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牧接上卢佳华,上了高速,直奔青岛。

    “头儿,补贴给的有点儿多啊,你真没自掏腰包?”卢佳华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李牧笑呵呵的问道。

    义无反顾的跟李牧同进退之后,相比之前的毕恭毕敬,此时的卢佳华自在了许多。

    “不管吃不管住,没有五险一金,来回奔波,接下来有你忙的,这个钱真不算多,你就别矫情了~~”李牧笑着说道。

    “多不多我心里有数,只要不是你自己淘腰包就行~~”卢佳华笑道。

    “彭总给的!你要转变一下思维,现在不是在龙盛了!没人抠搜你!”李牧开玩笑道。

    卢佳华笑呵呵的不说话,目光愉悦,愉悦中夹带着一股蓬勃朝气的干劲儿。

    “公司成立以后,一期计划上两个产品车间,一个研发试验室,一个中试车间,这两种产品,石油大学那边现在有成熟的工艺包,现阶段还在做实验,进一步验证和优化,这段时间你就留在那边,尽可能的讲将工艺包吃透!”

    “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具体操作过程中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别人谁也指望不上,只能靠你自己随机应变!我就两点要求,第一要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第二,要懂得藏拙和示弱!”

    说到这里,李牧扭头看了卢佳华一眼。

    卢佳华点点头,若有所思。

    “你要清楚,将来你的职责,绝对不是单纯的搞技术,首先,我们肯定不会拉帮结派,但是将来成立研发实验室,绝对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部门,我们既然达成合作意向,大家的出发点肯定是好的,只是具体运作过程中到底会呈现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和效果,谁也说不准!所以,处理和维系好跟研发实验室的关系非常重要!”

    “将来的中试车间,就是生产系统和研发实验室相融合的一座桥梁,我让你出任中试车间主任,对你是寄予厚望的!”李牧直言不讳的说道。

    卢佳华头脑灵活,低调踏实,做事认真,正符合李牧筛选人才的标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在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的同时,也隐隐有些被信任和重用的小兴奋。

    “我明白,如果有什么拿不准的事情,还得打电话跟您请示~~”卢佳华点点头说道。

    “嗯!留给咱俩的自由自在的时间不多了,等到了青岛,一下车,就要完全进入状态了~~”李牧笑着说道。

    他所说的状态,是一种压力,一种责任,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枷锁,总而言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庆幸的是,卢佳华懂。

    “头儿,你早就进入状态了吧!”卢佳华笑着问道。

    “哈哈,还没完全进入,现在是进出自如,最起码在这个车上,只有咱俩的时候,还是自由自在的~~”李牧笑着说道。

    卢佳华笑了笑,他了解李牧务实的作风,所以只是暗下决心,并没有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一定不负所望之类的云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很放松的聊着天,时间不知不觉中过的飞快,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杜依依已经等在学校大门口,她很懂的如何穿衣,一身定制的黑色小西装,将性感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李牧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但是杜依依总给他一种很职场的感觉,从她的衣品和言行举止来看,好像早已经与社会无缝搭接。

    李牧将车停在她身边,放下车窗,笑着说道:“又见面了!”

    “以后会经常见面,龚教授开会去了,林主任正好有课,只能我自己来迎接你了,不要见怪!”杜依依笑眯眯的说道。

    “我又不是什么客人,你来这里接着我已经诚惶诚恐了,能进去吗?”李牧指了指学校大门,笑着说道。

    “能,我已经登记了!”

    “那走吧,上车!”

    此时,卢佳华很机灵的推门下车,赶在杜依依开门之前,小跑着从车后绕过去:“我来!我来!”

