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和黑凝雪在前面带路,五百多士兵在两旁护卫。大约走了五六个钟头后,前面的视野突然变了风景。刚刚还是黄褐色的沙漠,竟然展现出了一副绿草成荫的美妙景色。



    一座宏伟的城池耸立在流民们面前,高大的城墙如巨龙的双翼伸展开来,厚实的城门上林立着红色的条纹旗帜和背着强弩的士兵。



    看着板车、羊驼、行人川流不息,纳西安不禁捏了下自己的手臂。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刚刚在狂沙帝国经历的兵荒马乱只是一场噩梦。



    “绿洲新城,到了。”尼克慵懒地向守城的士兵挥挥手,“我送他们到营地里去……这边还有几个伤员,你们给莉娜修女搭把手,送他们过去。”



    什拉夫老爹和纳西安抬着胖猫,还有几个村民搀扶着伤者。几人跟着莉娜和黑凝雪继续往前走。



    几人穿过了一片广场,只见这里人头攒动,彩旗飘扬。孩子们欢快地奔跑着,笑声和欢呼声充斥着空气。教堂的钟声回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如同在庆祝他们的到来。市政厅矗立在中央,散发着权力和秩序的气息。



    道路两旁铺着光滑的鹅卵石,建筑物的外墙装饰着精美的雕刻和绘画,散发着浓郁的文化气息。人们穿着崭新的服饰,或匆忙或悠闲、或喜悦或失落,他们热情地互相问候,整个城市一片欣欣向荣的气息。



    纳西安和什拉夫老爹不禁屏住呼吸,若不是亲眼所见,就连纳西安这个落难的三皇子都不敢相信,沙漠中竟能崛起这样壮丽的城市。他的嘴张得大大的,却找不到什么词语来表述内心的惊叹。



    “往这边走。”莉娜带着他们穿过了广场,路过了一条小道。这是一条商贩摆摊的游步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商品,五颜六色的水果、新鲜的面包和香气四溢的烤肉,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



    什拉夫老爹和纳西安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就连一直昏迷的小胖猫也微微地睁开了眼睛。仿佛只是看一眼,他们就已经忘记了一路的疲惫和劳累。



    走出了小路,他们来到了一座古怪的教堂。



    在他们的印象里,教堂应该是富丽堂皇的模样,高耸的尖顶上镶嵌着华丽的彩色玻璃窗,上面绘制着坎巴拉神明的光辉形象。



    但这座教堂更像是一间带着钟楼的普通小楼,两旁都是巨大的落地窗。日光透过窗户洒在里面,照亮了每一个修士和修女。



    “这里是医院,大家也叫它‘大海圣女教堂’。”黑凝雪推开了大门,“进来吧,这里是莉娜修女工作的地方。”



    莉娜带着他们走进了一个隔间,仔细地给小胖猫做了检查,“她恐怕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中毒?”什拉夫老爹和纳西安对视了一眼,“她怎么会中毒的?”



    “抱歉,我不是治安官,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莉娜取来了一些草药捣碎了,又让人取了些蛇胆,放在一起熬成了粘稠的药汁,“看看她的嘴还能吞咽吗?”



    “恐怕有点困难……”纳西安恋爱地摸了摸小胖猫的额头,“她已经四五天没吃东西了……”



    莉娜努了努嘴,“那只能麻烦两位男士出去了,我要从她菊花里把药灌进去……”



    “噫!”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死死地拽住了莉娜的裙摆!



    小胖猫瞪大了眼睛挣扎着指着自己的嘴巴,示意她的嘴也许不太能说话,可还是能配合抢救工作的。



    “应该不会太苦,尝尝看吧……”莉娜取来小勺子喂了她一小口,但看小胖猫欲哭无泪的表情,仿佛苦得灵魂出窍。



    黑凝雪在旁坏笑道,“若是太苦的话,就别吃了,还是从菊花灌进去比较方便……”



    小胖猫咬紧牙关,努力憋出一个笑容,大概是想表示:这个药味道真好,还是用嘴吃比较容易一些。



    .



    根据莉娜的诊断,小胖猫的情况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吃了药之后,她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黑凝雪就建议让她在这里继续静养,自己先带什拉夫老爹和纳西安去看看住的地方。



    “你们还安排居住的地方?”纳西安很好奇。



    黑凝雪拍拍羽扇,“棚户和帐篷而已,不要抱什么太高的期望。”说着,她拦下了一辆羊驼拉的平板车,吩咐把他们送往难民区。



    难民区位于城市的边缘,大老远就能看见好几座高耸的瞭望塔。



    据说在最早计划设立这个区域的时候,大工匠罗琳就激动地表示:这件事情必须听她的,她有绝对的发言权。接着她就设定了极为严苛的难民营制度:禁止难民私自进入主城区,执法力度加倍,必须执行宵禁。



