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报道,检察总长尹世京正带领整个检察厅,全力追查李尚宇伙同他人非法迫害一案。而作为牵涉其中的文氏家族,则表示全权配合调查。”

    “犯罪嫌疑人李尚宇,对所犯案件供认不讳,出院后现已转交最高检。”

    “目前涉案人数庞大,高级法院已在考虑重新修改相关律例,以保障公民权利。”

    ……

    又是一年四季匆匆,距离年初那场震动韩国的“李尚宇案”已经过去将近一年,前后共抓获涉案人士百余人,并且按律一一做出了相关惩处。

    在这场案件里,出力最多的是文氏。鉴于文氏家主文宫名在案发之后,便宣布由其孙女文承妍继任家主,所以后续的一切安排,都是由文承妍与外界沟通的。

    大众本以为这位继承人会因为涉案人员里有自己的弟弟而偏袒不公,但没想到文承妍十分坦诚,丝毫不担心家丑外扬。再加上后来凭借优秀的管理能力,让文氏在易主之后,并未显露颓势,这倒也是为文氏挽回了一些口碑。

    珠世大楼47层的会议室里,一场家族例会正在召开。参加会议的理事们分列而坐,他们的面前摆放着展示自己名字和身份的银质桌卡。而文承妍坐在主位之上,她面前的银质桌卡上,写着“理事长”三个字。

    这个位子,终于是她的了。

    “各位理事们,今天这个会议,除了讨论文氏下半年的企划案,我还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

    文承妍环顾了一圈,便站起身朝大家鞠了一躬,再起身时,掷地有声道:“自我起,文氏继承人的选择不再受性别限制,只看能力。”

    这句话一出,顿时震惊了在场的理事们。他们面面相觑,都在揣测新任家主的真正意图。

    “我知道各位都是旧则下的受益者,必然觉得我提出的想法很荒谬。但这个想法,是自我记事起就扎根在心底。我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而煜焕也为他的罪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文承妍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的上空,伴随着不容置喙的态度,打进了每一位理事的心里。

    “不合理的律法,也有被修缮的一天。那不合理的规则,自然也要被改写。所以我,愿意当打破规则的第一人,也希望各位不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与我为敌。”

    会议结束后,文承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就看到助理拿着几份文件走了进来。

    “理事长,刚刚警方传来消息,说李尚宇确诊了精神疾病,询问是否转移到疗养院看守。”

    助理将手中的文件放到文承妍面前,那是几份病情确诊书。

    文承妍随意翻了翻,说道:“不用换地方,一个罪犯有什么可善待的?而且半身瘫痪,挪来挪去也是麻烦。别让他死了就行,我就是要他苟延残喘,不得往生。”

    李尚宇作为那一夜唯一的“幸存者”,为了能让他吐出更多人,也为了折磨他,文承妍请了一众名医,力保下了李尚宇的一口气。

    合起文件,文承妍将其撕成几段,扔进碎纸机。她看着碎屑一般的文件,无声地笑了笑。虽然我们曾经小小的互助了一下,但是这不妨碍,我对你厌恶至极。

    处理完文件,文承妍拍了拍手,靠在椅背上,问道:“黛娜的家人还是不愿来认领她的骨灰吗?”

    “是,我们已经询问过很多次了,但他们都拒绝了,说没有这个女儿。”

    听着这个回答,文承妍微微皱眉,默然良久。

    “找风水师算个日子,让她入土为安,做个好看的墓碑给她。也算是我对她的一点弥补。”

    助理轻轻点头,又想起之前文承妍交代的事情,于是说道:“理事长,您之前让我去查伏城的去向,但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消息。”

    “万俟舒也是吗?”

    “对,他们两个人消失得很突然,就连边伯贤重病那段时间,二人都没有现身。”

    文承妍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抬手撑住下巴,眼眸微微转动:“那一夜,他们两个也没有出现在现场,难道已经出国了?”

