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分流,山谷的鄂军,出现了短暂的不知所措。向来埋伏作战,伏击方都是全力冲杀一个方向,逼迫敌军逃向己方的堵截壁垒。而今局面突变,番军向两个方向前扑后卷;两山掩杀的鄂军若仍然一个方向压下谷底,则必然有可能走脱一方。

    急切之间,鄂军有些犹豫,不免短暂散乱各自喊杀着扑向不同方向。

    “左山前杀!右山后杀!”

    鄂侯驭方云车上的大纛旗两个翻飞横掠,发出了明白的攻杀将令。专一接受统帅云车旗号的两个军令司马连声高呼,两山鄂军立即清醒,各自大吼一声,立即向前向后掩杀下去。

    就在这片刻间隙,应原的死战飞骑已经飓风般卷到了谷口。

    堵截谷口的正是鄂军的弓弩营,由鄂世子统领,专一配备了五百架大型连弩,一百架大型抛石机,全都设置在了山口外的两座小山包前。这两座小山,恰恰在山口外两三里外,与伏击山谷遥遥相对,形成一片四面出口的谷地。

    大型连弩射程可达一里左右,向这片谷地回射锁敌,有极大的杀伤力。一百架抛石机则部署在谷口地带,对逃敌做迎头一击。其余两万精锐步卒,则部署在两侧山坡的树林中,一闻谷内战鼓号角,便开下山坡分作两大方阵成两道防线截杀。

    还余一万步卒,则由鄂世子亲自率领,守在两面山坡,防止残敌冲上山坡突围。如此部署,从地理形势与大型兵器的利用,到鄂军战力的发挥,都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然则,由于身后没有了强兵追杀,当这支番军飞骑飓风般卷出谷口时,顿时显出了其作为精锐骑兵的剽悍战力。面对刚刚冲下山坡尚未结成整肃阵势的鄂军步卒,番军骑士不待任何将令,齐刷刷摘下长弓搭上羽箭一齐劲射,箭雨飞出的同时,战马弯刀几乎是如影随形呼啸扑来。

    以威力论,马上弓箭远不如大型连弩,甚至不如猃狁骑兵的脚踏上箭弩。但是,今日鄂军连弩集中在山口外,两山掩杀的步卒一律摘下单兵弩机而只操长矛。也就是说,面前为堵截残敌而只做专一冲杀的鄂军步卒,目下没有弓箭在身。

    当此之时,这些精于骑射的强悍骑士的密集箭雨威力大显,鄂军步卒纷纷倒地的同时,飓风般的黄色马队已经潮水般冲过了堤坝。站在山口高坡的鄂世子急了,大吼一声,一百架抛石机同时发动,斗大的石块密匝匝向山口番军砸来。

    与此同时,鄂世子的大旗急促摆动,远处两山前的五百架大型弩也接踵发动,数千长矛大箭激荡着骇人的尖厉呼啸声,压向逃出山口的散乱飞骑。及至山谷中的鄂军黑压压杀出,番军的战马骑士的尸体已经层层叠叠地铺满了谷地。

    “应原逃脱!随我追杀!”鄂世子暴声如雷,飞身上马。

    “君上帅令——”

    军令司马飞骑赶到,对鄂世子转述了鄂侯驭方的帅令:停止追杀应原残敌,立即回军桃水,合击公子围残部。鄂世子虽心有不甘,还是气咻咻地一挥大手,喝令全军立即出山杀向桃水。

    此时的桃水两岸,已然乱得没有了头绪。

    公子围的残部,加上向后突围而出的番军后军余部,共有四五万人。负责截杀的应军为对付他们,布置下了两阵截杀。依照正常战法,突围的番军一旦冲出后山口,第一阵截杀的便是重甲锐士;此轮截杀之后残余的番军,全部由部署在桃水岸边的弓弩营堵截射杀,或逼迫其全部投降。

    而弓弩营施展的前提是,鄂军铁骑退出射程之内,不与番军残敌做追杀纠缠,否则,号弩无法漫天激射。山谷战场一开,公子围眼看入谷无望,便回身欲回渡桃水,择机而走。站在山头的二王子姬尚父心痒难耐,下令铁骑截杀,自己也翻身上马率领五千铁骑来追杀公子围。

    如此一来,尚父的五千铁骑与公子围的飞骑,在桃水左岸展开了风驰电掣的追逐拼杀。而敌我纠缠,弓弩也只能对准谷内,而不能再对准桃水岸上拼杀的敌军了。

    公子围虽然人品平庸,然军士们已知番君与公子俨皆逝,此君乃是番国先君唯一的骨肉了,骑士们立誓要护卫公子。此刻面临强敌追杀,这支飞骑非但没有慌乱,在战场左冲右突寻觅涉水时机。

    残阳如血,随着鄂侯驭方率领完成谷内截杀的鄂军返回,桃水战场成了一边倒的形势。喊杀声渐渐归于沉寂,公子围双目通红,满是惊恐着望着身边一个个身体被洞穿,倒在自己脚下的护卫们。他身上的锦衣已被护卫们喷射的血柱染得通红,整个人如同一个血人一般。

    一位穿着华贵银亮铠甲的少年被簇拥着上前,公子围拖着已受箭伤的残腿蹒跚上前跪乞道:“二王子-------二王子饶番围一命啊!番国毕竟是天子的舅家呀,鄂国如此斩尽杀绝,岂不是毫不顾惜天子之颜面啊--------二王子------”

    一道寒光闪过,番围再也说不出话,喉管喷射出的血柱溅到了姬尚父的马鞍之上,无声地倒了下去。

    “本王子最恨别人提及‘天子’二字,什么舅家,本王子的舅家乃是纪国,番国算哪根葱?”姬尚父跳下白马,厌恶地皱眉道:“这个马鞍子脏了,扔掉,换个新的!”

    “诺!”

    “哎呀,二王子,你怎么把他给杀了?”随后赶来的鄂侯驭方望着倒在地上的公子围,不无遗憾地拍腿呼道:“来晚了一步啊!”

    姬尚父颇为不解:“舅侯为何如此懊恼?不过是个窝囊废而已,杀了便杀了,便如碾死一个蚂蚁一般,有何可恼?”

    “二王子啊,番军虽亡,但其民之心尚不可测,留着他尚可有可用之处。”按鄂侯驭方的说法,如果能吞并鄂国的国土与人民自然最好,但若民心不服,亦可扶立一个傀儡上位,如公子围这般是最好的人选。不想却被姬尚父一时冲动,毁了这个好棋子,如何不懊恼?

    对他的打算,姬尚父颇不以为然:“番国已亡,板上钉钉,谁敢不服?舅侯多虑了!”

    “但愿如二王子所讲。”鄂驭方无奈的长吁一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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