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佞臣……对,你还娶了南朝的公主,你把朕逼退位了,他就会把你踢出去,办成朕没有办成的事!谢松照,你赢了吗?”承德帝癫狂的撑着案几,茶水四溢。
谢松照嗤笑:“我的陛下啊,你可真天真,你要不猜一猜……谁娶了南朝来的公主?”
承德帝脸上的笑僵住,他盯着谢松照不可置信的轻轻摇头,呢喃道:“不可能……朕亲自下的旨……”
谢松照道:“臣确实接到了旨意,但是奈何您先给宣平伯下了旨啊,臣自然不能横刀夺爱啊~”
承德帝泄力的坐下,自嘲道:“朕算什么皇帝啊?一个美妾留不住,自己的帝号留不住,到头来谁都敢对朕阳奉阴违!”
周国历来帝王都有属于自己的帝号,宫车晏驾后世人称呼也是帝号,而非谥号。中道改号的至今不过两位,第一个是因为寡德苛政差点引起农民起义,迫不得已改了帝号表示自己改过自新,还留下一封罪已诏忏悔。
谢松照颔首道:“着实窝囊,那你继续当皇帝的意义何在?”
承德帝看着他,道:“朕在一日,太子就永远都是太子。”
谢松照认同的点了点头,道:“也是。不过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陛下还是先见一见侄儿媳妇吧,新妇已在殿外等候。”
温南栖在内侍的带领下走到这荒草萋萋的宫室外,心里惊得无以复加,他不信承德帝会在这里接见君平,定是有人要趁机杀了君平,幸好跟着来了。
两人在看到正殿黑褐色的血迹到抽一口冷气,这鬼见愁的地方能有皇帝?!
温南栖摸着要上的软剑随时准备杀了前面的内侍,到了偏殿却真的看到了承德帝,他死死盯着门口,看到温南栖牵着君平出现目呲欲裂,双手捂着心口,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谢松照起身道:“南栖,陛下今日心神恍惚,不能接见你了。”又对内侍道,“快去请皇后娘娘来。”
温南栖看着倒在罗汉床上的承德帝,抿着嘴挣扎片刻道:“那就麻烦你转告陛下,南栖改日再来请安。”
君平转身时对着谢松照轻轻点了下头,谢松照勾唇笑着坐下,似是与承德帝相谈甚欢。
谢松照道:“陛下可是心疼兵符了?”
承德帝浑身打颤抖着,牙齿相互碰撞咯咯作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松照也不需要他回答,继续自言自语道:“陛下放心,臣不会弑君。臣就是来陪您话往昔罢了,如今天色已晚,臣也该走了。”
承德帝起身一个不小心就滚到地上去了,门正好开了,他阖上眼,准备听皇后的嘲讽,却是一双温暖坚定的手把他扶起来,他定睛一看,是顾明朝。
顾明朝低着头道:“陛下,最近他看我看得紧,宫里也被皇后掌控,臣实在……”
承德帝一口温热的茶水下去,喉头的腥甜被压住,他开口道:“朕知道。他已经出宫了,你……”
顾明朝道:“他没有出宫,还在皇后宫里,太子也在。”
承德帝道:“朕已经没有能许诺你的了,你还来做什么?”
顾明朝急切道:“陛下!何苦说这丧气话!我刚刚路过侍卫司,听到禁军谭左卫说,陛下受苦,臣子无能为力。说完痛哭捶桌。”
承德帝眼睛里亮起一丝光线,顾明朝继续道:“陛下,臣所求不多,只求一宅院安居,得娇妻相伴,儿孙绕膝。陛下,臣已经把谭左卫带过来了。”
“快!快叫他…快请谭左卫进来!”
谭冠误进来纳头便拜,口里直呼陛下,堂堂七尺男儿痛苦流涕,承德帝心里却舒服多了。
“爱卿可愿助朕重掌江山?”
谭冠误铿锵有力的道:“臣即便粉身碎骨也要为陛下重整天纲!”
“好!好极了!好极了!”
顾明朝跪在承德帝脚边道:“臣愿将乱臣贼子们拉入瓮中!成陛下大业!”
谭冠误和顾明朝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夜皇后来给他送药,他擦着嘴角道:“皇后,朕近来觉着身子爽利了不少,想在扶风殿办一个春日宴。”
皇后背对着他,脸上尽是讽刺,嘴上淡淡道:“好,妾去办,不知陛下什么时候要办?”
承德帝正谋算着日子,皇后突然道:“既然陛下身子爽利了,后日可要去看看云访出阁?”
