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李牧在办公室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他在等路小西的电话。

    路小西的父母答应晚上边吃边聊,胡学田作陪,李牧已经在重庆酒楼订好房间。

    正等的焦虑不安的时候,路小西打了过来。

    “你先过去吧,我们一会儿过去~~”路小西压低声音说道,不知道在哪里打电话。

    “他们的心情怎么样?”李牧小心翼翼的问道。

    “反正就那样,一会儿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别着急,不管怎样,我肯定要跟你在一起~~”路小西忧心忡忡的说道,说实话,她比李牧还担心,因为她不知道父母会当着李牧的面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挂断电话后,李牧的心情有些沉重,想了想不管怎样,这是必须面对的困难,他深吸一口气,果断起身,出门开车直接回永安。

    李牧等在重庆酒楼的大门口,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胡学田的别克林荫大道缓缓驶了过来,李牧连忙从台阶上下来。

    汽车停下后,胡学田率先从驾驶室出来,冲李牧打招呼道:“李工!久等了!”

    “没有,刚到没几分钟!”李牧笑着说道。

    这时,路小西也从车上下来,在车上的时候,她已经看到李牧,眼神中的深情和思念藏都藏不住,下车后看到李牧望过来的关切眼神,眼圈顿时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

    一位保养得当的中年女人紧跟着路小西下来,下车后,她毫不掩饰的用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李牧。

    说实话,李牧虽然不是大帅哥,但模样比较周正,属于比较耐看的类型,一米七八的个子也足够用,但是在先入为主的情绪引导下,中年女人第一眼对李牧的印象就很差。

    首先,长得又瘦又黑,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她是高中老师,一看就能看出农村孩子和城市孩子的区别,作为一名老师,她对农村孩子并没有偏见,但是如果是选女婿,那就另当别论。

    其次,笑的太虚伪,然后穿衣打扮也不得当,后面这两点都有些扯淡,属于一不顺眼怎么都不顺眼的延伸。

    “阿姨好!”李牧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路小西的母亲叫孙春香,孙春香面色冷淡,看都不看李牧,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路小西的父亲路全海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他坐在副驾驶,早就看到李牧,难说满意不满意,反正他不会同意两个人的事,而且来之前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天晚上他全程保持沉默,一切交给妻子去交涉。

    有些话,女人说比男人说合适。

    路全海下车后,根本不看李牧,径自装模作样的跟胡学田说话:“胡经理,山东这边的天气又干又冷,跟我们那边直接没法比!”

    “现在好多了,这远不是最冷的时候,走吧,咱进去吧,李工,哪个房间?”胡学田笑呵呵的说道,他今晚过来,就是充当和事佬,成不成的不要紧,面子上别搞的太难堪。

    “荣华厅,这边请!”李牧边说边侧身将众人往里请,然后转身在前面带路。

    路小西低头紧跟着李牧往里走,胡学田稍稍落后两步,一脸无奈的望着路小西的父母,压低声音道:“老路,弟妹,不管这事儿成不成,不管你们心里有没有气,咱今天是来谈事情,就算看在小西的份上,别搞的太僵!”

    胡学田没想到这两个人一见面就给李牧下马威,如果就这个态度吃饭的话,这饭真的不如不吃。

    “别冷着脸,一二三谈条件,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别让人家挑了理去!”路全海训斥孙春香道。

    “还说我?你不是一样冷着个脸!”孙春香不满道。

    穿过一楼大厅,来到楼梯拐角处,后面的几个人消失在视线中,路小西趁机一把从后面搂住李牧的腰,仿佛担心他走掉一样,抱的特别紧,李牧还没反应过来,路小西已经松开。

    “这里是正宗的川菜,可以尝尝!”胡学田的声音传了过来。

    来到二楼房间,路全海和孙春香挨着坐在靠窗冲门的位置上,胡学田坐在一侧,李牧则坐在靠门的位子上,泾渭分明。

    “小西,你坐我旁边来!”看到路小西一直挨着李牧,孙春香面色不虞道。

    “我坐这里就行!”路小西伸手拉开椅子,直接坐在李牧旁边,说话的时候,头都不敢抬。

    “坐哪里都一样,来,看看点菜吧!”胡学田见状,连忙说道。

    很显然,路全海跟孙春香一点儿点菜的心情也没有,胡学田客气的让了一下,接着自作主张点了八个菜。

    点菜的功夫,房间内一片尴尬,李牧本是从容淡定之人,跟什么人都能聊一起,但是在这两尊大神面前,绞尽脑筋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似乎无论他说什么,这两位都不正眼看他,而且他们似乎很享受现在这种尴尬的场面。