    热情而不卑微,卢佳华给杜依依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

    “谢谢!”杜依依束手站在一边,很有礼貌的致谢。

    “没事儿,您请!”卢佳华笑着说道。

    李牧笑而不语,等卢佳华绕过来上车以后,扭头对杜依依介绍道:“这位是卢佳华,也是我们的同事,后期中试,就让他跟着帮忙,跑跑腿啥的,所以这段时间就待在这边,先熟悉一下工艺~~”

    “杜博士,您好!”卢佳华这才大方的打招呼道。

    “你好!”杜依依点点头,面带微笑,始终表现的矜持有礼,非常有风度。

    中午时分,龚传非和林昌源亲自接待了李牧和卢佳华,席间得知卢佳华是石油大学毕业的,甚至还上过一学期林昌源的专业课,两人顿时表现出同源同宗的亲切感。

    李牧见状,心里一动,这个研究生名额,对他来说,真的是可有可无,而且即便有捷径可走,也需要耗费时间和精力,如果让给卢佳华的话,两全其美。

    一方面自己能解放出来,另一方面,卢佳华能藉此跟林昌源建立良好而牢固的关系,李牧看出来了,这个林昌源身上有着浓厚的薪火相传的学院派气息,对石油大学出身的卢佳华格外亲切。

    饭后,李牧跟着龚传非回到办公室,详细汇报了一下近期公司筹备的情况,李牧的态度摆的很正,无论是年纪,还是学识和阅历,在龚传非面前,他只有毕恭毕敬的份儿,更何况,龚传非的身份可是不可不扣的公司股东,彭总之下,众人之上的唯一存在。

    如果说一开始龚传非还对李牧能否扛起这个担子有一丝疑虑,现在对这个年轻人,他已经充满信心,别的不说,仅仅是这份做事沉稳不躁的气质,为人处世游刃有余的姿态,就已经超越绝大多数职场人。

    “龚教授,我有一件事跟您商量一下,您看看靠谱不靠谱~~”汇报完毕,李牧抽空笑呵呵的问道。

    “说吧,什么事儿?”

    “关于我那个研究生名额,能不能让给卢佳华?”李牧也不绕弯,直接开门见山。

    “哦,这可是一个镀金的好机会啊,为什么要让出去?”龚传非有些惊讶,笑着问道。

    “主要是这个事儿要拖好几年,我后面可能真没时间和精力,您为这事儿也搭了人情,万一给您丢脸就热闹大了!”李牧开玩笑道。

    龚传非笑着摇摇头,一脸慈祥。

    “卢佳华呢,根正苗红,之前在龙盛搞过研发和项目,有专业知识,也有经验积累,而且后续中试我也打算让他配合着跟进,所以从各个方面来说,他都比我要合适!”

    “反正你想好了就行,我这边就是一句话的事儿~~”龚传非笑着说道。

    “那行,就这么定了!”李牧痛快道。

    “不用跟彭总打声招呼?”龚传非笑着问道。

    “抽空我跟他一说就行,顶多挨顿骂,有可能他根本不在乎~~”李牧蛮不在乎道。

    此时,卢佳华正在林昌源的办公室内,接受林昌源的醍醐灌顶,两种产品完整系统的工艺包,是机密中的机密。这两个课题很早就已经立项,陆陆续续研究了六年,各项参数不断优化调整,工艺包也在持续完善中。

    这些年,参与这两个课题的人不少,自始至终跟下来的,只有林昌源,而且林昌源是课题组组长,掌握一手信息,工艺包所有的编写和统计工作,都是他亲自完成,所有的原始实验数据,都由他亲自保存。

    虽然现在杜依依是课题组副组长,但是有些关键数据和调整过程,连她都不是很清楚。

    这份文件,受到严格管控,有资格看到的,只有龚传非。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简化版工艺包,内容也很详实,也是机密文件之一,这套工艺包,李牧手里有一份。

    一周之前,李牧给卢佳华配备了笔记本电脑,加密使用,这份工艺包就存在里面,这份资料,肯定要给卢佳华看的,不光让他看,还要让他彻底吃透,什么叫吃透?就是一点一点的把最原始的工艺包破解出来。

    破解的方法有很多种,必须双管齐下,内外双修,于外,毫不避讳的讲,就是在不违背道德和原则的前提下,想办法攻克林昌源,于内,打铁还需自身硬,别给你你也看不懂。

    卢佳华本身就是化工工艺专业,又在研发部待了两年多,拿到这份工艺包以后,轻车熟路的就沉浸进去,一周时间的钻研,基础就搭了起来,剩下的时间,只能一点一点慢慢磨。

    林昌源并不古板,他很清楚分寸怎么拿捏,既然合作搞企业,肯定不能敝帚自珍,所以,面对卢佳华的虚心求教,他乐意答疑解惑。

    李牧进来的时候,两个人正坐在沙发上,头挨着头,比比划划的聊的正嗨,杜依依则坐在对面,似乎有些枯燥和无奈。

    两人根本没注意到李牧,李牧也不好打扰,冲杜依依笑了笑,轻轻在一旁坐下。

    “忙完了?”杜依依问道。

    “嗯!”李牧点点头。

    “还有没有别的事儿?”

