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县城内的寺庙荒废的多,仅剩下的离尹家村实在太远,因此还专门请了会雕刻的师傅,把一块完整的大石头雕刻成佛像。



    陆安然并没有探究尹老太的想法,而是问道:“既然是雕刻的,怎么佛像和底座金莲并不是一体,又是如何连接在一起?”



    “原本是一体。”魏氏回忆道:“后来好似因为佛堂房门大小有限,底座金莲超过了门的宽度,所以师傅建议佛像和金莲分开,等搬到佛堂内再用特殊的方式连接起来,只要不去破坏接口机关,佛像不会倒塌。”



    陆安然看着她,目色清冷透彻:“你知道这个机关。”



    魏氏浑身一个激灵,以至于面色更白一分,双手揪住被单,苦叹道:“陆小姐今天来这一趟,我心知你肯定怀疑我,可我一个小小妇人能做什么,与其说有什么背后凶手神出鬼没,我更相信真有鬼怪作弄。”



    陆安然盯着魏氏因紧张而抽搐的手指半晌,抬眸道:“尹天翔出事那晚,你说在苏苏房间,你可曾听到什么?”



    “没有。”魏氏摇头,说完又紧皱眉头,坦言道:“陆小姐不相信吧,即使是我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何就在隔壁一点声音也没听到,直到我看见那封血书……”



    “你相信金氏变鬼来杀人。”



    “否则我也无法解释。”



    陆安然话锋一转,“苏苏出事的时候,你说在家里给尹天翔烧纸钱。”



    魏氏对陆安然这样质问的口吻没有生气,神色恹恹道:“我在屋子后边空地上,田嫂寻人经过的时候还和我打过招呼。”



    陆安然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继续道:“那你是否知道了,尹老夫人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出的事。”



    “什么?!”魏氏瞳孔倏然放大,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



    等魏氏缓过来,用力喘两口气,慢慢平复下来,面色难看的道:“这样不是更说明只有鬼才能做到吗?”



    陆安然缓缓摇头:“有鬼也是人心里的鬼。”



    魏氏垂下头,没有作声。



    “还有一个问题。”陆安然不动声色道:“我曾无意中听人言,金氏生前怀疑过你和尹天明来往过密。”



    魏氏抚了抚鬓边头发,再抬起脸,没有血色的嘴唇勾起起一丝讥诮,“难为小姐说的这般文雅,其实小姐是想问我和大伯哥之间是否有奸/情吧。”



    陆安然见她不介怀,也没有故作扭捏,颔首道:“确实隐有传闻。”



    魏氏自嘲笑道:“金氏一直怀疑我勾引大伯哥,可就算是再放荡的人,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不伦的事。”



    “那金氏缘何误会?”



    这一次,魏氏并没有立刻回答,脸色几番变化后,沉沉一叹,“有一次我去县城和人见面,恰好大伯哥看到,他私下里找我说话,叫大嫂,也就是金氏,她发现便误会了。”



    陆安然抓住了中间的关键点,“尹天明看到了什么?”



    “既然我告诉了小姐,这件事便没什么可瞒的。”魏氏脸上头一次出现类似于伤神的表情,幽幽道:“同我约见的是故人,曾因父母反对被拆散,后来家里急忙寻了如今这桩婚事。”



    也是巧合,那次魏氏去县城采买东西,不止遇到了那位故人,还被尹天明都瞧在眼里。事后尹天明告诉她,不管从前种种,现在既然嫁入尹家,就不该同别的男子亲近,好好过安生日子。



    “金氏只瞧见我们低声说话,以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魏氏看向陆安然,“小姐上次应该也看到我和尹天明在院中交谈,却从未多嘴,可见人与人的不同。”



    魏氏这么坦然,倒显得陆安然心虚,左右她也真的因此在心中计较过两人。



    魏氏似想起什么,忽而道:“对了,其实佛像底座机关一事,村中很多人都知道,因为佛像雕成那日,不少人好奇来家中观望过。”



    陆安然点了点头,“但是你刚才说鬼杀人,机关还重要吗?”



    魏氏一怔。



    陆安然又道:“如果村里藏了那个凶手,他不仅半夜可以潜入你家中杀人,还能花费好一番功夫将现场伪装,却不惊动任何一人,再就是,这样的人至少和你们一家有深仇大恨,你们却毫无头绪?”



    魏氏下意识道:“天翔不是死在外边……”她急急收住话,差点咬了舌头,“是,是公公和人在外说的时候,我听见了。”



    陆安然清冷冷的目光一动不动盯着魏氏,令后者一身冷汗后,什么也没说的颔首。



    越这样,越叫魏氏心里不安,拽紧了被单,支吾道:“小姐不问了?”



