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琅铛月。
不过话语之间李无蝉带来的侍卫都已经被砍翻在地,只有马严和他背对背防守,楚王缩在一众尸体里装死。
李无蝉吐了口血水,笑道:“殷湘兰,此刻南郡已经被围了吧?我李无蝉不做没把握的事,你放我离开,这个楚王我替你杀了,如何?”
就地斩杀的敕令还没有下发到南郡来,纵然楚王是戴罪之身,但他和承德帝过一万年也是亲父子,若是来日……他们杀了他确实有风险。
殷湘兰转着手上的镯子道:“卸甲弃刀,可以一谈。”
李无蝉二话不说就把那把御赐的名刀丢了,左右见状立马把他和马严五花大绑起来,楚王见状吓得惊狂尖叫,殷湘兰道:“李将军,请兑现诺言。”
李无蝉暗暗骂娘,侍卫捡起他的软剑,让他握住后直冲楚王脖颈而去,捅完后剑被随意丢弃在地上,想他李无蝉何时如此狼狈过。不过两息,楚王不再蹬腿挣扎,李无蝉回身道:“秦夫人,不打算去城墙看看吗?”
殷湘兰盘算着,嫣然一笑,道:“将军,带上他们主仆二人,咱们去看看所谓的大举进攻吧。”
城外烟尘直冲云霄,陈国大军尾部一字甩开,叫阵的打马跑了十多圈,终于看到城墙上出现了秦综合
李无蝉看着为首的是自己的副将之一王峰,心下一喜,盘算着如何逃出生天,却看到殷湘兰指着一个麻布袋对城下喊话:“诸位远道而来,妾虽一介妇人,却也备足了好礼相送,请看。”
一颗一颗头颅自墙上滚落,这是把陈国将士的脸踩在了脚下,看得陈国将士目呲欲裂。李无蝉刚想骂她妇人心肠歹毒,殷湘兰却拔下发钗抵着李无蝉后颈,对城下喊话:“尔等绕陈留,越壶口,穿五原而来,军粮补给可能跟得上?我南郡将士的刀可是许久未曾饮血了。”
秦综搭箭挽弓对王峰嗤道:“插标卖首尔。”
王峰侧身砍断飞扑而来的箭,虎口震的发麻,他指着城上喊道:“我等此来只为接回将军,太守……”
殷湘兰道:“李将军已经将叛贼楚王就地正法了,不如今日我也替诸位清理门户可好?”
左右两个侍卫架着李无蝉,他连转头都不能,尖锐的钗子破开皮肤,一滴两滴血缓缓顺着脖颈滑下。李无蝉领会了什么叫——最毒不过妇人心,低估了这个殷湘兰啊。但他确定一点,殷湘兰现在不会杀他,会用他来拖住陈国大军。李无蝉叹气,陈国这一个好算盘全废了。
王峰此来没有带谋士,哪里说得过殷湘兰,憋了半天道:“好说,我此来不为征战,只为接回将军,太守和夫人可以开价。”
殷湘兰退后,与秦综商议,“我不精于此道,谈判还是要数鸿胪寺的左右二卿。”
秦综道:“谈判只是拖时间。他们跋山涉水而来,林帅最迟今日也会知道,咱们虽然兵马不足,但拖他个两天没有问题。待陈留军出动,锁壶口,伏五原。咱们现在向江夏借兵,待他们士气低落时出城猛攻,前后夹击。”
殷湘兰道:“行军打仗全赖将军神威。”
秦综捏了下她的手,笑道:“谋算安民我不如夫人。”
两人相视一笑,殷湘兰让人带着李无蝉下了城楼,秦综挂出免战牌,火速差人去往江夏报信。
秦综那一箭也让王峰颇为忌惮,没有人跟他说过此行如此凶险,还名不正言不顺……
含元殿。
“陛下!万万不可啊!江家时代镇守滏阳关,守的乃是大周门户。走脱叛贼是因为叛贼勾结敌国,纵有过,也不应囚其于燕都啊。”赵怀瑾出列苦苦劝谏。
“陛下!如此天下人都要寒心了!”徐雁征也在苦口婆心的劝。
“你个昏君!镇南大将军的祖父江秦川在太祖崇明年间战死滏阳关外,尸首不全;其祖母关月落在八王乱京时率兵勤王,与谢侯爷力排众议辅助您登上大宝。”孟寄词把手里的笏板摔在地上,痛斥承德帝忘恩负义。承德帝被孟寄词骂多了,早已不在乎了,只当秋风过耳,
“陛下,承德四年,江宁之父江延致其母孔荻在与南国带水一战中双双丧生。江宁十七岁提枪上阵,二十二岁方才受封镇南大将军。其一心为国,如今却为陛下囚禁燕都!这是折辱啊!”徐雁征说完看着承德帝还是一言不发,心寒至极。
太子道:“陛下,臣以为南国虽有交好之心,然豺狼在侧亦不得不防。”
承德帝看着乌泱泱跪了一地的臣子,终于松口道:“朕念其功德,便在燕都赐将军府邸养伤吧。”
此话一出,众人只觉心寒不已,将相和,文武齐心,正是百废待兴之际却有一个这样的皇帝,大周的前路谁都看不清。
御书房。
承德帝摸着久违的御案道:“今日让朕来御书房所谓何事?为了拉拢人心?要用权与朕换吗?”
