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后,龙盛被兼并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的散播开来,整个龙盛集团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于是,借着春节走动拜访的机会,很多人悄悄向申从军打探消息。

    申从军很无奈,用他自己的话讲,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公司被兼并已经板上钉钉,据说程序走的很快,年前该谈的都已经谈妥当,估计年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城头变换大王旗,至于金邦那边什么政策,他一无所知。

    实际上,他的处境远不至于如此不堪,年前,刘总彭总还有蒋明启,都跟他推心置腹的聊过,想留,有他的位置,只是要屈居人之下,想走,有他的退路,有三人的推荐,不管去哪儿,都有用武之地,另外,他持有的两百万股票年前已经火速行权,获利差不多两百万。

    申从军决定年后看看情况再说,反正是走是留主动权在自己手中。

    正月初七,李牧精神饱满的回归公司,他这个年过的非常踏实,一大家子齐聚一堂,尽享天伦之乐,在此期间,他也接到了好几拨龙盛旧人的拜年电话。

    拜年之余,每个人都用开玩笑的口吻表达了想要投诚的意愿,其中最令李牧意外的是,他居然还接到了谢志刚的电话。

    年后,风暴来的很快,夹带着强烈的赵锦山风格,干练简洁,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纸《对全体龙盛员工公告说明》,通篇三百余字,除了开头一两句客套话,全篇没一句废话,大体意思就是,金邦龙盛至此合并为一家公司,原则上平稳过渡,不会有大刀阔斧的改制,其中生产车间人员架构基本上维持原状,各职能部门会重新整合,人员会有一定的调整。

    紧接着,赵锦山亲自召见了申从军,随行的还有小赵总赵明伟。

    赵明伟将出任潍坊锦山化工有限公司总经理,锦山化工辖下三家分公司,一家是即将投产的锦山化工,另外两家是刚刚收购的龙盛新材料和克赛化学。

    其中,龙盛新材料更名为锦山新材料,克赛化学即刻拆解,全部搬迁至锦山化工和锦山新材料。

    申从军出任潍坊锦山化工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兼任锦山新材料总经理,工资待遇执行金邦集团标准,相比之前还上涨了大约百分之十。

    对于彭总当年倾力栽培的几员大将,赵锦山都比较熟悉,江云义锋芒毕露,左启运剑走偏锋,申从军稳健踏实。

    所以,申从军能走到最后一点儿也不意外。

    赵锦山对申从军还是非常欣赏的,同时,申从军也对赵锦山比较熟悉,当年跟着彭总,虽然不如江云义露面多,但是也没少见赵锦山,两个老头子差不多的风格,适应起来没太大难度,况且申从军最擅长的,还是配合辅助。

    基于以上种种,申从军没有考虑太久,接着跟赵锦山签了聘任合同。

    正月十七,李牧正在跟六化建洽谈合同细节,突然接到了赵锦山的电话。

    “赵总~~”李牧出门接起电话,毕恭毕敬的说道。

    吵归吵闹归闹,该有的礼数少不了,过完年回来,得知赵锦山早早回到潍坊布局,李牧专程拜访了老头。

    赵锦山不再咄咄逼人,两人相谈甚欢,三言两语简单一提就达成了一致意见,李牧不再出任什么特别执行总监,但是在赵锦山需要的时候保证随叫随到。

    当然,两个人都很清楚,这个随叫随到,更大程度上是给赵锦山一个台阶。

    “李牧,明天抽空过来一趟,部门优化部署,人员重新调整,情况你比较熟,需要你的意见!”赵锦山开门见山的说道。

    “好,去工厂还是在总部?”李牧答应的很痛快。

    “工厂!上午八点!”赵锦山言简意赅。

    他最看不惯的就是龙盛这个狗屁总部,高高在上,脱离实际,都他妈的给老子来工厂办公!

    别说条件苦,老子给你建新的办公大楼!设施一流!

    别说距离市区远,老子给你驻外补贴!

    反正就一句话,谁也别想再像以前一样蹲在总部高高在上的装大爷,一年下不了几次车间,各种颐指气使,都给我来工厂蹲点儿,麻溜的服务生产解决问题!

