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刘永铭的耳中传入了细微的脚步声。

    徐小义不再说话,看了看刘永铭,并用左手指了指前方。

    他的意思是,前面必是出口。

    刘永铭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二人迈步禁声向前缓缓而行。

    走了没多远,火把的光亮照到了一处阶梯。

    台阶之上,倒着两扇铁门,边上还有一处石烛台与左右各一的拉环。

    这与刚刚他们进来的那道门几乎一模一样。

    二人明白,铁门后面必是出口,前面必然通向内宫的哪个殿室。

    刘永铭正要往台阶上走,徐小义一把拉扯住了刘永铭的腰间。

    刘永铭回看着了一眼徐小义。

    徐小义顺手指向了石阶边的墙面。

    刘永铭转头一看,见得墙面上刻着几列字。

    他拿着火把走了上去,这才看到那几列字边上,还有另外几列。

    只不过刚刚徐小义看到的是新刻的,所以比较明显。

    而刘永铭后面发现的那几列字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还长着一些晦斑,所以刚刚没看清。

    徐小义并不识得几个字,看不太懂,他只得登上石阶,把耳朵贴在铁门上,静静得听着动静。

    刘永铭则看着那几列字发呆。

    那其实是新旧两首词。

    词源于南北朝,兴于隋唐,盛于两宋,所以又称为宋词。

    虽然这个时代的世界线发生了变化,并没有“宋词”出现,但词曲还是有所发展的,只是没冠上“宋”的名。

    墙壁之上新刻的词是一首钗头凤:

    红盖绣,花筵球。雉羽长裳赤轻裘。

    结发纽,交杯酒。一朝缠绵,添香红袖。

    羞、羞、羞!

    岁悠幽,逝水流。蹉跎别过二十秋。

    宫墙柳,老斑鸠。殿门锁锈,圆月依旧。

    啾!啾!啾!

    刘永铭看得出来,这是写这首词的人对当年结婚场景的回想。

    新娘子娇羞的表情对写词人来说还历历在目。

    而且那新娘子极有可能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不在了人世了。

    要不然不会写出老斑鸠站在宫柳枝头,抬头望月,声声凄唤的场景。

    更不会有圆月依旧,殿门上的锁却早已经锈迹斑斑的情形。

    刘永铭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他用左手轻轻地磨掉墙上的霉斑,将旧刻的字尽可能的弄得清晰些。

    那还是一首钗头凤。

    豆蔻情,少女心。一纸锦书邀入秦。

    风轻轻,水瀛瀛。三步回首,泪满衣襟。

    听、听、听。

    声謦謦,话莺莺。百般恩爱梦难醒。

    露莹莹,雾瀮瀮。咽泪收涕,心意永铭。

    幸、幸、幸。

    这两首词相互应和着,好似在诉说着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刘永铭呆呆得看着那新旧两首词。

    旧的这首词的意思十分明了。

    一个名豆蔻年华的少女,因为一纸婚约,甚至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就嫁到了关中来。

    回想起当年出嫁时三步一回头,恋家难舍的心情,又想到今日夫妻恩爱,好似美梦一般,庆幸人生得意,可永铭一生。

    刘永铭却不知她为何“咽泪收涕”,嘴里不停地重复念着“心意永铭”四个字。

    突然,刘永铭好似想到了些什么,一时之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永铭,正是自己的名字!

    而那个从风轻水瀛、露莹雾瀮地方来的人,正是南楚国的公主、皇帝刘塬潜邸时的太子妃,也是刘永铭与太子刘永铎的生母!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又看向了新词。

    那用刀新刻出来的新词的笔迹刘永铭十分熟悉,那是刘塬的字!

    徐小义就是盯稍微服的刘塬这才发现了密道,而这里又留有他的字迹,已经不用多说什么了。

    刘永铭再看看旧词,这又是另一种笔迹。

    旧词若是自己生母写下的,那么就只能说她曾来过这里!

    但她又是如何知道密道的存在的?

    她又为何进到这里?

    最后又为什么要写下“咽泪收涕”这样伤感的词?

    刘永铭的疑惑让他心中越发得不安起来。

    以刘永铭的聪明,他已经想到了,只是不太愿意承认而已。

    此时,在那铁门边听了许久的徐小义走了回来。

    他站在刘永铭身边,垫着脚,用手捂在刘永铭的耳朵边上,蚊声说道:“外面没声了。应该没有人,可以出去。”

    刘永铭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铁门外面应该是含冰殿里!”

    徐小义一脸的疑惑,他向着墙上字看了看,轻声问道:“墙上是这么写的?即然这里是入口,又何必写那几个字?”