    胡学田意识到这一点,快速点完菜,然后看着李牧说道:“李工,你也别拘束了,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

    “叔叔,阿姨,我叫李牧,85年的,在龙盛新材料技术部上班,跟小西一年前认识的。。”

    “你不用光挑这些说,咱开门见山,我们也不是老古董,非要干涉儿女的婚姻,但是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实话告诉你,我们想都没想过让小西嫁这么远!你们年轻人永远理解不了当父母的心情!谈恋爱的时候你侬我侬,各种甜蜜,结婚以后柴米油盐矛盾不断,不要跟我说什么永远让着小西,我不信那一套,就没有不吵架的夫妻!”李牧还没说完,孙春香直接打断他的话,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而且越说越激动。

    “我就问你,嫁这么远,小西受委屈的时候除了忍气吞声还能怎么办?!别人说回娘家就回娘家了,小西呢,一年能回去一趟我们就烧香拜佛了!别人是嫁女儿,我们是直接把宝贝疙瘩扔出去!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想见个面比登天还难!临死的时候都不知道有没有人送终!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跟刀割一样!”孙春香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妈,你说这个干什么?!”路小西本就是一个心软的女孩子,这样的话,她在家里听了无数遍,每次都不好受,今天见母亲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她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李牧没有说话,他能感受到孙春香的痛苦,突然感觉自己跟罪人一样。

    胡学田也有些无语,谁能想到孙春香上来就是王炸?

    气氛不可能一直这么尴尬下去,胡学田沉吟了一会儿,望着路小西的父母,开口道:“这样吧,咱先不谈那个,两边的人我都认识,这么说吧,但凡有一边我觉得人不行,我不会坐在这里充当和事佬!老路,弟妹,如果你们死活不认这个事儿,觉得能做的了小西的主,咱这个饭就没必要吃了!”

    路全海和孙春香冷着脸不说话,他们真不想来吃这个饭,但是他们真的也做不了路小西的主,所以这个饭不得不吃。

    “李牧,我今天就这么喊你了,我不是向着你说话,你既然喜欢小西,就别怵头,该争取的争取,该表态的表态,是吧?”胡学田又回头看着李牧说道。

    “我知道了,胡经理!谢谢!”李牧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胡学田说道,然后扭头看着孙春香,目光诚恳而坚定:“阿姨,我不是怵头,是您的话真的戳到我心里了,我有些于心不忍,说实话,如果能回到从前,我会离小西远远的,不是不喜欢小西,而是因为太喜欢她,不想让她因为跟我在一起承受这么多痛苦!”

    孙春香的脸色稍稍有些好看,李牧这些话真的说到了她的心里。

    路小西则一脸紧张,下意识的伸手抓住李牧的手掌。

    “但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我离不开小西,小西也离不开我,我们两个是真心喜欢的,阿姨,我无法向您保证婚后不吵架,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我气不过三秒!我本来就是一个心很软的人,从小就见不得拾荒老人,每次见到都力所能力的去帮他们,我说的都是实话,就在永安,有一个老太太,无儿无女,常年靠捡破烂为生,我一周去看她一次,给她带吃的喝的,车后备箱里都是从办公室带出来的废纸箱!”李牧一脸诚恳的说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只是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路小西哭的稀里哗啦的,她知道李牧说的是实话,因为她之前还曾经开玩笑的嘲笑过他什么小便宜都沾,总是从办公室带一些不用的废纸箱塞到后备箱里。

    “阿姨,我说这些不是炫耀什么,我只是想告诉您,我对一个陌生人都这么心软,您觉得我会眼睁睁的看着喜欢的人在我面前受委屈吗?”

    “我知道,我对小西的爱永远比不上你们,但是我真的可以向您二老保证,除了您二位,我是第三个对她最好的人!”李牧看着孙春香和路全海,情真意切的说道。

    “你光说这些没有用,好听的谁都会说,我们都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事儿没经历过?过日子跟谈恋爱是完全不一样的,谈恋爱的时候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过日子是消磨感情,会有一个由浓转淡,甚至相互指责厌恶的过程,你说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怎么可能?”孙春香看样子多少被李牧的真诚打动了一点,她语气舒缓的说道。

    “女人结了婚,受委屈就往娘家跑,因为不管怎样,那里是她永远的家,回不了家怎么办?只能忍气吞声!真的,我跟你讲,我一想到我家小西在千里之外,被人赶出家门,孤苦伶仃的在大街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妈,不会的,我了解李牧,他绝对不会这么对我的!”路小西带着一丝哭腔劝道。

