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专车，文承妍摇下车窗，看向刚刚离开的地方。看了许久，她也想象不出来，这几个人要如何离开这里。
“万俟舒，伏城，”轻轻念着这两个名字，文承妍撑起下巴，“还是没能查到他们两个人的来历吗？”
副驾驶上的助理转过身，点头恭敬道：“是，他们两个人的身份背景很模糊，完全找不到可以下手调查的地方。”
听到这，文承妍忽然轻笑，“是啊，连爷爷都查不到的东西，我自然也是查不到的。”
助理犹豫了一会，开口道：“小姐，其实按照老先生的安排，若能跟伏城结婚，也是很好的选择，为什么一定要跟边伯贤呢？”
夜色沉沉，文承妍慢慢关上车窗，有些疲惫地靠在上面，“他这样做，无非是摸不清伏城而忌惮他，所以希望用这种方式缓和关系。只不过他没想到，这次我不想听话了。”
助理也是跟了文承妍多年的人，多少知道一些她心里的怨，所以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过身做好，示意司机开车。
但车子没开多远，三四辆警车飞驰而来，鸣笛之声不绝于耳，停在了江景大楼门前。红蓝亮色的警示灯不停闪烁，打破了长夜的寂静。紧接着，警员从车上陆续下来，直奔大楼。
文承妍见状，立马让司机把车子开到更远的隐蔽地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然后再小心观察。
“小姐，我们还不回去吗？”助理有些担心，他总觉得这样子太明目张胆了。
“急什么？里面那几个人都没出来，我倒要看看，现在警察来了，他们——”
一阵刺耳的玻璃破碎之声乍然响起，一个白色物体自江景大楼的某间房里飞出，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弧形之后，砸在了警车之上。
仔细看去，警车之上，竟然是一个浑身□□的男人！鲜血顺着车顶，淌了一地。借着门口的路灯，文承妍发现他的身上，也有脚镣和手铐，甚至连伤痕的位置，都和黛娜一模一样。
助理哪里见过这阵仗，张大嘴差点尖叫起来，还是文承妍反应快，立马起身上前，死死捂住助理的嘴巴，警告道：“别出声！你想让文氏和这里扯上关系吗？”
紧接着她再次看向那个“可怜”的男人，惊心道：“造孽，他们不会杀人了吧？”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在脑海里安排了十几个韩国财阀凶杀案。
这时，已经有部分警察跑了出来，而救护车也赶到，开始对男人进行救治。
咽了咽口水，文承妍压下同样紧张的心思，沉声道：“今天的事情，你们就当没看见，谁都不许提起，知道吗？”
助理和司机点头如捣蒜。
坐回后座，文承妍闭上双眼，说了一句“回家”便慢慢放松紧绷的身子，心想今夜真是不宜出门。
可是等了好一会，都没感觉到车子起步。文承妍皱了皱眉，睁眼刚想质问为什么。却在那余光之中，发现车外好像站了个人。
文承妍几乎是瞬间弹到了车子的另一边，周身缩成了一团，死死捂着嘴巴，惊恐至极。今天是撞邪了吗，怎么净看见这种事情？
“叩叩叩。”
车窗被扣响，司机摇下车窗，却见外面站着的是伏城。此时的他，身上那件黑色大衣已然不见，而且里面穿着的白色衬衣也有了些许褶皱。面色有些苍白，似乎有些支撑不住。
只见他与文承妍四目相对了一会，便很自然地打开了车门，坐上车。然后又跟前面的司机说了一个地方，而后便头往后仰，闭目不再说话。
“不……不对啊伏城先生，这是我的车，你突然上来是干什么？”回过神来的文承妍，依旧缩在一边。
“我让伯贤他们开我的车先回去了。”伏城仍旧闭着双眼，似乎真的累极了。
“你们一起回去不就好了？”
缓缓偏过头，伏城整张脸都被黑暗笼罩，唯有一双眼眸，折射出些许微光，“文小姐，再不走警察可就要注意到这里了。”
抿了抿嘴，文承妍抓紧身边的安全带，又见越来越多的车子正在往这里赶，她的确没有什么时间了，于是也只得让司机先开车离开此处。
冷清空旷的马路上，黑色的迈巴赫飞驰不已。路灯散发出惨白的光，照亮路面的同时也徒增几缕鬼魅之意。
伏城在后座安静地坐着，微微垂下头，额前的长发洒落，随着车子的开动而轻微晃动。他闭着眼睛休息，但呼吸平稳地让人察觉不到。
“我说，你们几个到底怎么出来的？”文承妍突然出声问道。
“把人打了就出来了。”伏城淡定地回答着。
文承妍眼波一横，瞪向伏城：“所以那个从楼上摔下来的人，是你们干的？”
车外的明亮驱散了车子里的昏暗，也映出了伏城嘴角的一丝笑意，“是，也不是。就算他们调查监控，也只会看到一群疯子在互相残杀罢了。”