承德帝眼眸一亮,道:“正好!朕也许久未见过云访了。朕要给她多备些嫁妆……”
皇后站在阴影里,满目悲凉。
望江南。
众人在一遍又一遍推演后日的事。
窦思源道:“届时我就痛斥承德帝的罪行,自古以来不杀谏臣。”
谢松照道:“不行,苍月,不行,这个太危险了,这种时候就是成王败寇,万一败了呢?”
窦思源道:“无人为此行正名,咱们就是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松照,这件事里除了我还有谁能?你身为外戚,此行谏言有乱政之嫌!”
江宁道:“我们在燕都里能调用的兵力都在宫外,且是府兵,不能进宫,而宫里能依靠的只有太子和皇后。”
林浥尘指着长长的迎亲路,道:“他们只有一次动手的机会,他们只会选在宫里。届时……”
林猛道:“松照护着太子和皇后,云访公主有少游,江宁和苍月在一处。”
谢松照道:“如此分散,若是谭冠误反水……”
顾明朝道:“他为何会反水?”
谢松照道:“不,不是反水,而是中立,我们占上风,他就弑君;若是我们力竭,他就除奸佞。”
顾明朝喃喃道:“怎么看咱们都处在下风啊。”
窦思源道:“是我们挂念太多,所以掣肘。”
林猛知道,对这群少年郎来说,谁都不能舍弃,都是亲人。
瑶华宫。
云访看着红烛道:“落亭,你瞧,这红烛烧到尽头我就要嫁做林家妇了。”
落亭给她梳着及地的长发,柔声道:“公主何需多虑,左右驸马和谢世子走的近,世子又打小就疼您,绝不会重蹈临川公主的覆辙。”
临川公主是崇明帝的姐姐,婚后被虐打至残,崇明帝为了她夫家权利不管她死活,最后三尺白绫挂在那府门口。
云访道:“往日无法无天,如今到了别处…怎敢啊,父皇是指望不上的,他先前还想着把我嫁去龟兹呢。皇兄,我哪里敢过多奢望,往后就是君臣了。”
落亭听得悲哀,小公主生在天家,那里会全无知觉呢,只能安慰道:“皇后娘娘定然不会弃您于不顾的,您凡事都要往好处想。”
云访摇头道:“日后再莫说这话了。生在天家,都是棋子。”
景仁宫。
承德帝死死攥着锦被,目光牢牢抓住跳跃的红烛。快了,就快了,任人摆布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他眼睛亮的熄了灯烛都能当灯笼的地步,锦被攥着已经被汗濡湿了。
宣平伯府。
温南栖给廊下赏月的君平披了件大氅,轻声道:“多思无益,夫人不如早些歇息。”
君平转头望着他叹气:“夫君若是入仕,还有谢松照什么事。”
温南栖道:“在政事一途上,我比不过谢松照,老师当年评价他,前途无量。我只适合闲云野鹤。”
君平折了枝梨花,轻轻吹了口气,道:“可是你看得透。”
温南栖接过花道:“人有所谋,便必会有破绽。这不是布局,是看谁的破绽更致命。我身在局外,自然看一切都是虚无。”
君平突然噗嗤笑道:“我真怕有一日你看破红尘,出家去了。”
温南栖摇头,笑道:“正因为我看破红尘,才更恋栈这温吞世俗里的人间烟火。”
君平抚着他的额发,道:“南栖,我是谁,你知道吗?”
温南栖握着她的手道:“梁迢,我的妻,宣平伯夫人。”
君平固执道:“为什么不是君平?”
温南栖牵着她往回走,慢慢的说:“夫人,新婚夜我便说了呀,前尘不究。”
君平看着他们在地上不断变换位置的影子,心里轻轻地说,你可以前尘不究,我却斩不断前尘……
望江南。
谢松照终于送走了所有人,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往回走。却看到顾明朝还坐在院里,叼着茶盅摇头晃脑。
谢松照心想这是干嘛?接无根之水吗?
过去拿下他的茶盅道:“魔怔了?”
顾明朝道:“好累啊……”
谢松照笑道:“若是此行不成,便不是累了,是命悬一线了。”
顾明朝道:“明知谭冠误不可靠,为什么要找他?”
谢松照让人换了壶茶来,道:“你还能找到让承德帝相信,且会孤注一掷的人吗?因利益聚到一起的人,终究会因利益刀兵相向。”顿了顿又道,“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局,一切皆是有迹可循。若你是谭冠误你会怎么做?”
顾明朝想也不想就说:“两方奉迎,但是会更偏向承德帝,你们是一个完整的…嗯…战线,他加不进来。但是承德帝不一样,他如果救驾有功,那么承德帝以后能依靠的就是他。这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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