    记忆回溯到那一夜,大屏上出现加急新闻,大批人员赶往现场。而边伯贤快人一步,跑上天台与黛娜周旋。但最后还是没有阻止黛娜,反倒被其所伤,胸口有一道深深的贯穿伤,在医院待了半年才出院。

    “知道了,既然找不到就不找了。至于伯贤,你去转告他,只要休养完,我可以给他最好的资源,让他回归。”

    “是。”

    骤雪初霁,今年首尔的冬天,来的格外早。路上人来人往,他们都围着厚厚的围巾,戴着口罩,行色匆匆。

    从神宫出来,万俟舒不知不觉来到了雪山山巅,来到了以往伏城最常待的地方。

    她曾以为这里会是一片繁花美景,惹人流连。可真的到了这里,她才发现,这里除了连绵积雪,再无其他色彩,与山下人间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望着远处云海翻腾,万俟舒的目光渐渐暗淡了下去。

    原来,飞升神使,完成千年夙愿,不负家族众望之后,剩下的却是无尽的孤寂冷清。

    但好在这里,有一个半人高的冰雕。

    是一只狐狸,一只捧着冰糖葫芦的狐狸。也算是为着寒冷孤寂的地方,添了几分不同的感觉。

    而冰雕的旁边,还摆放着一副装裱完整的油画。

    冰雕被打磨的异常光滑,神情生动,一看就知道雕刻它的人,费了很多心思,一遍一遍,才会如此栩栩如生。

    “你手那么笨,肯定做了很久吧。”万俟舒轻轻抚摸着冰雕,脸上泛起苦笑。

    目光落到那副装裱完整的油画上,画上是一片幽静深邃的丛林深处。树高叶茂,藤蔓缠绕,层层叠叠的林荫之下,几缕阳光渗漏了进来,落在树下的粉花之上。花朵向阳绽放,宛如新生般的灵动娇俏。

    在这幅画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

    [我也希望你,能像这朵花一样,沐浴在阳光里]

    万俟舒曾问过在神宫的侍卫,关于这幅画的来历。他们只说这是伏城从人间带回来的,很是爱惜。

    将画作轻轻放回,万俟舒站起身,轻叹了一口气,“难道画这副画的人,你也忘了吗?”

    在山巅待了许久,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侍卫前来传话:“万俟神使,您该回神宫了。”

    “知道了。”

    回到正殿,万俟舒便看见伏城站在大殿之中,仿佛是在等自己。

    “你怎么来了?”万俟舒浅笑问道。

    伏城见万俟舒回来,后撤了一步,微微俯身,恭敬道:“神使安好,伏城是来跟您道别的。”

    万俟舒闻言眉心一跳,“道别?你要去哪里?”

    “我要前往临海之渊,为神族祝祷祈福。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伏城说着,脸上露出愈发恭敬的神色:“很感谢神使这一年的照拂,我也会在渊海之境,为神使祝祷的。”

    又是这样疏离的口气,万俟舒看着模样未变,但除此之外再无一处与故人相似的眼前人,勉力撑着即将垮掉的表情,挽留道:“其实祈福祝祷不必去到渊海之境,我在神宫就可以为你置办一个地方,何必千里迢迢去那里?”

    “多谢神使,但我意已决。”伏城目光沉沉,一双如墨的瞳孔十分坚定地看着万俟舒。

    “非去不可吗?”