伏城说的轻巧，但文承妍却愈发觉得诡异。她摇了摇头，“到底是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说清楚可以，但不是现在，”伏城说着忽然抬起头，看向了后视镜，“停车。”
司机一愣，“这里？这里可叫不到车啊。”
“后面有人在跟我们，不停下来难道要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吗？”
伏城伸手敲了敲车窗，文承妍立马警觉地看向后视镜。果然，有几辆警车出现在了视野里。
“怎么被警察盯上了？”文承妍懊恼地砸了一下车窗，随即让司机停下车子，她当然不可能让这些人跟她一路。
车子停稳后，眼瞅着后面的几辆车也停了下来。文承妍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摆足了气势才款款下车。下车前，还不忘嘱咐伏城“没事别下来”。
随着车门关上，伏城的眼神愈加发冷。他抬起右手，借着外面的光，只见掌心上有无数条细碎的金色纹路，它们在四处流窜。
脑中忽然闪过黛娜的模样，伏城猛的握紧了手。
下车慢慢逼近的警方似乎没有想到他们追了这么久的车子的主人，居然是文承妍。面面相觑了一会，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文小姐，我们是首尔警厅的。刚刚江景大楼出事，我们看到有可疑人员上了你的车，所以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检查一下。”
文承妍抱肘在警方面前缓缓踱步，并没有着急出声。而是过了好一阵，才缓声道：“检查什么？检查我有没有包庇罪犯是吗？”
警方人员微微赔笑，“只是想更加保证文小姐的安危罢了，毕竟那里刚出了那样的事情，而文小姐又恰好在那个时候离开。”
“所以上了我车的人，一定就跟罪犯脱不了干系是吗？江景大楼是什么我不能去的地方吗？以至于让你们觉得我的形迹可疑？”
这话说得就有些强词夺理了，不过文承妍也是无奈。谁让自己车上真的坐了一个嫌疑人呢？且不说会不会被发现，就光“深夜与陌生男子同车”的话题，足以让自己被唾沫星子淹死。
所以说，好奇害死猫啊。
可惜警方好像是有点铁胆在身上，居然没有让步与文承妍的话语，坚持道：“这是警方的工作，希望文小姐能配合。”
眼见对面态度强硬，文承妍知道估计他们背后的人也把逼得很紧，所以索性不装了，直截了当道：“不好意思，我爷爷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实在没心情跟你们在这里耗时间。”
警方人员一听，立马围了上去，大有不配合就不放人的意思，“我们也是执行公务，希望文小姐理解。”
文承妍微微挑眉，正准备拿出手机的时候，肩上忽然一沉，头上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文小姐和我在江景大楼吃饭，各位也要打扰吗？”
看了眼肩上的手臂，文承妍转头狠狠瞪着伏城，满眼怒火，压低声音道：“你不出来会死吗？”
伏城轻笑，低头凑近文承妍，在外人看来这个姿势暧昧无比，“不会死，但你会死。”
后槽牙咬紧了一次又一次，文承妍恨不得掐死眼前人，“你别狗叫，我就不会死。他们到底是不敢动我的，现在你下来算什么？”
伏城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文承妍恼怒的面容，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忽而一笑，“算……给你的见面礼。”
还没等文承妍开口，伏城便抢先冲警方说道：“我和文小姐，今晚在江景大楼共进晚餐。我见时间太晚了，便提出要送文小姐回家。对于你们说的那些事情，我们一概不知。”
“可是有人亲眼看到，你从案发现场离开呀。”警方人员在看到伏城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这个人可算是让他们逮到了。
“什么人？什么案发现场？他们说了什么？”伏城冷笑着抛出三连问，收回搭在文承妍肩上的手，扫视着面前的所有人：“你们既然坚持要秉公办理，那就请回答我的问题吧。”
“哦，我忘了，”伏城笑着摆了一下手，“这种事情当然需要记录了，你们先等等。我打电话叫一些媒体朋友过来，人多更能服众，你们说是不是？”
行啊，文承妍嘴角忍不住抽搐，打不过就鱼死网破是吧？她伸手碰了碰伏城的手臂，希望他不要再火上浇油。
只可惜伏城似乎没有“领悟”文承妍的意思，反而加了几句：“再不行我可以请文小姐，把她认识的记者朋友叫过来，人多更热闹呢。”
“这……”对面顿时愣住，他们也只是听话来抓人的而已，现在怎么还要做选择题？