    回到会议室,李牧笑呵呵的对六化建的几位代表说道:“不好意思!咱们继续?”

    这一次,六化建想拿下远方科技这块大蛋糕的决心是非常大的,整体报价比十六化建、十三化建等公司低了接近百分之五!

    胡学田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他那破破烂烂的原班人马,不可能支撑起这么大的摊子,这一次入驻滨海项目组的,才是六化建的正规军,兵强马壮,一水儿的这工那工。

    胡学田只能作为一名老江湖,打打辅助,发挥发挥余热。

    此次磋商合同细节,六化建来了五个人,詹总亲自带队,胡学田随从,他的角色基本上等同于甲方这边的崔学民,正事儿插不上嘴,插科打诨吃喝玩乐还少不了他居中协调。

    甲方这边同样是五个人,李牧、彭安宁、郑春来、新招的一名审计师,再加上崔学民。

    磋商过程非常耗费脑细胞,大家都不敢放松,一个细节疏忽了,将来可能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的工程额偏差。

    截止到今天,双方已经谈了两天,虽然有些地方争执不下,但是整体氛围还是比较愉悦的,尤其是现在,双方基本上已经达成一致意见。

    下午三点,双方终于谈拢,詹总长舒一口气,看着对面的李牧和彭安宁,笑着说道:“一点儿也不夸张,我参与的谈判多了去了,但是像这次这么细致这么艰难的,还真是头一次!”

    “哈哈,主要是我们不太懂,向贵方讨教的比较多~~”李牧笑着说道。

    “如果说你们都不懂,那甲方就没有懂的人了,虽然说了很多遍,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再说一次,这次我们的利润真的是降到了最低,同等施工质量下,这个价格你拿出去随便打听,只要有一家比我们高的,工程款我们一分不要!白给你干!”詹总欣慰之余,依旧一脸的心有不甘。

    对方这是什么神仙组合啊,坐镇的总助,名义上是个助,实际上就是个主,搞项目建设出身,不管对工程建设标准还是工程造价,都门儿清!旁边的副总,标准的皇亲国戚,精英律师出身,带着一名专业的审计师,跳出经验主义框框,专门从专业的角度进行深度扫荡!辅助的总工,简直就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动不动的就给你背规范,傲娇的脸上写着一行字:谁来也忽悠不了我!

    最关键的是,对方团队配合相当默契,有唱红脸的,有唱白脸的,有装傻充愣和稀泥的,有直言不讳得罪人的,有关键时候直接拍板的!

    自己带过来的可是专业的谈判团队,身经百战,在对方面前居然讨不了任何便宜去!

    “詹总,贵方的诚意我们都看在眼里,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我们的合作会源远流长,那句话怎么说来,奔赴前程!共襄盛举!”李牧豪气万丈的说道。

    “好!就冲这句话,晚上必须好好庆祝一下!”詹总哈哈大笑。

    六化建大手笔,直接包下了东方大酒店的一个会客厅,整整摆了四桌,吃吃喝喝的可不止谈判的这几个人,双方马上展开合作,相关的工程技术人员和后勤保障人员都认识认识,熟悉和交流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远方科技这边,工程项目组必须要去,开拔之前,郑春来一本正经的交代道:“我们搞工程建设的,最忌讳的就是跟甲方吃吃喝喝厮混在一起,但是呢,适当的沟通和交流还是很有必要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过多交代,就一句话,谨记使命,保持分寸!”

    大家一脸认真的倾听。

    说实话,郑春来不太擅长人际交往,在工作过程中,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偶尔闪现的情商层面上尖锐且单纯的一面,不过,大家对他还是很尊重,这要得益于远方科技尊师重教尊重人才的良好风气。

    郑春来是有大才的,在远方科技,有大才者,值得任何人尊重。

    在工程项目组,郑春来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不要担心会出现什么执拗和偏差,还有胡大伟在呢!

    胡大伟就是工程项目组的万金油,各种润,润内润外,润的每个人都很舒服。

    崔学民才不在乎那么多,他的行事风格,颇有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洒脱和大气,该吃吃该喝喝,没必要考虑太多。

    郎有情妾有意,双方要是想勾搭,不锈钢铁裤衩都挡不住!

