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究竟怎么了?”云访在花厅坐不住地张望小厮来来往往手中的血色。

    远岫不动如山道:“公主,世子昨夜遇袭,如今尚在卧床修养,让我来告知公主,改日陪您去听戏。”

    云访脸色一变,低声问:“顾明朝有问题?”

    远岫躬身一礼:“属下不知,但昨夜顾皇子确实住在望江南西厢。”

    云访手中帕子绞在一起,表兄待她极好,顾明朝却不过是个外人,如果这个顾明朝有问题,那她……

    她发狠地唾了下,道:“把顾明朝给本宫押过来!”

    远岫却道:“世子说了,来者是客,且顾皇子舍命相救,应当好好报答。”

    这番话听在云访耳中便是,舅父出征,母亲兄长都深陷夺嫡,表兄为了不节外生枝只好扣押了顾明朝。

    顾明朝冤得找不到地儿哭。他被软禁在征西候府,他到燕都七年,老皇帝早就不在意他了,世家朝臣心怀鬼胎却也不愿意跟他沾上关系,故国不堪回首,主君势弱,地方割据,朝中派系斗争胶着,谁都没空管这个早在七年前就送出的质子。

    好容易周旋在云访公主身边得其青眼,却被谢松照扼杀在摇篮里,谢家在燕都一向避世,宫中皇后太子甚少与征西候府有来往,唯有这个谢松照游走燕都,是内阁赵首辅的得意弟子,在文人圈子很是混的开。老皇帝忌惮太子和楚王,却对谢松照亲近。顾明朝摸爬滚打七年却对谢松照的了解浮于表面……不只是他,也许所有人都不了解他。

    “顾皇子,世子有请。”归鸿站在门口,顾明朝没由来的背上汗毛立起来了。

    望江南主院青竹交错好似美人半遮面,顾明朝心里打鼓,他总觉得不对,但说不上来。

    “谢世子,找我何事?”顾明朝抢着开口。

    谢松照嗤笑,有疼得嘶气,好一会儿才道:“今日户部潘尚书之子邀我等赴宴。”

    “与我何干?”顾明朝谨慎地盯着他。

    “潘舟宜与殿下不过一日未见,便将拜帖送到了我府上,可见是情谊颇深啊。”

    顾明朝尚未答话,云访便气势汹汹地冲进来,隔着屏风冷笑:“好一个只羡鸳鸯不羡仙,好一个情比金坚。顾郎怎么就没把这折戏说与本宫听呢?”

    顾明朝霎时就明白了,但是他辩驳不了,他的性命握在谢松照手里,潘舟宜又确实与他交情匪浅,不管这帖子是不是冲他而来,这个名头他顾明朝都担定了。

    云访见他不辩驳,更是怒火中烧,甩袖便走了。

    顾明朝看着慢条斯理坐起来的谢松照,听他说:“公主年有十二,玩心未定,若有言语不妥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谢松照,我知道我回不去的,但是我……”

    “殿下以后就是我谢松照的座上宾,今日我等且去见见潘公子吧。”

    宴会定在十三楼,这是个销金窟。

    “待松照来了,我定要好好打趣他!怎么不声不响看上了顾明朝,还带回去金屋藏娇!”潘州宜坐在主座哈哈直笑。余下的人或附和或冷笑。

    “顾明朝?那个陈国七年前送来的质子?”有人撩起帘子进来问。

    “是啊……啊……殿下……见过楚王殿下。”潘舟宜连忙爬起来。

    楚王笑眯眯的道:“不必拘礼,孤见今晚夜色迷人来走走,未曾想遇到了诸君。”

    “是我等荣幸,我等荣幸。”潘舟宜连连道。

    “楚王殿下。”谢松照带着顾明朝进来拱手行礼,楚王也不在意,笑呵呵地招呼他:“松照脸色不虞,可是风寒侵袭?这白藏之时最易感染风寒,松照可要留意。”

    谢松照拱手坐下道:“有劳殿下挂碍,不过是乘夜赏月时秋露寒身罢了,一碗姜汤足以。”

    正在话语间,一个小厮进来道:“禀殿下,太子闻谢世子风寒加身特命人熬了姜汤送来。”

    顾明朝看着他颔首饮下,与周围人虚与委蛇神态自若,想,若能得到谢松照的帮助,或许……能更容易有出路。

    “明朝,到我府上住些时日如何?上次的戏折子还没写完呢。”潘舟宜有些醉了,过来拉着顾明朝要走。楚王的随从架起潘舟宜往外走,楚王依旧笑得和蔼:“松照,尽兴而归啊。”

    谢松照像是真的醉了,也不行礼,只点头称是。

    “谢松照,你真醉了?”顾明朝撑着桌沿,总觉得这场宴会不应该这样就结束了。

    谢松照不说话,由着他扶起来晃晃悠悠下楼,等上了马车谢松照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了。

    谢松照抿了口茶问:“你知道楚王为什么来了吗?”这正是顾明朝想不通的地方,但谢松照问,他就只能硬着头皮道:“潘舟宜的姐姐是楚王妃,潘家早早站了队,朝中六部,太子手握工部、兵部、吏部,楚王手里有户部、礼部,而杜鹤径却把刑部治理的跟铁桶一样,谁在他手里都讨不了好。所以……楚王想……”

    “错了。”谢松照叹气,“如今我父亲出征在外,我需要跟户部打交道,要准备要钱将东西送到前线,如果潘舟宜今天按他的计划行事,那么户部就会被我追着不放,为了安抚我,就不得不把东西都经我的眼,而军粮军衣这些东西是暴利……”

    顾明朝一阵恶寒:“他的计划是什么?”

    谢松照看了他一眼:“说我弱冠之年却无娇妻美妾,是我有龙阳之好,或是……借龙阳之好掩饰我爱慕云访之实。嗤……潘舟宜的脑子就只能想到这个。”

    顾明朝微微一抖,暗暗想,若是他,估计也只能想到这个……

    “世子,有人收过路费。”归鸿推开马车门,顾明朝看着夜色里的寒光打了个战栗。

    “留一个。”

    应声飞出的归鸿横刀一劈,滚烫的血洒在谢松照若草色的袍子上,远岫策马抽刀砍下冲谢松照马车扬刀的刺客。

    “世子,都是死士,解决完了,一个不留。”远岫跪在马车边。归鸿抬手朝他脑门一劈:“世子要活的!”

    远岫:“……”

    谢松照拎着袍子看了看道:“罢了,死士也问不出东西来,先回府。”

    顾明朝下马车时听到谢松照说:“殿下,我替你挡了灾,不该谢谢我吗?”

    顾明朝听他这个调调就浑身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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