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邓芳琴和王建设说什么, 林怀平是铁了心要把地基给小石头,小石头姓林,那可就是老林家的根啊!
小石头才几岁呢, 四角楼村的地基理所当然要先过户到林海棠的名下。
邓芳琴气的直接没吃午饭, 回房间装病,王建设和刘红霞知道自个儿的腰子在林怀平面前硬不起来, 所以只是话少了些, 吃核桃肉和猪耳朵的时候筷子可没少动。
吃过午饭, 林海棠心情好,主动去洗了碗筷, 收拾好了, 就准备让林怀平写个转让信,请两个见证人, 然后拿回去四角楼村过户宅基地。
“爸,我们——”
林海棠刚准备开口,就见林怀平穿戴周正,推着自行车, 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林怀平道:“走,我跟你一道去。”
林海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去哪儿?”
“去四角楼村。”林怀平说着抻一抻衣裳下摆, 喜气洋洋地说:“回去祭祖,告诉你爷爷太爷爷咱们老林家有后了。”
天,林海棠真是惊得说不出话。
林怀平自从十几年前和刘细妹离婚就再也没有回过四角楼村, 连上坟都是托人帮忙, 就连林海棠结婚也只喊林爱英跑一趟。
一个是因为林家是外姓户,本身没什么亲戚,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 林怀平心虚,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
但是现在,林怀平竟然主动要回四角楼村?
“来,小石头,坐爷爷的车!”林怀平兴兴头头地朝小石头伸手,小石头扭头看林海棠。
林怀平也扭头看林海棠,竟然还挺期期艾艾的。
这声“爷爷”让林海棠悄悄翻了个白眼,不过林怀平回村里她是乐意的,那样过户地基更方便,而且他帮着载石头,林海棠只带着妞妞就轻松一些。
林海棠朝石头点点头,石头手脚并用,自个儿爬到了林怀平自行车的横杠上。
林怀平绕路去买黄表纸和香烛,还买了一挂鞭炮,这才往四角楼村去。
到村里的时候差不多下午三点,正是社员们干活儿的时候,水田里插秧的,又或者担着苞谷苗下地的,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有个挑粪的大爷看到林怀平,眯着眼辨认一阵,惊讶地问:“这是三辈儿?”
三辈儿是林怀平的小名,因为他是林家三代单传的一根独苗苗,这个大爷和林怀平年纪差不多,打小就喊习惯了。
林怀平脸上有些不自在,应道:“是我。”但是到底挡不住心里的喜气,指着横杠上石头高声说:“梆子,你看看,这是我孙子。”
梆子大爷当然就道石头是林怀平外孙,一时间没弄明白林怀平的意思,呆愣愣地应道:“哦。”
“我孙子!林怀平重重地强调一遍,又道:“你瞧瞧这孩子,是不是长得又好看又灵光?”
梆子大爷瞅一瞅石头,点头,“那确实。”
林怀平更得劲儿了,“你看看这孩子的脑门,又大又亮,一看就顶呱呱地聪明,再看看这孩子的手指,细长长的,以后肯定长得高,还有啊,这孩子话可少,是个沉稳人……”
林海棠心里石头当然是哪哪儿都好,但也不至于像林怀平夸的,石头拉的粑粑都是香的?
她听得有点臊脸皮,再一看梆子大爷,皱着眉头张着嘴,就差在脸上写“林怀平疯了吗”几个字。
好不容易,林怀平说完一长串歇口气,林海棠赶紧和梆子大爷说:“您不是要去浇地吗,一会儿他们该催你了。”
“对对。”梆子大爷连忙顺着说了一嘴,忙不迭地担着粪走了,一边走一边连连伸手掏耳朵,还摇摇头。
林海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和林怀平骑着车往林家老人的坟头去。
没走多远,又有人和林怀平打招呼,“哟,这是三辈儿回来啦?”
“对,是我。”林怀平适应的良好,这下连回村的尴尬和被喊小名的不自在都没了,直接就指着石头说:“这是我孙子!”