太子道:“殷阁老求见,父皇见还是不见?”
承德帝手指就像被烫到了,猛地缩回来,好一会儿他才道:“请阁老进来。”
粗布麻衣也盖不住大儒风范,承德帝看着曾经的老师哑然失语。
“臣,殷别尘叩见陛下。”
承德帝站起来道:“老师快起来,地上凉。”
殷别尘起身道:“陛下可知臣为何今日特来求见陛下?”
承德帝道:“老师隐世十余年,莫非是为了江宁一事?”
殷别尘道:“非也。臣特来请罪。为家中不肖子孙请罪。”
承德帝不解地看着他。
殷别尘道:“臣有一孙女名湘兰,臣来为她夫妇二人请罪。”
承德帝揪着袍子,就像殷别尘教他那几年一样。承德帝道:“老师,他夫妇二人有何罪啊?”
殷别尘道:“走脱逆犯,却劝江将军入燕都领罪,如此大逆不道欺君罔上,请陛下治罪。”
承德帝抓住了重点,道:“老师也觉得朕不该如此待江宁吗?”
殷别尘摇头叹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安敢悖逆。只是陛下处罚了江将军,那么南郡也该一视同仁。否则有偏颇之嫌。为君者,赏罚严明方能立威。”
承德帝道:“依老师之见,当如何?”
殷别尘道:“陛下莫不是忘了,景平侯陆白彦之女已经许给了江将军。”
承德帝点头:“正是……”
殷别尘道:“他这侯爵虽是空架子,但少傅之职却很有份量。陛下何不赐婚。”
承德帝一拍大腿道:“老师真乃朕之福音也!朕立即下旨,就说景平侯舍不得爱女,朕要给那孩子加封!”
殷别尘道:“陛下,既是加恩,便以‘南流景’来取吧。”
承德帝连连道:“极好极好!”
太子在隔间听到直冷笑,承德帝这是到了山穷水尽处,看谁都像救命稻草。若不是他当年与殷别尘政见不和便痛斥其居心叵测,这燕都何至于如此之乱?殷别尘当年罢官,带走了好一批人,承德帝还骂过这些人是结党营私。现在好了,手上一张可以打出的牌都没有,殷别尘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装做求贤若渴,要他留下。
真是可笑,殷别尘大隐隐于市,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哪里看得上这个草包皇帝。
殷别尘走后,承德帝迫不及待的就要下旨,太子按住他的手,道:“父皇,别这么着急啊,后日就是松照与君平的大婚,你不想看看吗?”
承德帝道:“逆子!朕要拟旨!”
太子笑道:“逆子?骂的好,昏君。”
承德帝的手被握住,太子一笔一划教他写出“逆子”,承德帝气得手抖,又看朱笔在圣旨上写着“昏君”,更是气得不行。
太子握着他的手写下“罪己诏”,承德帝挣脱不开,只能咬牙看着泪水晕开的“昏君”二字。
太子给圣旨加上玉玺,举在眼前观赏,啧啧道:“你是我教过的最差的学生,这字便是我头昏脑胀时也是写不出来的。”
承德帝瘫在龙椅上。
太子把圣旨收起来,又给他铺了一张,道:“陛下,写吧。”
望江南。
江宁一杯续一杯的糟蹋着谢松照的罗浮春,谢松照叹气:“咱们这个陛下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薄情寡义。”
江宁摇头道:“我刚刚去陆府时,陆夫人边哭边骂皇帝薄情寡义,陆少傅倒还沉得住气,在自弈。”
顾明朝道:“陆少傅是东宫太子少傅,他不能出头,只能静待时机。”
谢松照道:“不是不能出头,这件事最好就是他出头。陆少傅是功臣,宗亲削俸就是他办的。只是不知道承德帝还记不记得了。”
江宁道:“承德帝记不记得他是功臣和我这事……他们之间有何干系?”
谢松照慈爱的摸着江宁的头道:“瞧着孩子,都给喝傻了。明朝,你解释给他听。”
顾明朝愣住了:“我……我不知道宗亲削俸这件事啊。”
江宁拍了拍谢松照的肩膀也十分慈爱的对他说道:“瞧着孩子,还没喝怎么就醉了呢?”
谢松照看着两人牙疼,叹气道:“陆少傅是你未来的岳丈,承德帝能折辱你,却不能连着陆少傅一起,寒的就不只是你滏阳关将士的心,还要皇室宗亲。”
顾明朝道:“这不是已经连着陆少傅一起了吗?”
谢松照摇头:“还差一把火才能把陆少傅拉到咱们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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