“不用这么麻烦，伏城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就行了。”
伏城原本维持的浅笑面容渐渐收起，寒风萧瑟中，他的身板看上去薄得像一张纸，却挺得笔直：“监控都没有拍到我，就凭他一张嘴，你们警方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况且，他们做的事情，你们肯定也是知道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情，说是报应也不为过。难道你们真要宣传的沸沸扬扬吗？”
“你们听了他的话，必定得罪我；听了我的话，却不一定会得罪他，你们好好想想吧。”
警方人员虽然对于抓捕伏城没有什么异议，毕竟论国籍是个外国人，论实力他们也不虚。但是当看到文承妍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已经有点犹豫了。再加上伏城最后的承诺，可以很大程度上动摇了他们的“信仰”。
伏城趁热打铁接着说道：“你们只管回去，绝口不提今晚在这里的见面。我保证，没有人会找警厅的麻烦。”
“当真？”
“当真。”
文承妍见对面有了商量的意味，于是也跟着威逼利诱道：“我爷爷一向是很敬重警厅的，相信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
无声的默契在蔓延，警方人员思量了一阵，便朝伏城和文承妍鞠了一躬，然后如潮水般全然退去，仿佛他们从不曾来过。
威胁消散，文承妍看着远去的警车，长舒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她又担心了起来，“你要怎么兑现你刚才的承诺？”
伏城轻轻“啧”了一声，转身走到车旁边，打开车门：“我还没想好，但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
伏城伸手指了指天上即将西沉的月亮，“你再不回去，天就要亮了，你要让你爷爷等你一个晚上？”
文承妍脸上一红，“我……那是我瞎编的话，骗他们的。”
伏城笑着摇摇头，“真话也好，骗人也罢，你一个女孩子太晚回家总归不好，快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四下安静里，唯有风声穿过，带着远方不知名的声音，横亘在二人之间。他们并不熟识，甚至可以说今晚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说话接触。
可这第一次见面，便足够惊心动魄。
文承妍没有反驳，只是安静地坐上车，在车子即将发动的瞬间，她趴在窗口，“你真的可以吗？”
衣角被风吹起，伏城微微弯腰，清俊的脸上又苍白了几分。他伸手摸了摸文承妍的头，“我可以，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
“快走吧。”
“好。”
确认车子在视野里走远，伏城闭上眼，撑不住了一般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四周刮起旋风，脚下星芒图腾出现，天地为之失色。背后出现巨大的羽翅，将伏城整个人都包了起来。
一阵耀眼的光芒过后，羽翅打开，伏城的黑色瞳眸已然变成了灰金色，满头黑发也变回了银色长发，月白色衣物加身，他回到了神使的状态。
左手上燃起一团浅蓝色火焰，火焰中倒映着那个摔下大楼，正在医院抢救的男人。
伏城看着那个男人，眉间冷冽。念着不能触犯神使的禁忌，他才没有狠下死手。没想到这一心软，倒是让他得寸进尺了。
“既然已经在医院了，那就别出来了。”
天空里骤然出现几道闪电，响声震耳欲聋。甚至其中一道闪电，都劈到了伏城脚边。他知道，这是神主对他的警告，不可妄图改变人类的命运。
确实，他一直谨记教条，一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是，他真的忘不了，抱着黛娜离开那里，触碰到黛娜的记忆，触碰到那些不可说的绝望的时刻。
左手一挥，火焰灭了一半。
如果死亡不是对有罪之人的最大惩罚，那就让他们以余生为墙，以身体为牢，赎完这一生的罪孽吧。
医院里，新入院的病人经过一番抢救，虽然留了一口气，但脑部受损严重，成为了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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