    “阿姨,我理解您的心情,嘴上说的再好听都没有用,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的心!我现在只有一套房,我会改成小西的名字,如果将来吵架,离开家的也是我,如果您还不放心,我给小西再买一套!”李牧一脸认真的说道。

    “说的倒是好听,你一个月挣多少钱?”路全海本来不打算说话,听到这里忍无可忍道。

    “差不多六千,我在公司才刚刚起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李牧不是一个喜欢画饼的人,但是形势逼的他不得不画,只是画完之后脸颊多少有些发热。

    “我给你算一笔账,你现在房子还是贷款吧,一个月还多少钱?”路全海问道。

    “一千五!”李牧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好!我算你一个月吃喝拉撒一千五,除去房贷,剩下三千,一年攒三万六!这只是最理想的状况,实际上还会有各种各样花钱的地方,取暖费,生病住院,人情往来等等,一年能剩下三万就不错了!那你告诉我你需要几年才买得起第二套房?”路全海手指敲着桌子,脸上挂着鄙夷的表情,盯着李牧问道。

    “我们也不是势利之人,但是嫁女儿总要找个差不多的人家,你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是吧?而且我听说你还是后妈,家里应该什么也帮不上你,最关键是的,你以后结婚,她会给你看孩子吗?我们小西没受过什么罪,带孩子很辛苦的!”孙春香在一边适时补充道。

    李牧没有说话,脸色有些苍白,这是他的伤疤,从小到大,因为是后妈,他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份亲情,他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的家庭有什么不同,从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很在意这一点。

    所以他学会察言观色,他习惯吃苦耐劳自力更生,他识大局顾大体,小小年纪就呈现出异乎寻常的成熟和老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他心中希冀的那份美好!

    “妈!”路小西直接气哭了,她一直很后悔将这件事讲给父母听,她还是太过单纯!

    “叔叔,阿姨,我理解您不管提什么要求,都是为了小西好,您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定个目标,努力去完成!”李牧将心中那份伤痛压下,看着两个人一脸诚恳的说道。

    “提什么提,房子都买不起!这么跟你说,我们家不算富裕的,但是两套房一辆车,几十万存款还是有的,我们小西找对象,起码也是这样的条件!而且我说实话,你这工作一点儿也不好,化工厂能有什么前途,对身体伤害也大!”路全海毫不客气的说道。

    胡学田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路全海这番话完全没顾及自己的立场,有些事他还要仰仗李牧呢!

    “爸,你怎么能这样?!我不管,我就跟定他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哪怕不认我这个女儿也无所谓!”路小西彻底崩溃,一下子站起来不管不顾的吼道,看着李牧不停的受辱,她心里就像针扎一样难受!

    “混账!”路全海气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老路,消消气!小西说的都是气话!但是你说话也注意点儿,我不是替李牧说话,莫欺少年穷,我很看好他,不出三年,绝对混的风生水起!”胡学田连忙起来打圆场,他说不替李牧说话,话里话外却偏的很厉害,他这么说,有私心,但也是公道话。

    “叔叔阿姨,您给我两年时间,两年之后,您说的条件我可能依旧达不到,但是您到时看我能做到哪一步,再判断我值不值得托付,行不行?”事情闹到这一步,李牧尝试着做最后的努力,如果他们依旧不依不饶,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路全海气呼呼的坐下,孙春香也没有说话,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呢,总不能真的把路小西逼上绝路,谁能想到一向乖乖的女儿,在感情上却这么轴!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顿饭吃的异常憋屈,路小西伤心欲绝,一口也吃不下,路全海跟孙春香似乎不想吃李牧一口饭,筷子一动不动,全程喝水。

    这种情况下,李牧跟胡学田也没吃几口。

    事情谈成这样,已经没法再谈下去,饭局草草收场。

    胡学田带着路小西父母率先离开房间,路小西一下子扑到李牧怀里,失声痛哭道:“李牧,你不要管他们,除了你,我不会嫁给任何人!”

    “乖,别哭了,今天晚上是最艰难的时刻,以后会越来越好的!相信我,两年之后,我一定会让他们刮目相看!”李牧轻拍着路小西的后背,目光坚定的说道。

    今天晚上确实是最艰难的时刻,难听的话,伤人的话,该说的都说了,比李牧想象的还要难捱,但是不是也捱过来了吗?

    两个人的前景依旧一片黑暗,好在路小西的态度非常坚定,但是李牧知道她心里非常痛苦,所以,他还是会努力征服她的父母。

    不过说实话,这老俩的话,的确有些伤人,他只能劝慰自己,或许他们不是故意伤害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路小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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