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我问陈总:“家里有没有投影?”
陈总说:“有有,二楼我有两个客厅。有一个可唱卡拉ok。不仅有投影,激光笔都有。”
我对春伢子说:“你帮我把手提连好。帮我调试一下。”
他点点头,上楼去了。
晚上七点,陈家二楼小客厅。
两组“丁”字沙发,沙发前各放一个大茶几,上面摆满了水果,香烟。陈姓族人中的翘楚们,陆陆续续来了。
春伢子负责后勤,来一个倒一杯茶,发一包烟。老萧知趣,跑到陈总哥哥家去闲谈了。
每来一个客人,陈总就向我介绍。大约半小时就到齐了。包括陈总一共七人。
我扫了一眼,这其中有两个关键人物,一个是村长,他姓陈,如果陈姓人输了,他没面子。
另一个人叫八爷,七十多岁,是位有名的地仙。他是最反对从陈家祖坟山前面修路的。
陈总事先跟我交代过,这八爷的书读得多,有时满口之乎者也。
至于其他几个,有的办企业,有的开店子,相对来说,应该好说一点。
众人坐定,春伢子在每人面前放一条烟。大家也没什么诧异,顺手就把烟放在身后的沙发上。
陈总喝了口茶,咳嗽几声,正要说话,八爷朝陈总摆摆手,问道:“友生,今天开什么会?”
我一听,这是明知故问。
陈总笑笑:“召集陈姓族人中有威望的人,也就是你们,一起商量修路的事。”
八爷指着我:“这位贵姓?”
陈总觉得八爷来者不善,笑道:“刚才我向您老人家介绍了,要我再介绍一遍?行,他姓万,叫万山红,是我公司的文化顾问。”
“既然是陈姓人开会,他一个外姓人,参加这会议是做什么?”
陈总的脸沉了一下,旋即笑道:“一个好汉三个帮,陈姓人就包打天下?他懂风水,我请他来帮我参考。”
“哦——大师。”八爷故作醒悟的样子。
我按兵不动,坐在那儿只喝茶。
陈总说:“现在开始讨论。”
八爷第一个站起来,别看他七十多了,精气神挺好。他说道:
“路在卧牛山下过,我第一个反对。谁修,我阻谁的工。推土机来了,我就躺轮子底下。”
有人支持,有人轻轻一笑。有个人问:“如果派出所要抓你呢。”
八爷慷慨激昂道:“关几天出来,再告状。”
陈总说:“不讲这些狠话,在风水上,您认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破了气嘛,卧牛山喝的是河里的水。给他们一修,气脉断了,水也喝不到了,陈家子孙以后任凭王姓欺负。”
众人纷纷点头。
这时,有人说:“一定要修,我们出人凑钱,陈总钱多一点,出大钱,与王家斗个天翻地覆。”
陈总皱起了眉头,望了我一眼。
我站起,双手抱拳,朝他们拱手。
众人冷漠地看着我这个外人。
“我姓万,叫万山红,陈总刚才介绍了,我在他手下打工。虽是外人,陈总有恩于我,姓不同,但心相连。
陈总家有事,就是我有事。陈总不愉快,就是我不愉快。陈总族人要与王姓人斗,就是我要与王姓斗。我愿意出一份力。”
这个开场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八爷外,大家都鼓掌。陈总满意地望了我一眼,连站在门口望风的春伢子也用力鼓掌。
我继续说道:“陈总从没有和我谈过他家族的事。一句也没谈过,我可以对天发誓,对你们陈氏一族,我毫不知情。
但是,我可以断定:近二百年来,你们陈氏一族出过人物。”
“对对对。”众人纷纷点头。
“但是,出过人物,都是先兴后衰,兴起也快,衰落更快。”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陈总。
陈总站起来,拍着胸脯说:“如果我向山红透过半句,当着大家的面发誓——天诛地灭。我听到他这句话也非常惊奇。”
八爷问:“你连卧牛山都没去过,这句话的根据是什么?”
我没有正面回答八爷。
“我跟我师父学习看地差不多五年,开始时,跟八爷一样,凭肉眼加罗盘,来观察山脉走向,地形起伏,为许多人家看过地。
但世界变化之快,文明进步之速,是我们想像不到的。所以,多年前,我前往杭州学习卫星星图,以天眼代表肉眼,看得更真实,更确切。
我不必到卧牛山,照样能把卧牛山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家不信,请看屏幕。”
春伢子帮着操作,我轮动光标,屏幕上显示整个村庄,然后,又显示卧牛山。
我用激光笔射向牛嘴,说道:“这个光点处,是一处好穴,如果葬了坟,发一代。即兴即灭。”
众人议论纷纷,村长说:“万老师你说得对,这是我堂爷爷家祖坟,他当了国民党杂牌师的师长,后来逃到台湾,后人不怎么强。”
我轮一下,到了靠近山顶的地点。用激光笔一照。指着光点处,说道:“这里也是一处好穴,如果葬了坟,生意做得大,第二代就不行了。”
大家不敢笑。八爷说:“你说的也对,这就是我家祖坟,曾经在南京做布匹生意。长毛进城,我祖上的生意就垮了。”
说得这么准,众人对我敌意慢慢降了,倒有了点崇拜。村长问:“这是什么原因呢?”
我斩钉截铁:“卧牛山这头牛,没有嘴。”
众人一惊。
我把山势放大,问道:“你们帮我找找它的嘴在哪儿。”
众人眼睛都鼓得老大,牛是清清楚楚一头牛。可确实找不到嘴。
村长笑道:“原来我们以为下面那条小沟是它的嘴,屏幕一看,真的不是嘴,连根胡须都算不上。”
众人大笑。
我说:“现在我就解释一下刚才的两观墓,一观是村长家的,离水太近,水草丰茂,虫蚊滋生,穴是好穴,不长久。一观是八爷祖上,卧牛无嘴,汲水不上。虽是上等穴,也富不过二代。
现在,要修公路,我赞成。本来地形不宜人为改造,但损其有余,补其不足,总比没有嘴要强。这条公路,就是卧牛山的一把嘴。”
我弯腰在手提前,用画图软件,在牛鼻下画一条线。众人惊了,那嘴,那鼻,那耳朵,牛活了。卧在那儿,好像在嚼草。
著名地仙,花亭村德高望重、一向看不起万山红的八爷,也不出声反对了。
我必须让他们还惊奇一次:把图缩小,移向右边。用激光笔画一个圈,问道:“这个,看清了吗?”
“啊?还有一头牛?”众人惊叫。
“这也是陈家的风水宝地。”
八爷念念有词,突然一声惊叫,喊出了第一声“万老师”。
“万老师说得对。你这么一讲,我就豁然开朗。”
众人问:“为什么呢?”
八爷说:“老辈人叫那块地方,总是叫‘双犊子山’,我们听起来就等于‘霜都子’。”
我问陈总,霜都子是什么,陈总说,方言,一种果实,打霜时才熟。
众人在茶几上比划,一齐说:“对啊,应该读成‘双犊子,就是两头牛的意思。”
我把地图关了,说:“如果大家认为我说得对,就修路。我也学过测字,送大家一句发财话。
大家一齐望着我。
我在手提上敲打出一个“牛“字。说道:修路,等于在“牛”字底下加一横。我又敲个一个“生”字。
众人纷纷点头。我说把手提关了,说道:
“两头牛,就是两个生生,祝陈氏家族生生不息,繁荣昌达。”
这句话说完,陈总站起来,其他人都站起来,一齐鼓掌。
会议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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