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暖气团真正离开沙岳市，冷空气南下，沙岳终于迎来了连绵秋雨，没两天就骤降了十度。
这天早上，气温只有十度左右。沙岳市空气湿度比较高，深秋的阴天充满了寒冷的魔法攻击。偏偏沙岳市还不供暖，于是教室窗门紧闭，徒劳地想要隔绝冷空气。
五十多个学生呼出的二氧化碳欢聚一堂，孩子们的小脸都憋得红扑扑的。快下课的时候，有好几个都已经倒下了。
龚小娥仿佛也因为缺氧有些犯困。
濒临昏睡过去的边缘，龚小娥被“哗啦”一声惊醒。抬头一看，是愤怒的小鸟……不对，是愤怒的鹤老师将窗户大力推开，咆哮道：“谁关的窗？一会儿全班都睡着了，我把今天的内容托梦给你们？”
一位数学颇好的男生笑道：“强哥，何必诅咒自己呢？”
鹤老师正欲反驳，忽然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射向了了自己，他汗毛倒立，寻着视线来处看去。
是龚小娥。
龚小娥活生生将自己的内双瞪成了双眼皮，满脸写着求知欲：鹤公能托梦吗？神能托梦吗？鹤老师可以给我托个梦吗，就今天？
鹤老师的一腔怒火被龚小娥的求知之火比了下去，卑微到尘土里，开出一朵霜花。
鹤老师僵硬地给了自己身边闷头大睡的男生一巴掌，转移重点道：“动动手，把你们身边睡着的弄醒。”
作为鹤老师热忱的支持者，龚小娥拍醒了自己旁边睡得不省人事的陈璐。
陈璐云里雾里地醒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说：“我怎么这么困啊最近……诶，脸好烫，我是不是发烧了？”
龚小娥说：“刚才窗户关太紧，可能缺氧了。”
陈璐又打了个呵欠，原地坐着，活动了一下身体，总算清醒点了。
陈璐说：“我肯定在长高，才这么贪睡。”
柳雨笛冷冷道：“春困秋乏，冬眠夏睡。”
陈璐挠挠头，傻笑道：“好像也是，我一年四季都想睡。”
这时，下课铃响起。这个课间本来是课间操时间，有二十分钟。如果下雨，课间操则取消。所以学生们都竖起耳朵听音乐有没有响起。
窗外一片安静，学生们顿时兴致高昂。
龚小娥伸了个懒腰，说：“太闷了，出去透透气。”
柳雨笛说：“一起，缺氧。”
龚小娥是越发不害怕办公室了，于是两人来到了办公室外、面对教学楼中间花园的半开放走廊。
沙岳市少风，小雨飘不进来，柳雨笛动作十分到位地做着扩胸运动。
龚小娥的眼神一直在庭院的风景与办公室深处游移，奈何她搜寻的目标是深深地被年级主任藏在办公室深处。年级主任是思想品德老师，做出的决定也是非常有利于学生思想品德发展的决定。
龚小娥求男神而不得。
虽然她在家就能闯入男神房间（虽然不曾试过）、动动手指就能得到男神的答复，但那就没有在学校悄悄谈恋爱的刺激了，所以她最终是没有。
游移的视线几番被门口附近翻着花绳的鹤老师阻挡，鹤老师似乎还邀约了一众女老师回顾青春时期的游戏。
曾经学生们猜测，鹤老师是为了接近女老师才喜欢翻花绳。
自从觉得自己了解了鹤老师的真实身份，龚小娥自然不觉得鹤老师需要担心找对象的问题。
龚小娥忽然想，莫非鹤老师是真心热爱翻花绳？
无辜的鹤老师沉浸在由点、线、面构筑的美丽世界中，刚想从一位女老师那里接回来一组花绳、创造出独一无二的新花式，忽然又感受到了那阵热切到令人生寒的视线。
他往旁边挪了挪，越过女老师的肩膀，露出自己的一双眼。
不出意外又是龚小娥。
鹤老师被注视得瑟瑟发抖，欲盖弥彰地抄起了自己的水杯，自言自语：“唉今天降温可真厉害……手都冻僵了，我去倒个热水……人还是要多喝热水呀！”……便消失在了龚小娥的可见范围内。
于是龚小娥只好将目光游移回庭院。几秒后又忍不住游移向背后的办公室，无奈没发现鹤老师的踪迹，也没捕捉到男神的身影，几轮流转后终于停在在途中。