    “暂时没有了~~”

    “要不回母校转转?”杜依依问道。

    “时间能来得及吗?”李牧有些迟疑的问道。

    “差不多,来回两个小时,还能在学校好好转转~~”

    “行,那就回去看看!”李牧痛快道,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想去,为了避嫌,也不想跟杜依依长时间单独相处,但是暂时确实没什么事儿,这一趟青岛之行,他的任务很简单,牵线搭桥,妥善安置下卢佳华,然后顺道去彭总推荐的律所看看。

    这种情况下,拒绝杜依依并不是一件明智之举,上学那会儿,两人基本上没什么交集,所以彼此不了解,这一次机缘巧合能在一起共事,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这不是一个大方直爽的人,目的性太强,略显薄情,怎么说呢,感觉多多少少跟左启运有些相像,当然肯定不会像左启运那样无耻和无底线,但是应该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李牧不会轻易给别人下定论,只是杜依依身上的标签太过强烈,十几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寒窗苦读,全凭心中那份想成为人上人的执念。

    这份执念,像一把双刃剑,深刻而耀眼,皮囊无法掩盖,一方面促使杜依依不断修炼日益强大,另一方面,也将杜依依一步步拉向欲望的深渊。

    当然,这只是一种生活方式,不违法,甚至无关道德,所以无可指摘!

    摊子大了,不可能所有人都像卢佳华和丁书生那样,用着放心顺手,什么人都要用,不管什么样的人,能罩住能用好,就是一种本事。

    说心里话,无论是大局观、前瞻性还是专业性,李牧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天分,客观的讲,也不算太差,只能说中规中矩,但是说起管人用人、平衡各方关系、快速破局的本事,他真的很有心得,这些在多数人看来无比头疼的事情,在他看来,似乎都没什么难度,不管是面对阴险狡诈的小人、油盐不进的老油子、桀骜不驯的刺头儿,亦或者是性格怪异的人才,基本上都能拿捏的游刃有余,甚至不用太费神,顺手就能解决。

    在龙盛那段时间,刚开始崭露头角的时候,他在这方面还存在一定的短板,经过几年的锤炼,基本上已臻化境。

    成长如此迅速,只能说天赋使然。

    就比如说现在,李牧有种直觉,杜依依未来很可能会是一个不稳定因素,甚至是一颗炸弹!将来职位越高,可能造成的破坏力就越大!

    但是又能怎样呢,还没开始合作就琢磨着搞掉对方的大将?估计彭总能一拐棍儿戳瞎自己的眼珠子!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知己知彼,才能精确掌控爆炸的时机和威力!

    跟林昌源和卢佳华打声招呼,两个人开车直奔青岛大学。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几年以后我们居然能并肩作战?”杜依依坐在副驾驶上,有些感慨的说道。

    “我比你想象的还要惊讶!”李牧笑着说道。

    “说实话,你跟我印象中已经完全不一样,感觉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社会就是一座大熔炉,适者生存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人总要做出调整和改变~~”

    “是啊,适者生存,谁能想象得到,当初默默无闻的你,居然是我们班混的最好的一个!”杜依依继续感慨道。

    “你这顶帽子扣的,不光高,还有点儿出其不意啊!”李牧笑了笑,扭头看了杜依依一眼,有些无奈道。

    “我没说错,正儿八经的公司高管,同学当中,真没一个人有你混的好!”杜依依就像在讨论学术问题,认真而笃定。

    “我也不是闭着眼瞎谦虚,我承认混的确实不错,但是真的是运气爆棚,有点儿中彩票的感觉,就像一个普通女孩儿一步登天嫁入豪门,这种情况,你觉得是运气使然还是自身实力使然,或者说实力和运气,哪个才关键?”