    陆安然手指摩挲着手炉纹路,淡道:“不用我问,着急解释的人自会说。”



    魏氏心口漏跳一拍,力持稳定道:“我不是……不是我这……我又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总不能干出坑杀亲夫,害死侄女,再枉顾天理灭婆母的罪孽。”



    陆安然拢着暖炉站起来,俯视魏氏道:“真相迟早会跳出来告知世人。”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魏氏撑着床铺急急道:“我想到一个怀疑的人。”



    陆安然偏头,“谁?”



    “王寡妇!”



    陆安然眉头微蹙,听魏氏道:“我亲眼看到王寡妇曾和大伯哥关起门来说话,后来被婆母训斥了一顿后,王寡妇许久不敢再来家中,你去问田嫂,她也知道这事。”



    如果王寡妇和尹天明有了首尾,除掉反对的尹老太和碍事的苏苏,似乎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那尹天翔呢?”



    魏氏气力不济的往后一靠,自袖袋抽出一条素帕擦拭鬓边细汗,“天翔曾在年少无知的时候调戏过她,怕是心中记恨。”



    “嗯。”陆安然没有说信,也没说不信。



    魏氏躺在床上,勾了勾嘴角,没什么笑意道:“陆小姐您这样的人,从来就生的天上月,没见过人间种种污秽事吧。”



    陆安然没有反驳她,只是留下一句:“人贵自重,而后得他人尊重。”



    —



    出了魏氏的房间,陆安然一眼看到拐角处枯木荡风里,暖阳霞铺,他轻捻玉骨扇,神态悠闲,眉眼流转间,尽显风流。



    云起走来,看陆安然眉间隐有沉思,轻笑道:“有所收获?”



    陆安然同云起讲了魏氏透露出来的东西,听完后,云起合扇柄拍了一下掌心,道:“巧了,我刚从尹天明那处过来。”



    陆安然微愕:“他怎么说?”



    “魏氏确实有个旧相好的,不过因为他不务正业所以家里人严厉反对,才急匆匆找了尹家嫁过来。”两人并肩前行,云起慢悠悠道:“后来金氏误会两人,得了郁症不解,最后想不通才跳井。”



    陆安然道:“所以尹天明没有杀弟的动机。”



    云起反问:“你相信两人说辞?”



    陆安然缓缓摇头:“尹老夫人佛堂中的佛像用整块原石雕刻而成,只有底座金莲部分切割开来,最后才连接而成。而佛像表面上了一层黄色漆,在你们进来前,我查看过到底的佛像,发现佛头后面黄色漆有一点褪色痕迹。



    魏氏说尹老夫人出事时她在给尹天翔烧纸,田嫂还和她打过招呼。可如果提前破坏了机关,那么就算人不在室内,只消站在窗口拿一根棍子用力戳佛像头部,算计好位置的话,它倒下去正好可以砸在跪在前面的人身上。



    尹老夫人每日拜佛念经都是有规律的,对她最熟悉的人……”



    云起挑眉,勾唇道:“家人。”



    陆安然颔首:“而且刚才我说起尹天翔,没有表明他死因的情况下,魏氏脱口而出他死在外边。”



    云起用扇子轻磨下巴:“当时魏氏去了佛堂不应该听到。”



    “可是……”陆安然拧了拧眉头,“也许真如她所言,尹村长与人说话时她听见了。”



    云起啧一声:“真是个矛盾的人,杀人总要留痕,查一下不就清楚了。”



    陆安然忽而止步,“对了,魏氏还说了一件事。”



    “看你这表情,很难说出口?”



    陆安然斟酌语言,道:“魏氏说尹天明和王寡妇关系匪浅,而且尹天翔曾欲对王寡妇不轨。”



    云起右手手指一转,扇子在他手里转了个圈,倏的握住,“看来我们有必要找一下王寡妇再聊聊。”



    两人出了尹家院子朝着王寡妇家走,云起揶揄道:“看你说起死人的事比替活人治病尚积极几分,不如改了一门学,也不要进医宗了。”



    冷风往脖子里灌,陆安然吸几口冷气,双手拢住暖炉,头一次有些彷徨。



    不是她非要和父亲对着干,自从发现了虎头鞋里玉牌,了解到母亲身上各种迷点,她就下定了学医的信念。



    走上母亲相同的道路,或许能找到困扰她多时的答案。



    此刻的陆安然自不会同云起说那些,转开话题道:“春苗说观月回来过,又让你打发出去了。”



    云起收回探究的目光,语气一贯的轻慢,“忘了跟你说,观月倒是真发现了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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