    刘永铭摇了摇头。

    他是猜出来的。

    太祖皇帝就是于中秋夜晏驾于含冰殿,而自己母妃也是在这一天难产而亡。

    一向不相信巧合的刘永铭,已经知道了当年之事的一个大概。

    一个潜藏在皇帝寝宫密道里的楚国公主,即使她入关中以后的身份是太子妃,她也没有可能能活着!

    当年太子妃难产,绝不是一个意外。自己能活下来,已经是种侥幸了。

    而皇帝刘塬对自己每每袒护,次次纵容,想来也是因为当年的愧疚。

    要不然刘塬在路过密道之时,也不会花时间再刻写下应和的词来。

    “我们原路返回吧!”

    “不出去看看这一边的密道入口到底是在宫里的什么位置?”

    刘永铭换了个心情,说道:“外面的机关没打开,拉这里面的铁环想来也没有用。不信你试试?”

    徐小义想了想,大胆得走到石阶边,捡起挂在墙边的铁环试着拉了一下。

    在他发觉得拉不动的情况下,又加大了力气。

    不管他花多大的力气,那铁环就是纹丝不动。

    最后徐小义还是放弃了,他失望得走到刘永铭声边,轻声说道:“原本是想跟着你进去,看看皇宫长什么样的,真让人失望。”

    刘永铭轻笑了一声,正要走,却听得铁门后面传来一阵叫道:“来人呀!来人呀!”

    徐小义心中一惊,连忙停下了所有动作,并且拉着刘永铭,让刘永铭也不要乱动,以免发出声响被他人所知。

    刘永铭看着徐小义适当的举措,对他的谨慎很是满意。

    “你们有没有听到?”那女子大声得喝着,“你们都是聋子吗?听不到有人在小声得说话?而且他们还在笑了几声?”

    女子着急地教训起了什么人。

    刘永铭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宫里韦贤妃的声音。

    韦贤妃就是住在含冰殿里的。

    而安排韦贤妃住含冰殿的不是别人,正是丁皇后。

    太祖皇帝就是在含冰殿晏驾的,她这么安排,就是要倒倒韦贤妃的霉。

    后宫嫔妃勾心斗角可见一般!

    韦贤妃接着骂道:“本宫不是说你们笑!是说有人在笑!两个人的声音!”

    刘永铭两眼一转,说道:“必安老弟,我们回吧。得快些向阎君复命了!”

    徐小义在秦王府装神弄鬼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刘永铭话的中意。

    他偷着乐,压沉着声音说道:“无救老兄,那些冤魂我们可还没拘全呢。”

    “不管了,都耽搁了这么多年,也不乎漏上那么一个两个的。要是误了归期,可不好向各殿阎君交待!”

    “那行吧!我们回!”

    徐小义说着憋着笑,轻轻一蹦一蹦地跳着远离了那铁门。

    刘永铭裂着嘴干笑,就是不出声,学着徐小义也跳了起来。

    只听得铁门后面一声尖叫。

    那尖叫声从近及远,应该是韦贤妃从床上跳了下来,光着脚向殿外奔跑而去。

    徐小义与刘永铭互望了一路,开心得笑了起来,急速得逃离了那里。

    …………………………

    那条密道很长。

    刘永铭走个来回,回到秦王府时便已经是深夜了。

    刘永铭刚睡着没多久,便让步青云给唤醒了。

    那是刘永铭睡前吩咐步青云,让他叫醒自己的。

    因为刘永铭今日要上朝。

    这是会试后的第三天,刘永铭想看看朝里的那些臣工对这场会试到底是个什么反应,所以才想着去上朝。

    刘永铭迷迷糊糊得起来,被轿子抬到了建福门门前,又迷迷糊糊的下轿,缓缓得走进宫里。

    当刘永铭来到宣政殿前的时候,只觉得身体十分疲惫。

    他缓缓地向朝班房而去,想在里头再休息一个囫囵。

    而在刘永铭还没进到屋里之前,朝班房里的首辅曹岳与吏部侍郎林从南正坐在炕上交头接耳得说着话。

    林从南说道:“只是我现在没弄明白一件事。”

    曹岳问道:“林侍郎指的什么事?”

    “刘六子!”林从南十分担心地说。

    曹岳也有所感,但却有些不好说。

    林从南小声地说道:“他将侯不平推荐到太子身边目的何在?会不会那侯不平原就是刘六子的人?”

    曹岳摇头说道:“不像!侯右都的品行及为人老夫还是信得过的。如若那天夜里侯不平在太子身边,绝无可能会出现那样的情况!也好在我去的及时!此是万幸,不必相疑。”

    林从南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说:“会不会是离间计?只要太子依重于侯不平,日后太子必与您疏远!”

    林从南只是脾气急,聪明才智并不缺乏,要不然也做不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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