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醒过来得很早,她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过路人报警以后她还是被送到了医院里,医生给她做了简单的处理。(小说文学网)

    因为伤得不重,她只打算在医院里过一夜,明天就回去上班,这都是小事,令她惊慌的是,白瑄不见了。

    她当然知道白瑄在生死关头推开了她,否则她估计不死也要残废,但是他去哪里了呢?

    金秋想要回去找他,但是从报警被抬上救护车开始,她身边就围绕了许多人,她说要出院,医生根本不让,坚持要让她留院观察一天。

    她表面上答应下来,但是等护士离开以后,她想着的却是半夜偷偷回去。可是没想到来不及实施计划,突然有医生过来说要替她转到特殊病房去。

    金秋吓了好大一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开口问医生,医生却也只是模棱两可说有人照顾她。

    难不成是卫天行知道了?金秋挺疑惑的,她拒绝了这样的安排,但是那医生很为难地看着她:“小姐,请不要让我们难做。”

    金秋想着该不会是肇事者想要私了,所以才摆出这样一副诚恳的态度道歉的吧,如果是这样,她现在根本没心情去理会这些事。

    白瑄不见了。当务之急是把他找回来,她要先回酒店去看看,所以她想了想,表面上答应下来,但是却说:“我想先去上个厕所。”

    事情很顺利,没人会想得到她会逃跑,金秋从安全楼梯下去,每走一步都觉得腿在软。

    白瑄会不会出事了,他会不会不在酒店里?这么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她的心头,让她浑身战栗,站立不稳。

    她一方面心急如焚,另一方面却矛盾地放缓了脚步,像是害怕证实最坏的情况,她磨蹭到楼下的时候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久。

    外头星辰璀璨,她艰难地走到医院门口,想要看看有没有出租车,还没等她抬手,她就被人搂尽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白瑄有无穷无尽的话想要和她说,想要叫她的名字,但是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一样,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但是他的肩膀已经松弛了下来,整个人弥漫着的戾气消散,他从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狗变回了那只温顺的听话的大狗,声音软软糯糯的:“老婆,你没事吧。”

    金秋也觉得一颗心咕咚一声落回胸膛里:“你没事吧?”

    “没事。”白瑄抱着她,决定死都不撒手了,他蹭了蹭她的脸,没良心地把跟在后面的舅舅外公外婆和爷爷抛之脑后了。

    金秋也没把这些人当做和白瑄有关的,直到白老头忍不住吃味,开了口:“阿瑄啊,现在人找到了,你可以和爷爷回去休息了吧?”

    白瑄把脑袋搁在金秋肩膀上,脸颊贴着脸颊,他咕哝了句:“不要。”

    金秋听见了这番对话,有一种被雷劈过的感觉,她看了看白瑄,又看了看那站着的几个气势非凡的人,傻眼了:“诶,爷爷?”

    “咳,”黄子安轻咳一声,“金小姐你好,我是阿瑄的舅舅,这是他的祖父,外祖父和外祖母。”

    金秋的表情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呆若木鸡。

    她张了张嘴,看向白瑄,他心虚地把脸埋在她怀里,金秋不知道是该问什么才好,竟然只能僵在那里,大家默然无言。

    “呃,”她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清了清嗓子,“叔叔好,爷爷奶奶好。”这样叫大丈夫,可以吗,是不是太奇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秋脑袋里闪过无数念头,到最后却只能干巴巴地微笑。

    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完全没有想过会要见家长啊!这是什么节奏!!金秋只觉得有一千头草泥马在心头呼啸而过,扬起尘埃万千。

    大约也是看出来她了尴尬和意外,黄子安放缓了声音:“阿瑄,既然人已经找到了,就先回医院吧,你的身体还没好。”

    刚刚从病床下来就火急火燎地找人,估计他也累坏了。但是白瑄软软道:“我不去。”

    “听话。”黄子安板着脸,“你答应过我,找到人以后就跟我回去的。”

    白瑄鼻尖一酸,呜咽一声,把金秋抱得更紧了,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金秋摸了摸他的额头,一脑门的冷汗,而且额头发烫,她吓坏了,脱身出来一看:“你发烧了?”

    “没有。”白瑄烧得脸颊通红,眼波迷离,却还是固执地否认,“我没有生病,你不要丢下我。”

    嗓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他整个人烫得不同寻常,金秋没好气道:“谁要丢下你了,先和我去看病。”

    她话一出口就觉得好像不大好,抬眼看着黄子安他们:“呃,叔叔我们先让他去看病吧。”

    黄子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点了点头:“白叔,爸妈,我们还是先顺着阿瑄吧,这家医院也不错。”

    白老头幽怨地看了一眼叛变的孙子,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金秋拉着白瑄的手哄他:“我们先去看病,我陪着你。”

    好不容易把他哄进了医院,医生简单检查以后就说只是着凉了才发烧的,这也难怪,他情绪大起大落,出了汗又被风一吹,不感冒才怪呢。

    以白、黄两家的能耐,自然是有最好的待遇,护士配好了药水要给他打点滴,白瑄死活不肯,抽抽鼻子和金秋撒娇:“我手痛。”

    金秋握着他的手,只见右手上好几个针孔,他自己拔针的时候不注意,流了好多血,手背上沾了些许血渍,左手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长期静脉注射而导致针孔密布。

    她看了他一眼,淡定地说:“那你脱裤子打吗?”