    这套制度几乎和监狱没什么两样,不仅是莉迪亚难以接受,就连素来以凶狠残酷自居的不笑,也觉得超过了预期。



    “如果你有个被难民杀死的弟弟,你就会理解我了。”罗琳只是这么简单地回答道。



    黑凝雪带着两人来到了难民区,虽然没有围墙和大门,但是每隔十步就有一个治安官提着长棍在路边巡视。附近还驻扎两个治安营和一个兵营,专门负责控制可能出现的暴乱。



    走进营地,地上画着整齐的白线,难民们根据白线的距离搭建自己居住的帐篷。每个片区都设置了布施的地方提供水和涩瓜粥,同时还有治安官站在高台上巡逻。



    “走这边。”一个治安官提着个木箱子带他们来到了一间空帐篷,“箱子里面的是认字指南和红馆的法令,学习完毕后到入口的地方参加考试,通过后也可以在那边的‘募工处’寻找工作。”



    说着,他卷起了帐篷里原有的毛毯,又收拾起零碎的遗留物品。



    “冒昧的问一句……”纳西安小心地指着那些留下来的东西,“这个帐篷原来住着的人去哪里了?”



    治安官看了他一眼,“当然是赚到钱就搬出去了,早点去工作吧,外面的楼房可比这里住的舒服。”



    “他大概花了多久才搬出去的?”纳西安又问道。



    治安官蹲在地上打着包,“忘了,这家伙又懒又笨,执政官和大工匠都来看过他两次,没想到他说涩瓜粥味道很好,怎么都不想出去工作。”



    纳西安好奇地问,“那后来呢?”



    治安官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容,“前几个月,红馆之主路过这里,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把他吓得痛改前非,一个月就通过了考试,很快就找到了工作,搬去城里了。”



    “只是看了一眼?”纳西安戏谑地问道。



    “你以为地狱冥王的目光是凡人可以承受的吗?”治安官收起了笑容,“只需看你一眼,他的目光就会刺穿你内心深处最阴暗的角落。除了纯洁的莉迪亚公主,没人能直视他的目光。”



    这话说得太过于玄妙,以至于纳西安和什拉夫老爹都觉得难以接受,他们的目光也不自觉地移到黑凝雪的脸上,仿佛在问:真的吗?



    黑凝雪掂了掂羽毛扇,不怀好意地笑道:“对我而言,那可是一根手指就能把我按在地上的强者。他若在我身旁咳嗽一声,我都要吓得跪下请安,更何况直视他的目光。”



    她说话的语气紧紧拿捏住了纳西安和什拉夫老爹,迅速渲染出了一个强大领主的形象。



    两人的心脏顿觉被什么东西捏住了一样,脸上也不敢再有不敬的表情。



    治安官又说道:“你们若有携带违禁品也尽快拿出来,我们很定期审查所有的难民,希望你们主动配合。”



    “审查?”什拉夫老爹面露难色,“我们身上已经没什么钱了……”



    黑凝雪摇摇头,“不是那种要钱的‘审查’,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也许会有魔族派来的奸细,也许会有些没饭吃的强盗山贼或者佣兵什么的跑来骗吃骗喝。无论是哪种,我们红馆都会好好‘处理’他们的。”



    “魂术师小姐,红馆会怎么处理这些人呢?”纳西安习惯性地对治理城镇产生了兴趣。身为皇族,他也曾经治理过一个城堡,当然从结果上来说不仅仅是糟糕,恐怕应该说是糟透了。



    黑凝雪倒也无事,浅浅地坐在箱子上介绍起来:“据我所知,若是强盗山贼就抓起来审判,挨鞭子或者砍脑袋都有可能。至于佣兵,会有三个月的预备役考核,只有通过了才能征召入伍。”



    纳西安皱皱眉,“红馆之主似乎对臣民的管控非常严格?”



    黑凝雪悠闲地摇了摇羽毛扇,“我也觉得他管的挺多,在我看来给难民准备点吃的住的,不至于饿死就行。为什么还要管他们的医疗、教育、甚至找工作。但我们那位圣母公主说,这个很重要。”



    纳西安猜道:“您说的公主,是指莉迪亚公主吗?”



    “在这里只有她一个公主。”黑凝雪有些不服气地抿了抿嘴,“公主说:流民愿意来这里,就是相信我们,希望能过上好日子。如果只是像喂养牲口一样不管不顾,他们的生活最多和过去一样罢了。”



    纳西安怔了怔,“她的想法倒是仁慈,只是这样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如果目光足够长远,好处是非常大的。”黑凝雪拍了下扇面,“从财政上来说,一无所有的难民收入低、税收也低。如果给予培养,让他们获得更高的收入,红馆就能获得更高的税收。”



    仿佛是发现了全新的思路,纳西安的脑袋下意识往前一顿,“还有这样的逻辑?”



    黑凝雪摊手道,“莉迪亚的想法总是有点天真、有点奇怪却又有几分道理,而不笑似乎又对她的话言听计从,真是让人羡慕得咬牙切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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