然后,就开始重复和梆子大爷花样夸石头的流程……
接下来每遇到一个打招呼的人,林怀平就将“这是我孙子”和“这孩子连拉粑粑都是香的”的流程重复一遍,最开始林海棠直觉得脸皮臊得慌,后来就麻木了。
这重男轻女的毛病算是病入膏肓了。
好在终于到了坟头。
林怀平亲自摆香、烧黄表纸,对着故去的爹娘磕头,然后激动得声音都颤抖地说老林家有后了。
林海棠面无表情地听完全程。
上完坟,又去队部找书记,开了过户地基的证明,等林海棠空了去乡里把流程走完,那块地基就正正当当地属于她。
“爸,吃了晚饭再走不?”林海棠假意问道。
其实她知道林怀平不会留,因为天要黑了,而且村里人当面不说林怀平,背地里少不了议论他对刘细妹没良心。
果然,林怀平摆摆手,“天黑了不好回家。”
林海棠也就不说什么,送林怀平去村口。
到了村口,林怀平一脚支着地,一脚踩着自行车脚踏,正准备发动笨重的二八大杠,身后又有人喊他,“林怀平!”
林怀平转身,忍不住想再炫耀需要老林家的根,习惯性地说:“哎,你看看我们家石头——”
一句话戛然而止,那不是刘细妹吗?
刘细妹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拽着陈大宝,她朝林怀平走来,看起来气势汹汹的。
林海棠朝陈大宝使眼色,意思问她妈这是打算做什么。
陈大宝背着个小背篓,镇上中学的学生们要自个儿带粮食,每顿饭前自个儿淘干净放在铝皮饭盒里,学校只负责蒸熟。那个背篓是专门给陈大宝背口粮的,看样子他是打算回学校,临时被刘细妹拉过来。
“不知道啊。”陈大宝在刘细妹身后做口型道。
林怀平被刘细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想了想干脆蹬起自行车开溜。
他一个体面的工人干部,总不能跟个妇女干仗?
没想到刘细妹早就不是十几年前唯唯诺诺的乡下妇女,她泼实地抓住林怀平的自行车后座,把车子拽得一抖,差点把林怀平颠下去。
再然后,刘细妹一把将陈大宝攘到林怀平面前,扬声道:“看看,这是我儿子。”
林海棠觉得这话挺耳熟……
刘细妹抄着两只手,道:“我生的儿子,老陈家的根,我和老陈结婚半年就怀上了。”
老太太将“老陈家的根”、“半年就怀上”咬的重重的,气得林怀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指哆嗦地指着刘细妹,说:“刘细妹,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刘细妹啪地打开林怀平的手指,挺起胸膛,鼻孔朝天,“我就是觉得,你没儿子怪不了我,要怪只能怪——你,不,行!”
……
林怀平在村口差点儿被刘细妹气的升天,老太太现在一股泼实劲,最主要拿捏住了林怀平的命门——离婚的时候林怀平嫌人家没生儿子,可是现在呢,刘细妹儿子十几岁了,林怀平还是只有女儿。
他越想越气,当初为什么和邓芳琴结婚,不就是因为邓芳琴跟他打包票说怀了儿子吗,结果结婚之后别说儿子,压根儿就没怀孕,医生说那就是吃多了消化不良。
手套厂家属院里,邓芳琴靠在床头,咔嚓咔嚓吃着钙奶饼干,这种饼干要干部票才能买到,也就是林怀平是工会主席,多少能弄到一些。
听到外头停自行车的声音,邓芳琴赶紧把饼干塞到床头下,歪头闭着眼睛,装成很难受的样子。
林怀平回来怎么也要安抚她一下,她就趁机帮王建设两口子要点钱,吃不着肉好歹喝口汤不是?
哪里知道,等着她的又是一场吵架。
林怀平和邓芳琴俩人鸡飞狗跳的时候,林海棠回到了知青点租的房子,今天下午日头蛮好,正好把前几天扯的几尺更生布缝成被套。
她给妞妞和石头一人买了一个小本子,一支铅笔,一边缝被子,一边教两个孩子写数字,免得孩子去了幼儿园跟不上。
娘仨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不知道村口有两拨人吭哧吭哧地往她这儿来。
前脚的是郑丽娟,带着一个脸胖脖子粗的男子,男子手里提着两个蹄膀,半副猪肝。
郑丽娟笑得满脸讨好,指着路说:“就快到了,别看她生过俩孩子,人还嫩的和小葱一样,俩孩子也不碍事,姑娘给口饭吃以后拿了彩礼嫁出去就行,小子也不是事儿,有他亲爹的抚恤金呢。”
拎着蹄膀的男子挺傲气,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看长得咋样。”
另一波只有一个人,穿着一件展展的白衬衣,笔挺的军绿色裤子,走在四月的阳光里,好像一棵迎风的小白杨。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冻到了,最近几天每天肚子痛胃痛,已经进入喝白粥的模式t t 。
胃痛的我继续躺着码字,如果12点没更新,那今天就没有更新了,最迟到回城肯定会补上的。感谢在2022-01-29 00:19:51~2022-01-30 21:2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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