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唐平的大包大揽，全家人集体翻起了白眼。
就他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熊样，一个月十八块都不够自己用，上哪去挣一千块？
妹妹唐丽丽，更是扔给他一个大白眼。
上个月大哥还骗了她两块钱，到现在都没还。
一年都挣不到三十块的李小芳，更是绝望地低下了头。
她连累了唐平！
她应该听家里话嫁给隔壁村的傻子！
这就是她的命啊！
唐怀山叹了一口气，拿出了家里仅有的一百块钱：“除了还别人的钱，家里就这么多了，你看着办吧！”
家里钱都给唐平拿去置办了新房家具，现在全便宜了黄洁。
当初他坚决反对此事，可惜拗不过儿子要讨好人家。
唐怀山越想越窝囊，蹲到角落大口抽起了烟。
唐平一脸尴尬地将钱塞了回去：“爸，用不着，我自己有办法挣钱！”
“你能有什么办法？我警告你，别和大华那帮人混，否则我没你这个儿子！”
唐怀山大声呵斥起了儿子，害怕他挺而走险。
他儿子的表哥汪大华，带着一帮人扒火车偷货，平时没少拉唐平入伙。
唐怀山担心儿子上了贼船，迟早要被抓住吃枪子。
唐平赶紧做出了保证：“爸，你放一百个心，我还没傻到拿命去换钱！”
扒火车偷货那是容易的事情吗？
汪大华那帮人，哪个不是摔了一身伤？
最惨的小六子，昏迷了十天才醒，从此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幸福”生活。
唐怀山一脸不相信地望着儿子：“那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赚这一千块？”
唐平伸手一指李小芳：“这一千块全指望小芳了！”
“啊……”
李小芳吓了一大跳，拼命摇起了头：“俺不行，俺不行……”
全家人一起泄了气！
开玩笑！
李小芳要是有办法，还会一路讨饭过来吗？
这小子就是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背地里还是想做见不得光的事情！
唐平抓起李小芳的手：“你行的！还记得你给我做的娃娃鱼吗？我们就做这个卖！”
李小芳迟疑地问道：“能行吗？”
唐平很是霸气地一挥手：“把吗去掉！你现在就去做，我出去买调料，做出来大家尝尝！”
娃娃鱼？
全家人满脸都是问号，搞不懂唐平说的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长的像娃娃的鱼？
那玩意是稀罕，可是云城没有听过啊？
直到李小芳把东西做出来，大家才恍然大悟。
原来就是山芋凉粉！
烧开的山芋粉，倒在漏勺上，漏到冷水里凝结成小鱼形状，起了个好听名字叫娃娃鱼。
就这小东西一个月能赚到一千块？
按照凉粉吃法，浇了大蒜酱油尝了一下，大家纷纷皱起了眉头。
太一般了，还不如大块凉粉过瘾！
李小芳赶紧解释起来：“俺们那是放醋和大椒的，夏天俺村都喜欢这一口！”
按照李小芳的配料，确实口味提高了不少。
但是想一个月赚一千块，难！
唐平带着调料回来，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小芳，你们那个调料不行的，我来配个新的！”
熬好辣椒红油，剁碎炒熟的花生米，切碎通红的辣萝卜……
后世改良版的娃娃鱼凉粉一端上桌，那诱人的颜色让人忍不住就想尝一口。
七月大夏天，正是炎热没胃口的时候。
这一碗酸辣爽口的娃娃鱼凉粉，简直就是最好的开胃佳肴。
李小芳连做了三次，整整十斤娃娃鱼凉粉，这才满足了全家人的胃。
唐怀山终于露出了笑容：“好，好，好，就卖这个娃娃鱼！”
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定能大卖！
就算赚不够一千块，差点他也好找人借，不担心还不起。
只是儿子最要面子，好意思摆摊卖东西吗？
要不让待业在家的小女儿去卖？
看到父亲目光望向自己，唐丽丽赶紧拒绝起来：“爸，你还让不让我嫁人了？谁会要一个摆摊女人啊？”
1982年，地位最高的是工人。
地位最低的就是小商贩，被贬低为投机倒把分子，随时面临牢狱之灾。
十八岁的唐丽丽，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
要是去摆摊的话，铁定嫁不出去！
唐平赶紧站了出来：“爸，下午我就去辞工摆摊，小妹在家帮忙做娃娃鱼，抛头露面的事情就别让她干了！”
放在今天之前，唐平敢说辞工的话，唐怀山肯定拿扁担打断他的腿。
唐平这个临时工，可是他求爷爷告奶奶又花了两百块换来的！
但是今天，儿子赚不到一千块就要坐牢。
别说工作了，就连人生都完了！
唐怀山唉声叹气回房去了：“唉，你自己看着办吧……”
下午来到汽水厂大门口，唐平不禁感慨万千。
云城汽水厂，上千人的国营大厂，占地足足三百亩。
它供应着云城四百多万老百姓汽水，生意那叫一个红火。
可惜1987年汽水厂搞承包试点，落到了黄厂长手里。
五年之后厂子宣布破产，又被黄厂长三百万低价买下，成了他的私人产业。
上千工人最后只留下一百多人！
三代人辛苦打造的云城汽水厂，竟然只卖了三百万！
还有天理吗？
……
唐平走进厂里去找师父孙大江，也是负责他工作的搬运队队长。
没等他说出辞职的话，孙大江一脸为难地递来份红头文件。
“小唐，这是中午厂办下发的处分文件。”
“说你上个月累计旷工超过五天，按照规定予以辞退。”
“你不是和厂长女儿处对象，怎么会这样？”
黄家报复来的真快！
唐平一脸苦涩地接过了文件：“师父，我们上午分了……”
多余的话不用再说了，大家都明白。
唐平冲着孙大江深深鞠了一个躬，感谢师父这一年来对他的照顾。
望着唐平离去的背影，孙大江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早就劝过唐平，不要和厂长女儿搞对象。
一个临时工，门不当户不对，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
看看，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场！
回去之后，唐平就筹措起了出摊东西，提前搬到家属区小广场占地方。
夏天晚上一堆人来这里纳凉闲聊，很是热闹。
唐平突然跑来抢位置，顿时引来了其他摊主的不满。
卖凉粉的孙瘸子翻起了白眼：“小唐，你那块地是老夏的！”
卖冰棍的张麻子也附和起来：“就是，大家都守规矩，就你一来乱抢地方！”
算八字的刘瞎子感叹起来：“唉，人心不古啊，连先来后到都不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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