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轩赶回家中,推开屋门叫了一声,却不见姑姑答应,方才发现堂屋中无人,心中疑惑,便来到姑姑房间,却见她此时还躺在床上,心中更加奇怪,上去一看,见姑姑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急促,额头上不断渗出大颗汗珠。
“姑姑......姑姑......”盛轩一边轻轻晃着姑姑身子,一边轻声唤着,可她仍是双目紧闭,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盛轩心中焦急,忙跑去巷口把坐堂的孙郎中请到家中。
孙郎中抚脉片刻,皱皱眉头,思量了一下,捋着花白的胡子道:“小轩啊,你姑姑这是长期缺衣少食,积劳成疾,又遇风寒,心中又似有什么难解之事,抑郁困扰,晕厥过去,现在脉象细浅,息若游丝,怕是......”
“怕是什么?”盛轩追问道。
“怕是撑不过今晚了......”孙郎中低声道。
“什么?”盛轩听完,整个人顿时如堕冰窟,激动的大声道:“孙郎中,真的就没有别的救治办法了吗?”
孙郎中安慰道:“小轩你别急,在下医术不精,有的也是些平常药物,对你姑姑此症确是束手无策。不过,咱们阳朔城西有一家医馆,名叫复生堂,是这城中最大最好的医馆,馆主苏润泽,医术了得,医德也好,从不因病人贫富贵贱有别而另眼相看,兴许去那里还有些许希望。”
盛轩听完,仿佛于黑夜中看到了几丝光亮,送走孙郎中后,找出家里仅有的二三十个铜钱揣在怀里,找邻居借了一个板车,用被子铺了,把姑姑背至车上,再盖上一层被子包好,便拉着车着急朝城西方向而去。
地面上的雪在阳光的直射下,已经陆续开始融化,但被踩实的雪面上却分外光滑。盛轩顾不了许多,用力拉着车,摔倒了好几次,只是立刻爬起,沿着街边走着。
走至一个有些狭窄的街道,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急迫的马蹄声和车轮转动声响起,随之一个嚣张声音大喝道:“前面的贱民,快给老爷让路。”
盛轩扭头一看,见一仆役打扮的马夫,驾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正赶着马儿从街道后面飞速奔来,眼看还有两三百步的距离。
盛轩见状不妙,飞快背起姑姑,贴着街墙往前挪了十几步。
其实这巷子的宽度足够这两车并行无碍,但马车速度过快,占用了巷子正中路宽,那马夫仍不减速,并排而过的时候,马车金属材质的车轴凸起,略微碰到板车车轮,板车一下子被带翻,车轮碎裂四散。
马车中的人轻轻掀开了车帘,阴冷的目光轻瞟了一眼巷边的盛轩二人,仿佛在看地上两只随时抬脚就能碾死的蚂蚁,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马车只是轻微颠了一下,马夫骂了几句,并未停留,转眼就在前面不见了。
盛轩回头看看板车,已经无法再用,心中愤懑,却也无奈,还好医馆就在街口不远处。
盛轩强压制住心中的情绪,背着姑姑朝医馆方向继续前行。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无论富贵贫贱,疾病的痛苦无人可免。
复生堂是阳朔城中最大的医馆,此时已近午时,但慕名而来的求医者还是排到了医馆外的街上。
盛轩一看,高声叫道:“急救,急救,望乡亲们能行个方便。”
大家寻声看来,见这个瘦弱的少年背着一个女子,女子晕厥不醒,这少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神色焦急,衣服上都是泥水,心中同情,都让开了道路,让盛轩插到了最前面。
坐堂的郎中急忙让盛轩将姑姑放在诊病的榻上,仔细抚脉片刻,所说结论与孙郎中无二。
盛轩着急问道:“先生,可有什么办法救治吗?”
郎中轻轻摇了摇头,道:“此疾非一日而成,可先用助阳的汤药服下,先拖延些时间,要想再多延长几日,必须用......”
“必须用什么?”盛轩追问道。
“须用十年以上的山参煮汤服下,兴许能再拖几日,可拖延后还是没用啊。况且这十年以上的山参本就难求,价格不菲,看你情况未必能负担得起。”郎中道。
盛轩问道:“这山参咱们医馆可有,价格几许?”
郎中道:“我们复生堂是这阳朔最大的医馆,山参自然是有的,但重二两左右的,也需百两银子呢。”
“什么?”盛轩听完,本来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
“先生,可否先给用上山参,救我姑姑危难,待我今后有钱了,本息必定一并奉还?”盛轩想了想恳求道。
“这......如若只是些寻常药物也就罢了,我家东家妙手仁心,见此情况,必慷慨赠药。可这山参太过珍贵,如若大家看病都这样,我们医馆就开不下去了,况且这只能救一时,也没有太大意义。”郎中无奈道。
盛轩取出身上仅有的全部铜钱,深揖道:“先生,姑姑独自将我抚养长大,积劳成疾,这是家里全部的钱了,先生请放心,剩下的即使我卖身为奴也会还上的。”
“这实在是为难在下啊。”郎中皱着眉头道。
盛轩还是不断恳求,求医者中有一个身着锦袍的胖子,看盛轩耽误了这么久时间,有些不耐烦了,叫道:“我说你这穷鬼,没钱看什么病啊,你即使卖身为奴又能值几个钱,快快滚开,不要耽误老爷我的时间。”
盛轩扭头看着那人,眼睛冒火,但心中仍强压愤怒。
那胖子却不依不饶道:“哼,看什么看,穷鬼,你不服气,难道还敢打我不成?”
盛轩再也忍耐不住,就想要动手去揍这个欠揍的家伙,却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女孩俏皮的声音:“你想卖身啊,我看看都会干什么?会打架也是不错的,呵呵......”
盛轩停手,寻声看去,见堂中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三人,一人负手而立,边上站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孩儿,刚才那话正是这女孩说的。
郎中一见这三人,忙施礼道:“东家、少东家。”
盛轩明白这三人即是苏润泽和他的一双儿女,盛轩再仔细看那少年,竟是自己在思行学堂的同窗苏任。
苏任责怪道:“灵儿,怎可胡言乱语。”
苏灵听完,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大眼睛忽闪着,目光却在盛轩身上久久不愿挪开。
苏任上前对盛轩道:“盛轩,刚才的一切我们都看到了,先把你姑姑背到后堂吧,请爹爹再诊看一番。这是胞妹苏灵,年纪尚幼,刚才说的话莫怪。”
盛轩忙向苏润泽躬身施礼,转过身来,平复了一下心境,又向那胖子躬身道:“大丈夫不以家贫为耻,而以少知和无仁者之心为耻,莫欺少年穷。刚才我妄动暴力之心,也是不对,在此赔礼。”
那胖子听完愣住了,嘴巴张的大大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盛轩从诊榻上背起姑姑,在苏任引导下疾步步入后堂。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