    万俟舒的眼里泛起一阵阵难过,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扯伏城的衣角。就像以前她修习难过时,想求得伏城一句安慰时那样。

    可这一次,眼前的人却再次后退,她的手停在空中,无比尴尬。

    “万俟神使,如果你没有特别叮嘱的话,我就走了。”

    “有,”万俟舒收回手,再说话的时候,鼻头已是渐渐酸涩:“去到那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要好好活着,我才会放心,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说到最后,万俟舒已是泣不成声。

    面对神使的失态,伏城是很意外的。只是他虽然不明白万俟舒为什么总是很关照自己,但看着她如此悲伤,终究是走近了些,为她擦去泪水,安静离去。

    这是他能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了。

    伏城离去之后,神主慢慢现身,走到痴痴望着伏城身影的万俟舒,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是他的选择,为了知道你的踪迹,将自己献给了神族,所以清除了前尘记忆,终身驻守临海之渊。”

    所以我当时找不到你,就是因为你已经把自己献祭了。

    雪光漫漫的那些岁月里,你教我各种法术,我为你下山出行;我见证你飞升神使,你带我进入神宫。

    我们一人一狐,就这样相依偎了数百年。

    如今我已荣膺神使之位,即使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我知道你肯定会很为我骄傲的。

    纵然天地间,再无知己。但你仍是我这一生,最诚挚的祈愿。

    万俟舒万分难过地蹲下,环抱住自己,埋头悲切道:“我真的很想他,真的很想他……”

    神主并非不心疼伏城,毕竟这也是跟了他许久的孩子。但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当日伏城拼了命要找到万俟舒,那今日的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一切都是天意,”神主宽慰似的摸了摸万俟舒的头,“起码这回,你让他不再孤身一人了。”

    明天就要前往渊海之境了,伏城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东西。突然,一双白净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随即,一个娇小的身躯也贴上了伏城的后背。

    “小宁,你又胡闹,东西收好了吗?”伏城一边笑着,一边手上还在不停收东西。

    小宁抬起下巴,轻轻点着伏城的后背,“你帮我收好不好?”

    伏城笑着摇摇头,转身将小宁抱入怀中,把玩着她的栗色长发,“不帮,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好喽,你不帮我,我就回去冥界,反正我原本也不是这里的人。”小宁撇撇嘴,一副十分不在意的模样。

    “你就知道拿着个要挟我,”伏城捏了捏她的脸,然后将她拦腰抱起,在藤椅上坐下之后,便将她放在了自己腿上,“你就这么想回去?”

    小宁绕着食指,白净的脸上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当然不是,但是你让我走的话,我也不是不行。”

    伏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凝视着小宁,含笑不语。

    小宁被看的脸上发烫,轻轻捶了伏城几下,便抱住他的脖子,把脸蛋埋在他颈边,闷声道:“我问你诶,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从冥界带走啊?当时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前路在哪里,完全就是孤魂野鬼。”

    “这个嘛……”

    伏城微微眯眼,回忆起当日的情景。当时他受万俟舒委托,去冥界办事情。在路过轮回之门的时候,便看见孟婆在给一位位等待往生的幸运儿准备孟婆汤。

    而那些没有资格往生的阴灵就只能站在门外,羡慕地看着它们。

    伏城就是在那群阴灵里,看到了小宁。那时,她还不叫小宁,叫黛娜。

    二人视线相对的一瞬间,彼此都怔住了。但小宁乍然落下的泪水,刺痛了伏城的心。

    从那以后,他便时常借口来冥界,总会从轮回之门经过,总会不经意,找寻她的身影。

    一种情愫,在两颗心之间渐渐累积。

    带着这样的心思,伏城最终向神主请示,想要将小宁带在身边。没想到万俟舒比神主应得还快,不仅劝着神主同意了,还未小宁洗去了鬼脉,打点好了一切。

    伏城还记得,当他来到冥界,要带走小宁的时候,小宁欢欣雀跃的模样,并且还给自己改了名字,叫小宁。

    [我只要这一方小小的安宁]

    双手捧住小宁的脸庞,伏城眷恋地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柔声道:“因为我想见到你,想随时随地,都能见到你。”

    “只想见我?”

    低声笑了笑,伏城凑近了小宁的脸,“当然不止,所以才想把你留在身边,你愿意吗?”

    小宁的脸上飞霞一片,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你可以帮我收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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