龚小娥盯着柳雨笛的胸出神，半晌问了句：“阿笛，你是什么size？”
柳雨笛斜了她一眼，说：“32c。”
龚小娥咬唇点头。
柳雨笛突然又说：“扩胸运动有用，以前我是平胸。”
于是龚小娥哼哧哼哧地加入，俩人在办公室门口面对花园里的大树整齐划一地做起了扩胸运动。
茂密的枝叶挡住了毛毛雨，树下的地面呈现圆形的一圈干燥范围。树下有几双趁着课间相见的小情侣。
柳雨笛说：“那不是陈璐？”
龚小娥眯了眯眼，表示肯定。
陈璐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玩手机，旁边还紧紧挨了一个男生，大约就是她不知道究竟是前男友还是现男友的男友了。
对于陈璐的男友，龚小娥向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从传闻来看，他是个富二代，长得也不错，级草候选人。于是也颇为好奇这位同学本尊如何。
奈何龚小娥看不清太远的情况，于是问柳雨笛：“帅吗？”
柳雨笛道：“啧，还行，像个小白脸。”
龚小娥模糊看见男生的皮肤是有些白，苦于看不清他的五官，吃瓜的激情在作祟，龚小娥道：“我们靠近点去看吧？”
柳雨笛不耐烦道：“啧，无聊。”
一分钟后两人迅速出现在了一楼，躲在墙角偷窥。
因为身高，柳雨笛的头在上，说：“看清了吗？”
龚小娥说：“e……”
虽然很勉强，不过她几番努力的眯眼后，还是看清了一些。男生白瘦，颜值的话大约的确称得上是级草级别的了。北关仿佛有一些重女轻男，贴吧上每个年级都有公认的级花，但级草的候选都是一大堆，众口难调。
龚小娥他们这一届学生对于级花倒是一致承认，并且级花就在十一班，初一刚刚评出来的时候还有很多小男生到他们班围观。
龚小娥说：“真好，能和级草恋爱……”
柳雨笛啪地拍了龚小娥后脑勺一巴掌，说：“啧，有没有点出息。那长相，顶破天算是矮子里挑的高子，你不能因为自己跟饭盒好过就自暴自弃。”
只见树下的小情侣不知道说了什么，男生站了起来，对陈璐进行了摸头杀，陈璐则是笑着拍开了男生的手，两人都笑了起来。
柳雨笛说：“还虐狗？”
龚小娥听了好笑，抬头道：“你也会觉得虐g……”
还没说完“狗”，有人在她们身后深情款款叫了一声：“小娥……”
龚小娥带着尾音转头，看清来人，尾音变成了长长的“ou”……
在她们身后的正是程意。柳雨笛跟着回头，也发出了一声：“呕……”
龚小娥尴尬道：“宁好。”她们吃瓜吃得太认真，忘了这个墙角刚好是五班门口，程意上完厕所回教室路过时看见，就过来了。
程意看着龚小娥，眼神含情脉脉，奈何眼小看不出来：“你最近好吗？”
柳雨笛直接接过话头：“谢谢您，我们全班都挺好的，能吃能睡。”
程意眼神暗了暗，没再说什么。
龚小娥说：“走吧阿笛，我们回教室。”然后不再看程意，回二楼了。
陈璐则是上课铃响后才恋恋不舍地回教室来。这是节语文课，陈璐玩了半节课的手机，又睡了半节课。龚小娥微微觉得奇怪，她记得以前陈璐是爱玩手机，不过没见她这么爱睡觉。
龚小娥想，难道是因为她用晚上睡觉的时间做了羞羞的事情？
龚小娥坏笑了起来。
陈璐被下课铃唤醒后，龚小娥坏笑着开口了：“璐璐呀……”
陈璐头发乱得像鸟巢，睡眼惺忪地“嗯”了一声。
龚小娥说：“刚才课间去见谁了呀……”
陈璐半眯着眼睛，挠着头发说：“杨宇豪啊……”
这时，丽丽影抱着批改完的数学作业进教室了，刚好听见门边的陈璐说出了这个名字，瞬间来了兴趣：“很好看的那个杨宇豪？？”
然后迅速将一叠作业遗弃在讲台上，又跑了回来：“你们复合了？？？”
龚小娥被丽丽影逼得贴近了椅背。她似乎又知道了什么她错过了两年的事。
丽丽影失落地趴在了桌上：“你们……复合了？还是我在贴吧上的级草帖推荐的他……璐璐你怎么……都不留一口饭给我们吃的？……”