    这种场合,就是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双方都润一润,万事皆顺!

    所以,办公室五个人,都去了!

    后来一看,也不差剩下的那几个了,索性上楼都喊了下来,浩浩荡荡,直接开拔!

    用崔学民的话说,这一顿,算是开工前的动员大会!

    崔部长,永远不缺聚餐喝酒的由头。

    这一顿,喝的宾客尽欢,六化建在山东地面上浸淫多年,自然非常熟悉这边的酒文化,今天特意筛选了几名喝酒大师前来作陪,剩下的也都是能喝两三杯的实力选手,结果一通操作,所有人都被搞的人仰马翻,大师也被搞到了厕所一通狂吐。

    山东人的酒桌战斗力,令人望而生畏,看着喝了一斤半依旧稳如泰山的崔学民、胡大伟、卢佳华等人,六化建众人皆服。

    远方科技众人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你说说,整的我们好像多没品一样,不能喝就少吆喝啊,我们都收着呢,只是匹配了你们的热情而已。。。

    “像什么样子!把人家乙方都灌到桌子底下去了,一会儿谁结账!”蒋文婷一脸郁闷的嘟囔道。

    很显然,蒋文婷多虑了,人家不光结完账,还很体贴的给找来了代驾。

    李牧喝了差不多一斤,詹总亲自安排车给送了回来,开车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参会但是没落座,席间各种协调,期间被詹总喊过来亮了亮相,自我介绍说是六化建山东公司行政处的处长,姓高。

    李牧脑子清楚,行动勉强自如,汽车在小区门口停好后,他几乎和高处长同一时间下了车。

    高处长手里拎着一个手提袋,绕过车快步迎上来,作势虚扶,体贴的对李牧说道:“李总,您慢点儿!”

    “好!谢谢!”李牧冲高处长笑了笑,目光还算澄明。

    高处长一手提袋,一手托底,将手提袋递过来,恭敬的对李牧说道:“詹总专门交代过,这一次成功合作,您居功至伟,辛苦了,这是一点儿小心意,没别的意思,您务必收下!”

    李牧看着高处长,笑着说道:“詹总客气了,这个我不能收!”

    高处长刚要说话,李牧摆摆手,面带微笑,语气温和,但是态度却很坚决:“高处长,你不用为难,我会亲自给詹总打电话表示感谢!这个小礼品我虽然不收,但是心意是真的心领了!”

    水至清则无鱼,这话很对,但绝不能成为开贪腐口子的借口,以前李牧只是跟随者,自作清高扰了原有的秩序并不明智,再者说,当年确实也是缺钱,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该拿的拿,该拒的拒,只要守住做人做事的底线就行!

    现在他是掌舵者,必须从源头上对贪腐进行遏止,他就是源头,他的态度就代表着远方科技的态度,拿与不拿,六化建的反应绝对不一样。

    这些东西虽然不能拿到台面上讲,但是的确有固定的规律存在,举例而言,老大拿了十万,老二拿五万,老三拿一万,小喽啰们都跟着喝口汤,一人一张千元购物卡。

    顺理成章,拿的痛快,给的踏实。

    老大不拿,整个流程一下子就不通了。

    实话实说,李牧以身作则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是能解决很大一部分问题。

    接下来再对症下药,调理调理,基本上一切可控。

    高处长也是明白人,没有继续坚持,恭送李牧进入小区后,这才驱车离开。

    手提袋里有两瓶酒,一张卡,卡里有多少钱,高处长也不知道,所以,他不敢私吞。

    回去以后,将东西交给詹总,并老老实实转述了李牧的原话。

    詹总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他很清楚,李牧不会给自己打电话解释,这个电话,自己更不能打,心照不宣就行。

    李牧溜达着往里走,进入小区后,亭廊里一靠,掏出手机给申从军打了过去,刚刚申从军打电话,酒局正嗨,不宜细说。

    “喂,还没睡觉吧?”电话接通后,李牧笑着问道。

    “没有呢,这才刚过九点,结束了?”

