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东,前往省城。
一般情况下,师父不会告诉我此行干什么。干我们这一行,靠悟。只有通过一次次的“悟”,你才会长进。
到省城要两个多小时,一路上,我们谈些闲话解闷。不知不觉,我就聊到了自己的创意——“开工仪式”。
我省去了自己抽成百分之二十的情节,只说为我姐夫高旭找点事做,因为要两个人操作,我姐夫邀请了石哥加盟。
师父听了,爽朗一声笑。摇头道:“时间成本太大,今天张三喊你,明天李四喊你。天天围着这件事转,干不成别的事。”
我的心一下凉了,想不到苦心孤诣想出来的主意,被师父一句话就否认了,便解释道:“他们相对较闲,能挣一点就一点。”
师父冷笑一声:“可以改一改。”
原来他并没有全部否定我的思路,我问道:“怎么改?”
师父若有所思,眼睛注视着前方,说道:
“把开工仪式改为入住仪式。不管你这楼的住户,何时入住的,统一时间,集中一天,举行入住式。愿意的参加,不愿意的不勉强。”
我一拍方向盘:“这个主意好。”
师父盯了我一眼:“认真开车。”
我才发现刚才有些失态。不觉脸色通红。半晌才说:“您这个是金点子。一栋楼入住有先后,可以分几批,这样几天就能搞完。”
师父说道:“当然,这不是目的。比如,每户交300元,40户就是12000元。人家觉得你赚得太多。”
我一想,对啊,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着呢?这么一说,师父这个办法也不是最佳的选择。时间虽然节省了,但赚钱不比原来多。
这时,师父像看穿我的心思似的,说道:
“40户人家中,总有些标新立异的,收入相对高一些的,就赚这些人的钱。
他们不愿意随大流,要单独搞入住仪式,你就可以给他定制个更详细的服务方案。搞得久一点,隆重一点,收费高一点。
比如,举行集体仪式的,每户只收300元,定制服务的就收2000元。人人都有攀比心理,心想,原来认认真真搞一场,也只要2000元。我何必省着这点钱呢。
于是,有些人就跟风,跟风的一多,又回到了过去模式,基本上又是单独搞。价格拉上去了,你的收入不就多起来了吗?”
我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又想拍方向盘,立即停住。
我感叹道:“师父到底是师父。”
师父教我:“这叫螺旋式赚钱。先让大家一起参与。价格比较低。其中一定有特殊需要的人,定个不高不低的价。
然后,大家觉得这个价位,其实我也能接受。慢慢地,让定制服务变成一种普遍现象。
我展眉道:“您总是棋高一着。”
师父根本不为我的赞美所动,沉吟半天,说道:“你不要去参与这些活动。缺钱,也不要参与。”
我心中暗惊,幸而只是为自己的房子举行了一次仪式。
师父说:“你要把目标定高一点。宁可一百两百地给人测字,也不要想着那一千两千的快钱。”
我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师父拿起他随身携带的水杯,喝了几口,说道:“虽然你坐在悠然居,天天测字,收入不多,但通过学习、实践、总结、提高,一天天地进步。以后就可以给何总,兰总之类的人出主意,赚他们的大钱。
而那个仪式性的东西,今天是这样,明天还是这样,一套固定的模式,你永远也没有什么心得,更谈不上进步。”
我很感激师父,他总是在关键时候提醒我,指引我,便说:“徒弟是这样理解的,您看对不对。”
师父“嗯”了一声。
我说:“打个比喻,一个医生天天给普通百姓看病,通过不断积累,他的医术就大大提高。然后就可以治疑难杂症,而药房里的中药师,天天给人抓药,永远也不会治病。”
师父笑道:“差不多。”
我们一路闲谈,就到了省城。车子开到“梨花大酒店”,史厅也同时到了。我们在门口的停车坪汇合,稍事寒暄,一起往酒店大门口走去。
酒店门口,一名中年男子迎上来。这男子看上去四十开外,身材魁梧,平头、方脸、剑眉、鼓眼、狮鼻,阔嘴,无须。
一眼就可以看出,非富即贵。
史厅向师父介绍:“亦书,我的一位朋友。生意人。”
亦书满面笑容,双手握住师父的手:“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我的名字叫亦书,您叫我小亦就行了。”
师父朗声笑道:“亦总好。”
史厅又向亦书介绍:“万山红,师父的徒弟。”
亦书还是伸出双手,握着我的手,说道:“万山红遍,名字挺好。”
亦书引路,入了电梯,人多,大家都不说话,到了27层,刚出电梯,早有一个年轻服务员站在门口,一脸笑容:“欢迎各位贵宾,请跟我来。”
她穿着一双平跟鞋,看上去挺高,在前面款款而行,把我们引入一个商务套间。
左大右小,我把师父的包提到左边的主卧,发现主卧还带个麻将房。
出来时,他们早已在中间的客厅坐好。小圆桌上,摆好了水果、香烟、茶水。
我不知道是过去坐,还是进自己房间去,不过,那儿确实只摆了三条椅子。我便进了自己的卧室,把门关上。
我刚落座,发现桌上同样摆满了水果香烟。使抽出一支烟,细细地分析:亦书和师父握手时,说自己的名字叫“亦书”,而百家姓里没有“亦”姓。
不说姓氏,说明对方不方便透露姓氏。这是一门学问。
在社交场合,有些人会强调对方姓什么,目的就是暗示你,他与某位当权者有亲戚关系。有些介绍,故意省去姓氏。就是不想让你联想与某位大人物有关系。
比如,福布斯富豪榜,有些人争着上。有些人不愿上,愿做隐形富翁。所以,别人不愿意介绍自己姓什么,你就不要问。
我可以确定,亦书身份很特别。这次来,也不是史厅有什么事,而是亦书有事,史厅只是中介人。
电梯门口,有宾馆的服务员专门迎候,说明这家宾馆也是亦书的。
分析了一番,我就知道下一步怎么行事了。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闭嘴。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半个小时就可以结束,结果谈了一个小时,还在那儿谈。我干脆躺到床上,与姐夫在微信上聊天,把师父的意见转述给他。
聊到最后,我姐夫在微信上说:“大师就是大师。永远有我们无法企及的高度。”
过一会儿,史厅来敲门:“山红,用中餐了。”
大家来到二楼的一个包间,师父被请上了主宾位,左边史厅,右边亦书,我背门而坐。亦总说:“大师,我们清淡一点。”
师父点点头,接过服务生递过的热毛巾擦了擦手。
亦总对服装员交待几句。服务员点点头,走了。一会儿,先上冷盘,服务员报:花好月圆,富贵龙虾,菌香牛肉,香草鳕鱼。然后开长城干红,每人一杯。
接着上主菜,龙井虾仁,松子鳜鱼,东坡牛扒,青蔓油菜。
席间,主题是谈美食。亦总从小吃谈到糕点,从中国谈到外国,好像香港美食家蔡澜开的一档电视美食节目似的。
大家也偶尔碰杯,没有那种江湖热烈。一个个斯斯文文。
我可以猜度出亦书出身富贵,与邓总不是一个档次,邓总是草莽中的英雄。亦书身上烙印着从小喝咖啡的贵气。
亦总偶尔给师父夹菜。但绝不说这是什么名菜。师父坐在那儿,总是微笑着听亦总谈美食,从不说好吃。
最后上点心,咖啡,茶。
吃完后,亦总对师父说:“您和山红先休息,下午没事,晚餐换个口味。”
回到房间,师父问:“今天中午,你吃了一桌什么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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