下午的时候,白鸽要去河边给张国全洗衣服。
张国全不同意,离河滩那么近,自己还要忙活其他事,不能在她身边,怕她出危险。
可白鸽执意要去,张国全看着她充满希望的目光,不忍心让她失望,只好同意。
为了方便白鸽洗衣服,他专门做了一张跟轮椅差不多高度的长条桌,这样白鸽坐在轮椅上就可以洗衣服了。
因为白鸽不能下去打水,他把一个舀水的舀子固定到长杆上,不用费劲,直接把长杆伸到河滩里,就可以给盆里换水了。
满满的都是细节,大大方便了白鸽。
白鸽真的去了岸边,长条桌上有两个盆,她正在全神贯注的洗衣服,她再一次体会到被需要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的幸福感无限加倍。
这一幕又被路过的村民看在眼里,免不了一阵唏嘘。
这国全娃子咋个回事,没分家的时候对人家照顾有加,这刚分了家就迫不及待露出本性了,咋能让人家在那给你洗衣服嘛。
唉,可怜了二丫头呐。
张国全爬到房顶上,把上面干枯的茅草拆了下来,等到日光不那么毒辣了,他又去了邻居杨建民家。
杨建民已经回来了,这一次张国全认真的敲了门,杨建民看到是他走了出来。
还是那副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让张国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今夜无论如何,不能让白鸽再睡在漏顶的房子下了。
张国全试探着说:“建民哥,我想让你帮着把房梁弄上去,我一个人没办法,要不然也不会麻烦建民哥。”
杨建民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破败的院子,又看看满是烂洞的屋顶,终于同意的点点头。
有了杨建民的加入,几根已经被修好的横梁被两人用绳子提了上去。
干活的时候,张国全想拉近一下双方距离,就问了很多关于老爷子的问题。
最近怎么样呐,吃的多不,精气神怎么样?
可是杨建民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闷头干活,这让张国全讨了个没趣。
两人费了很大劲,等把房梁彻底固定好的时候,杨建民便离开了院子。
帮了这么大的忙,张国全还想留对方吃饭,可对方压根没打算吃饭,只是摆摆手进了自己家。
好吧,不吃也行,现在也拿不出好吃的招待人家,等以后有机会了,再约他吃顿好的。
可他却不知道,这个机会他永远等不到了。
站在屋顶上能看的很远,也能看到杨建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无端的出神,没有一点生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到底怎么了?张国全想不通,想不通就不能再想了,还有很多活需要做。
房梁是固定好了,剩下的工作是要把一条条木板,在房梁上竖向排成一排,直到把木板铺满整个房顶,作为铺盖稻草的承载基础。
从家里倒是带来一些木板,可张国全知道这些根本不够。
他只能先紧一间屋子的房顶用,也就是现在住人的那间,剩余的那间以后在想办法。
铺着铺着,他还是低估了房顶所需木板的数量,站在房顶上,看着还剩三分之一的屋顶没有木板用了,当下里有些无奈。
原本还以为破旧的房顶,怎么着也得有几张能用的木板,没成想基本上没有一张能用的。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房子住人百年不倒,房不住人三年就塌。
塌倒是没塌,土坯房的墙壁基础还算牢固,这算是让他唯一值得欣喜的地方。
房顶上的张国全已是汗流浃背,正当他想其它办法的时候,却看到杨建民抱着一堆木板扔到了院子里。
“建民哥,你这是?”张国全站的高,嗓门也提高了。
“用不到的,你拿着用吧。”
还没等张国全说上一句谢谢,他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张国全把这些木板提了上来,一边把这些木板继续钉在房梁上,一边时不时的用余光撇着杨建民家。
现在那院子里的杨建民已经不再发呆了,开始准备烧火做饭,孤单的背影不停的出入厨房。
天色慢慢黑下来,杨建民把做好的饭盛进盆里,打开院门走出了院子,奔着村西头去了。
一个小时后,又会回到这里,在院子里发上一会呆,在回屋睡觉。
张国全发现他就像一个被固定好的闹钟一样,每天到了时辰,重复固定的去做一件事。
难道他这种生活状态持续了二十年?可能没那么久,至少老爷子患病前阶段的时候,他应该不是这种生活状态。
那就算十年?八年?或者是五年也足够漫长了吧,每天如此,他会不会崩溃掉。
白鸽已经洗好衣服,脸上是止不住的开心,她为做了一件简单的事而感到无比满足。
张国全不敢松懈,他必须赶在睡觉前,把房顶的收尾工作做好。
快速的铺上一层防雨布,接着就是稻草的铺设了。
由白鸽在下面给他把成捆的稻草绑在绳子上,张国全在上面轻轻一拉,在白鸽的搭配下,他觉得轻松不少,速度也加快很多。
你看,白鸽可以做那么多事情。
干活的间隙,张国全忍不住问了一些关于那个邻居杨建民家的情况。
白鸽也只是平时听爹和娘聊天的时候谈起过,反正里里外外,建民哥都是一个尽心尽力,没有任何怨言去照顾自己父亲的大孝子。
这在村子里是公认的,没有人质疑。
前几年的时候,也就是老爷子刚患病的头几年,杨建民还不是现在这个状态,平时也是有说有笑,对待生活是积极的。
只是近些年,才像变了个人似的,慢慢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不和人来往的陌生人。
尽管他不再与人交流,可村里人都看在眼里,他的孝顺行为,一直都是教育孩子去学习的榜样。
张国全把最后一捆稻草固定好,临下来的时候,又望了一眼已经熄灭灯的杨建民家。
这么说,他心理的防线早就被冲的溃散掉了。
那一晚,那一晚……
张国全想到这里的时候,在这个燥热的夏夜里,竟然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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