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夫之前给池亭雨看病的时候没少找事,现在都用上“您”这个称呼了,想必是走到了穷途末路。
池亭雨被他这么一求,立马顺驴下坡,不客气地一点头:“可以。”
这答应得也太爽快了!
姜大夫微微一愣,紧接着又听他说:“但是我先前答应过总管,在旅途过程中不离开商队,你要是跟我们一起走,就得遵守这个条件,如何?”
这意味着他无法见到那些被蛮人抓走的孩子,无法真正地解开心结。
池亭雨想让他知难而退!
姜大夫没有接话,他果然开始犹豫了。
池亭雨敲敲桌面,“好脾气”地说道:“这样吧,你先回去想想,想清楚了再说也不迟。”
姜大夫就这么被池亭雨忽悠走了,容骥眼睁睁看着他失魂落魄地离开房间,冷冷地瞥了眼池亭雨,低声道:“好玩吗?”
池亭雨一口气灌完杯底的茶水,叹了口舒服的长气:“那当然,谁让他这个人不靠谱,要是这么几句话就放弃,我看他去不去都一样。”
被池亭雨摆了一遭的姜大夫回去左思右想,不知悟出了什么道,在商队出发当天来到了他们面前。
此时的姜大夫左右眼各悬着一只硕大的黑眼圈,整个人精神亢奋,将池亭雨拉到没人的小角落,激动地说:“好小子,我记住你了!”
池亭雨丝毫不惧他的威胁,舔着脸应承道:“前辈做出这样的决定当属顺应本心,晚辈可不敢贸然领功。”
姜大夫没想到这人竟能不要脸至此,说他胖还喘上了!
商队一行连人带货从城内出发,容骥这才有机会好好观察那些蛮人镖师。
这些镖师穿的是商会统一的衣服,走在外围时,如同群狼环伺,牢牢包裹着里面弱不禁风的中原人。
容骥看到他们狰狞无状的脸,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同族群的人可以为了同一个目的聚在一起,那么以后呢,他是不是可以顺着这条路走下去,让中原彻底摆脱蛮人的困扰?
这种想法仅仅是灵光一现,容骥摇了摇头,苦笑道:“瞎想什么呢,有命活到那时候再说。”
池亭雨跟他说过商队的来历,严慕和饶景润从济州离开后直奔北域,几乎是马不停蹄地与蛮人定下商路,然后向着他们的目的地,先一步前往西域。
池亭雨和容骥后脚来此,商队已经走到了第二批。
第二批商队和上一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队里的中原人基本都能与蛮人交流,还有一些商队自己带来的本土镖师,看来在这条商路彻底打通之前,他们既是朋友,也是敌人。
离他们出发那座城最近的部落不过三十里之遥,此处作为他们第一个站点,需要停留一晚。
池亭雨让容骥和曲无在帐子里休息,自己颠颠地跑到总管那边,悄咪咪地问道:“咱们这次会经过单于的部落吗?”
总管给他倒了一碗刚挤出来的羊奶,笑着说:“那是自然,严公子和四个部族定下契约,需要经过单于的同意。”
能经过单于的同意,说明严慕比他想的更加有手段。
池亭雨心不在焉地拿起碗,喝了一口之后感觉味道不对,定睛一看,碗里还加了不少茶叶沫子。
茶叶沫子将羊奶染上了淡淡的褐色,融合出来的味道既不像茶也不像奶,长居中原的人压根喝不惯。
他将碗撂到一边,嫌弃地说:“这是谁弄出来的喝法,不伦不类,简直是糟蹋东西!”
总管慈眉善目地看着他,就像一个包容自家孩子的老父亲:“公子有所不知,这奶单独喝起来,腥味不小,和茶叶一混,不但去了腥味,还抵消了茶水的苦涩,岂非智慧所为?”
池亭雨不敢恭维这种智慧,他拿起一根风干的牛肉放进嘴里,点点头,品评道:“真是难为严公子了。”
总管笑了笑,并未作声。他撩起挂在帐子外面的毛毡,回头对池亭雨说:“池公子要不要去外面看看,商队应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池亭雨懒洋洋地跟在他身后,出去一瞧,商队带的货物已经摆在地上了。
他们聚在帐子中间的草地上,用蛮语大声吆喝,听得见的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围在那些简易的摊子前,对地上的东西挑挑拣拣。
池亭雨心里好奇得要命,他在蛮人堆里转了一圈,转身朝容骥的帐子走去。
“媳妇儿,快出来看,他们开张了!”
曲无虽然心里知道他已经逃出来了,但魂还留在遥远的过去,见到蛮人就不舒服。
容骥看着他喝完药,将人送到榻上,这才有功夫搭理池亭雨:“小点声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容骥轻手轻脚地走出帐子,和他在外面逛了一圈,发现这些蛮人似乎格外钟爱商队带过来的茶叶,十斤肉干换半斤茶,这在中原是绝对开不出来的价。
“怪不得这些人愿意拼着命铤而走险,如果换算成金银,这相当于普通人家三个月的开销。”
池亭雨心里的算盘拨的“哗哗”响,他想起自己在南溪县包的那块地,忍不住悲从中来:“哎,你说我现在把那块地铲了种茶还来得及吗?”
容骥看见一个女人用手上的镯子换了两匹布,随口打断了他的胡话:“想一出是一出,茶叶你会种吗,那可比麦子娇贵多了。”
池亭雨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地看向小皇子,皱起了眉。
这小崽子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连别人浣衣都要问一嘴,现在已经知道茶叶是怎么种的了?
这对一个想长成帝王的皇子来说是好事,但是对娇生惯养的孩子来说绝对不是。
池亭雨低头拉住小皇子的手,笑着说:“我们再往里走走。”
容骥指尖碰到池亭雨的刹那,脸上腾一下升起了红晕。他同手同脚地往前走,听见了身后几个蛮人小孩的笑声。
蛮人小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容骥听不懂,但紧接着,那些孩子掏出几枚长哨,在他们周围高低起伏地嚎了一路。
听到长哨的大人转过头,对着池亭雨和容骥一阵欢呼。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走在他们中间,像两只被人围观的猴。
“怎么回事,我们什么也没做啊。”
容骥茫然地看着那些热情的蛮人们,即使没从他们脸上觑见恶意,但这种突然而起的氛围就像燎原的火,烧得他头脑发蒙,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一个一直跟在商队里的人从蛮人交汇的缝隙中钻出来,在池亭雨耳边说了几句。
池亭雨嘴角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低下头对小皇子说:“殿下,他们在祝福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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