    白瑄惊恐地看了她一眼一眼,乖乖把左手伸过去,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护士是老资格了,打针又快又轻,没一会儿一瓶青霉素就挂上了,白瑄靠在她的肩头,摸了摸她手臂上的纱布:“痛不痛?”

    “擦伤而已,没事。”金秋只是当时被撞的时候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伤势是真的不重。

    白瑄放心了,他掩口打了个哈欠:“老婆,困困。”

    金秋拿掉了靠背的垫子,让他平躺下来,提了提被子给他盖好:“睡吧。”白瑄拉着她的手:“那你不能走,我会害怕的。”

    “不走。”失而复得的东西太过珍贵,金秋微笑着在他面颊上亲吻了一下,“乖,睡吧。”

    白瑄一秒钟就睡着了,高烧使得他的四肢软弱无力,脑袋昏沉,他只来得及握紧她的手,就飞快睡着了。

    折腾了一夜,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

    金秋也觉得困倦,想要在这里靠一靠,谁料黄子安突然开门进来,对她做了个手势,显然是有话要说,金秋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在外面的客厅里,几位家长的视线都停留在她的身上,金秋这时才感觉到紧张和无措——她这要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出去有人信吗。

    有人信。白瑄从前二十几年的生活单纯地像是白纸,他连和自己认识多年的爷爷都不怎么认识,何况是别的女人,自从出了车祸以后,他一直就在病房里没有醒来过,但是一醒过来就要去找一个陌生的女人。

    但是审问却还是必不可少的,黄子安收起了对待自己外甥的温言细语,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就足够吓人了:“你是怎么认识阿瑄的?”

    金秋犹豫了一秒钟,就决定实话实说,谎话是编不全的,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串供,如此一来还真不如实话实话:“有一天我在家里,就发现他跟在我身边。”

    她用尽量简洁有力的语言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讲了一遍,黄子安代表所有长辈发言:“他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刚开始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连名字都忘记了,后来慢慢想起来了。”金秋谨慎地回答。

    黄子安不动声色:“他都说过些什么?”

    金秋绞尽脑汁回忆白瑄提起过的身世:“他说他记得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出了车祸,后来想起来他从前好像……呃,”她到现在还没有理解白瑄的具体情况,“好像大家都觉得他有点,嗯,内向。”

    黄子安眉毛动了动:“你不觉得阿瑄像是有问题的吗?”

    “我觉得他很单纯。”金秋皱着眉,迷惑道,“那也只是性格,有的时候是很天真像是孩子,但是如果说傻就不可能了,他很聪明。”

    白老爷子哼了一声:“聪明?”不是他贬低自己的孙子,白瑄的智商始终停留在三四岁的孩童阶段,连说话都说不自然,不过说起来他醒来以后倒像是真的不同了。

    “非常聪明。”金秋很肯定,“看过的书一遍就能背下来,什么事情看我做一遍基本上就能学会了。”

    白瑄的厨艺可是偷师来的,从无到有,不要太厉害。

    没想到听见这句话,其余人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黄子安问:“此话当真?”

    “……当然,有什么问题吗?”金秋也意外,这次回答她的是黄母,她哀愁地看着金秋:“我们家阿瑄性格是好,但是他小的时候发过一次高烧,醒过来之后整个人就有点迟钝了,到了五六岁还不会说话,大家逗他都没有反应,医生说是自闭症。”

    而有不少自闭症的孩童,实际上也是智障。

    金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白瑄怎么看都不像是自闭症孩童啊,不过如果这么解释,他的性格倒是容易理解了,为什么会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他不是傻子。”金秋最终用这样肯定的语气告诉面前的几位家长,“他很聪明,他是一个正常的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金秋会那么说,但是如果能够恢复正常自然是好事,甚至可以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就在大家说话的时候,房间里传来咚一声闷响,随即是匆忙混乱的脚步声,金秋站起来要去开门,结果就听见咚一声,好像是撞门上了,听着都替他觉得疼,白瑄开了门出来,满面仓皇,鞋都没穿,赤着脚出来的,手背上两道血痕,又是拔了针出来的。

    “老婆。”他一看到金秋就松了口气,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四肢酸软,根本拉都拉不住她,是金秋主动走过去拉着他的手:“你怎么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见了。”白瑄抽噎道,“吓死我了。”

    他看起来就好像是被遗弃的孩子,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如同惊弓之鸟,金秋心都软了:“不会的,我在呢,就在这里。”

    时间不早了,黄子安低声询问过几位老人家的意思,便道:“那金小姐就在这里陪着阿瑄吧,我们先回去了。”

    金秋被白瑄抱着都没办法去门口送送几位长辈,她只能颔首道:“爷爷奶奶慢走,叔叔慢走。”

    他们走了,白瑄都松了口气,把她拉回房间里去睡觉,金秋看了看吊瓶,只剩下小半瓶了,白瑄的手变成这样,她都不忍心再给他扎一针,只能哄着他先睡觉,这回白瑄多张了个心眼:“和我一起睡。”

    金秋道:“我就睡在旁边,你拉着我的手行不行?”

    “不行!”他固执地把她拽上床,“我要抱着你睡我才能安心,万一你不见了怎么办?”

    金秋太累,没有力气和他再做争执,任由他抱着自己,没一会儿,两个人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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