陈璐终于把乱糟糟的头发整理得差不多了，随即人也清醒了起来，露出得意的表情，道：“是他穷追不舍，我有什么办法。”
丽丽影趴在课桌上道：“嘤，我要如何才能有璐璐这样的魅力？”
可惜龚小娥不清楚杨宇豪是谁，但是临时抱佛脚她在行的，于是掏出了手机，悄悄打开学校贴吧，找到了那篇提名级草的讨论帖。很快她就看见了提名杨宇豪的楼层，层主网名“嘤嘤丽”，明显就是丽丽影了。
丽丽影上传了偷拍的杨宇豪在学校门口从一辆四个圈品牌的轿车上下来的照片。和车辆一对比，杨宇豪看起来很高，身型纤细，眉清目秀，十分顺眼，比刚才她眯眼看见的真人清晰多了。
陈璐瞥到龚小娥的手机屏幕，于是主动解释道：“对，这就是他家的车。”
丽丽影说：“对对对，当时我看到他从车上下来，惊为天人！”
这时，美君从洗手间回来，路过前门，看见了集会的同桌和后桌们，也走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呀？”
丽丽影咬唇道：“璐璐和杨宇豪复合了。”
美君一拍桌子：“什么？！”
丽丽影惊讶道：“我以为你知道？”
美军说：“不不不，我不知道璐璐对象是杨宇豪。璐璐只告诉我男票是富二代，很帅，没告诉我别的呀！”
而龚小娥则是从不知道级草候选人是哪些的那种迟钝孩子。
柳雨笛沉默地看书。仔细一看，竟然没戴上耳机，看来她也在吃瓜。
美君说：“来，话筒塞进璐璐嘴里，让她讲出自己的故事！”
于是陈璐又将他们怎么认识说了一遍。原来他们初一就认识了，在圈子里的聚会上。
这时候龚小娥已经浏览完了所有po出来的杨宇豪的照片，有在商业街偶遇的，有吃饭时偷拍的，有在学校打篮球正在带球的帅照，更神奇的是打篮球那张照片上防守杨宇豪的正是饭盒脑袋，程意本人。有四十多个人都为杨宇豪打了call。
进帖子的时候，龚小娥直接搜索了含杨宇豪的帖子。一取消关键词，帖子自动回到了首页置顶。楼主发言：“北关初xx级的同学看过来，说说你们心中的级草~”
见到“级草”二字，龚小娥不疑有他，只当是自己刚才搜索的相关，直接点开了。
龚小娥很爱吃瓜，但从来不会主动去找瓜，所以连贴吧都很少登录，她也从来没看过这篇帖子。看日期，这篇帖子在她们初一的时候就发出来了，但似乎一直被吧主置顶。
龚小娥突然好奇别的提名都有谁，于是往下翻。
下面的第一条跟帖，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排的，而是评论最多而被推荐的“神回复”。
龚小娥笑出了声。
——她看见“神回复”赫然发的是：“提名，六界史男神——王崇明！！！！不接受反驳！！！！”
旁边几人被龚小娥的偷笑吸引了过来。看了龚小娥的手机，丽丽影道：“什么？！好久没上贴吧，竟然还有人挖坟？”
美君道：“我赞成这个提名。话说男神能参与级草评选？那男神不是教出现在哪一年级都会成为级草？是不是有bug？不如直接提名终身校草。”
陈璐道：“啊，我果然还是更喜欢男神。我后悔复合了。”
因为手机屏幕长度的问题，神回复的文字后面只显示出了回复带的图的一半，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有。龚小娥又往下拉，才看见这张偷拍里面有一个王崇明在学校林荫道上的背影，看天气和周围学生的衣着，应该是初秋，王崇明刚来的时候。
作为一条挖坟回复，下面的跟帖竟然有两百多条留言。
flyiiinnnggg：不反驳！but渣图差评！！
爱2莎：同意+10086
碰碰瓷见康康：图片已存，层主快删！我要独享王老师盛世美颜！
……
i1551：我开了新帖，大家有男神美照的快去顶！
……
周围几个女生都说：“小娥，快退出去，找男神的个人帖！”