    “嗯,今天跟六化建签合同,完事儿一起庆祝了一下!”

    “没喝多吧,还能聊吗?”申从军问道。

    “能,找个地儿?”

    “行,我去接你!”

    申从军来的很快,带上李牧,直接往前开,目的地很明确。

    “去哪儿?”李牧问道。

    “蓝水湾,我父母在那边住,这不刚过完年嘛,在老家还没回来!”申从军扭头看了李牧一眼,继续说道:“大冷的天儿,这么晚了,去哪里都不太方便,只能去那儿了!”

    蓝水湾是一个老小区,当年申从军结婚时候买的房子,八十多平,后来又买了一套大的,一家人搬了过去,老房子没卖也没外租,专门给老人留着,基本上每年冬天老人都会来住上一季,申从军隔三差五也会回去住上几天,权当个修身养性的清净地儿。

    进屋后,两人直接来到书房,家里什么都有,申从军专门给李牧冲了一杯蜂蜜水。

    李牧抱着茶杯,吸溜吸溜的喝了起来。

    “这是新公司的组织架构,你先看看~~”申从军从包里掏出一张a3纸递给李牧。

    李牧接过来一看,就是一张表格,从上到下,一目了然。

    金邦过来的混江龙,一个萝卜一个坑蹲了进去,基本上蹲守住所有关键部门一把手的位置。

    公司总经理,赵明伟。

    公司副总经理兼锦山新材料总经理,申从军。

    锦山新材料副总经理,肖东,金邦空降军。

    锦山新材料总经理助理(生产经理),孙胜利,金邦空降军,主管生产部和各生产车间,生产部部长和副部长的位置打了一个问号。

    锦山新材料安全总监兼安全环保部部长,宋伟,金邦空降军,安全环保部设置三位副部长,安全、环保、外协,三个关口,各个虚位以待,都打着问号。

    锦山新材料总工兼工程项目部部长,马晓东,金邦空降军,设置两名副部长,都打着问号。

    锦山新材料市场部部长,李铭海,金邦空降军,下辖物管物流部、采购部,物管物流部副部长杜军成,金邦空降军,采购部副部长,打着问号。

    锦山新材料办公室主任,刘海玲,金邦空降军。

    李牧看了一遍,笑着说道:“这强烈的压迫感,逼的人头皮发麻啊!”

    申从军无奈的笑了笑:“这还只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有空降过来的精兵强将,加起来三十多人!”

    “这才几个萝卜坑,龙盛这么多人怎么办?”李牧问道。

    “替换下来的,塞不下的,全部流放到锦山化工!”

    “克赛那帮人呢?”

    “也往那边塞,新公司缺口大着呢,金邦没多少人愿意背井离乡来这边,合并以后,完美解决了员工荒~~”

    “员工是不缺了,这么多领导干部怎么消化,总不能塞到车间干操作工吧?”

    “那倒不至于,岗位多着呢,机会也有,能不能脱颖而出,看个人能力和造化了!”申从军叹息道。

    虽然金邦的公告书明确指出,不主动辞退任何一名龙盛员工,但是大家都明白,这话也只能听听,辞退肯定是不辞退的,主动离职那没办法!

    “这些打问号的,就是给龙盛留的?”李牧问道。

    “嗯,明天就是讨论这些人选!以我们的建议和意见为主!所以找你来商量商量!”

    李牧摇摇头,虽说金邦新材料没几个能打的人了,但是坑确实有些少,而且有些小,拿潘勇来讲,堂堂的原龙盛新材料总经理,怎么安排?

    能拿得出手的也就生产部部长了吧?

    估计潘勇根本接受不了这种落差!

    赵锦山这就是撵人的节奏啊,而且下手很准,专门挑软柿子捏!

    “总部那帮人单独安排还是往这里边插?”李牧问道。

    “以后就没有总部了,都来工厂办公,潍坊会成立一个综合办事处,不过是锦山化工的综合办事处~~”

    李牧咕咚几口将杯子中的水灌下去,抖擞精神,看着申从军说道:“开始吧!顺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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