    杜依依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她总觉得李牧有事情瞒着她,因为从龚教授的只言片语中能感觉到,李牧登堂入室的过程,肯定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在杜依依的认知中,社会是残酷而现实的,资本家跟慈善家是完全不同甚至是截然对立的两种物种,在资本家的世界中,没有无缘无故的赠与。

    “另外,混的好或者不好,有很多评判标准,这是一个多元化的时代,很多事情都具有一定的迷惑性,比如就说一些公司的高管,远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风光,有些所谓的高管,其实是一个工作技术含量非常低的工种,跟居委会大妈没什么区别,就是仗着对这一片熟悉,调节家长里短的,这种性质的工作,很容易把人干废,举例而言,这个社区的居委会大妈,在这片如鱼得水,去到另外一个社区,绝对寸步难行!人这一辈子长着呢,得有不断精进的一技之长,不能让人圈起来,逐渐丧失生存技能,那样就只能任人拿捏,所以说,真正自由和拥有无限可能的,还是你们这种高学历的人才!”

    “你倒很会给人灌鸡汤,但是你忽悠不了我,在我看来,混的好不好,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经济实力!别管什么人才,研究生还是博士生,年薪百万,真没几个人能做到!”杜依依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头。

    “确实是很重要的一方面,但是并不是唯一的标准~~”李牧很委婉的说道,瞅了一眼杜依依,笑着说道:“再者说,年薪百万,我还差着很远呢!”

    “我可听龚教授说过,将来你可是公司总经理的不二人选!”

    “还是刚才那些话,怕是你对公司高管有所误解,这么跟你说吧,龙盛集团,上市公司,规上企业,分公司总经理,年薪加奖金,三十万出头,集团公司总经理,八十万出头!我在那边,级别比分公司总经理高半级,比集团公司总经理低一头,年薪加奖金,五六十万!”

    “说实话,龙盛给的确实稍微低一点,但这基本上就是市场价,高也高不了多少!”

    “另外,我必须跟你重申一点,这些个总经理啊,总经理助理啊,真没你想象的那么高大上,说白了,就是顶事儿的,哪管什么学历不学历,只要你够精够狠,谁都能干,谁离开都无所谓,换个所谓的高管,跟换衣服一样简单!”

    “我这么说,一点儿也不夸张!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早已经被人下了蛊,离开工厂,什么都不是!”

    “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不会混迹工厂的!”李牧一本正经的对杜依依说道。

    杜依依没有说话,沉默几秒后,扭头问道:“你现在年薪不到一百万?”

    “没谈呢,但是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十有八九到不了!彭总确实对我很好,但他又不是慈善家,哪有那么多便宜事儿?说实话,就算哪天我真的干上了总经理,年薪很有可能比不上你!”

    “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是人才!什么是人才?你这样的就是人才!”李牧笑呵呵的说道。

    杜依依忍不住也笑了:“上大学那会儿和你接触很少,真没发现你这么能说会道~~”

    “能说会道,褒义词还是贬义词?”

    “你现在跟哪些大学同学联系的比较多?”杜依依没有回答,笑着反问道。

    “只是偶尔聊聊天,基本上都没怎么见过面~~”李牧叹息道,一出校门入大海,再见已不知何年何月,想想确实伤感。

    “张云京呢,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杜依依淡淡的看了李牧一眼,出其不意的问道。

    “噢,他也在滨海呢,在厂子里干了一段时间,辞职了,各种瞎折腾~~”李牧面不改色,笑呵呵的说道。

    “你们感情倒是真好!”杜依依的语气很平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听不出是讽刺还是赞扬。

    “大老爷们,能有什么感情!我来这边上班谋生,他不想操心,就跟了过来,就是这么简单!”李牧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你跟你对象怎么认识的?”

    “上班,谈了一年多,然后就结婚了,波澜不惊~~”

    “说实话,我真的挺羡慕你的人生轨迹的,按部就班,该干啥的时候干啥,一步一个脚印,这样挺好的~~”

    “殊途同归而已,我还羡慕你们读研读博呢!”

    两人有不少话题可以聊,不知不觉中,很快就到了母校青岛大学。

    停好车,像游客一样漫步在校园里,往日种种悉上心头,真的是回忆满满感慨多多,一圈下来,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下午四点,启程返航,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融洽了许多。

    李牧还是那个李牧,杜依依似乎放下不少面具,整个人变得真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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