龚小娥很少玩帖吧，好半天才找到返回，女生们已经着急得蹦蹦跳跳的。
但一退到北关帖吧主页，众人直接看到位于吧规下面的第一条精华帖：“北关男神王崇明老师盛世美颜集中帖”显示已有五百五十多条留言。
女生们挤在一起，连柳雨笛也凑了过来。龚小娥在万众瞩目中点进了帖子。
第一条，是楼主i1551发的一张运动会上偷拍王崇明正面的照片，配文：私人珍藏王老师盛世美颜镇楼！
照片中还拍到了鹤老师的半张脸，是从额头到下巴画一条线的那种一半。看背景和衣着，应该是王崇明和鹤老师运动会期间，坐在看台上聊天的时候。
不知道说了什么，王崇明正垂着眼睑微笑，被偷拍的镜头定格下来。
陈璐说：“欧，我被那微笑杀死了。”
美君托着腮，说：“如果我死了，我也要用嘶哑的喉咙为男神歌唱……”
丽丽影说：“璐璐，你要和杨宇豪好好的，我爬墙了。”
柳雨笛说：“嗯……”
龚小娥回忆起那时候她还处于绕着王崇明走的心情，想来也是百感交集，一个月的时间二人的距离已经缩小成了现在这样。龚小娥真实地害羞到笑出声。
众人自动将她纳入男神迷妹后援会。
继续翻照片，还有王崇明在鸡汁米粉店的样子，对面又是一只鹤老师；有在办公室的样子，还是在鹤老师的位子上。美君说：“e……阿兔没说错吧，看来他俩真的是一对cp……”
丽丽影说：“不！！！！我不接受！！！！！！”
龚小娥抬头，大惑不解：“为啥不接受？鹤老师好看的呀！”
周围的人都向龚小娥投来怀疑的目光。
柳雨笛深深地看着龚小娥，极为担心她的审美又将跌入深渊，却因为众多邻座聚集着讨论男神而欲言又止。
帖子里更多的是一些王崇明一个人的照片，基本都是在各个地方对他进行的偷拍。有在四海山寨的，有在校门口的，有在教学楼下楼梯的，也有过天桥的。
龚小娥眼角一跳。
她在好多张远镜头的照片中王崇明前方几米远的地方，都找到了小小的她本人的影子。
还好众人的精力都集中在王崇明身上，没人发现她的存在，她弱弱松了一口气。
还有一张照片拍到了王崇明从他的车上下来。那张照片应该拍摄于他们搬到云邸归巢以前，王崇明还将车停在学校的时候。
大家对这张照片进行了集中讨论。丽丽影说：“是我的错觉吗，男神这车的颜色和他好配。”
美君说：“这是什么车来着？”
柳雨笛说：“瑞典车，四十多万。”
丽丽影说：“我觉得凭新老师的工资买不起，我猜男神来自中产家庭，学业有成以后父母送了一辆车的那种。为了他能在社会上更有人尊重，也更好找媳妇，所以送了一辆价格中上的进口车。”
阿兔说：“我觉得你对了一半，男神不凭车也能找到媳妇。”
陈璐说：“杨宇豪家的车六十几万呢！还有两辆！”
丽丽影思索道：“看来杨宇豪凭着家境能和男神的综合素质打个平手……”
陈璐自豪道：“男神年龄差难以接受，那我还是选杨宇豪。你可别跟我抢哈！”
丽丽影嗔道：“璐璐你说什么呢，你看看我这个外形，在你面前有竞争力吗？对我来说四十万的车就够了，够了。年龄什么的，无所谓，无所谓……”
这时候，龚小娥突然开口：“我投男神。”
男神是她的人，她无条件支持。哪怕退一万步，谈条件支持，也很有资本。
柳雨笛说：“我跟票。”
美君说：“加一，”然后自动充当了主持人，“好了，结果出来了，男神当选级草！”
陈璐满不在乎地握住手机，跟手机对面的人聊起了天，一面说道：“哼，男神就男神。杨宇豪家给他买的学区房的家具都齐了，特别选了贵的、没有污染的，马上就能用。这周六晚上我在那办生日趴体，大家记得来呀！”
龚小娥歪了歪头：“学区房？”她有些微不好的预感。
陈璐骄傲一笑：“就公路对面的云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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