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夜幕笼罩于盘州城, 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伫立于城楼之上,便可见到在万籁俱寂中,唯有坐落于城中央高大的领主府灯火通明。
“哎, 这是第七日了吧。”
城楼上的士兵打了个哈欠, 咂咂嘴瞥了一眼身旁发问的同伴:“管他第几日, 索性没咱们什么事。”
“我说这领主大人的七十五大寿就是不一般呐。你瞧瞧这半个月进出城门的马车牛车,哪个不是一车一车的礼物拉过来, 从早晨城门还没开就在外面排起了长队,一直到晚上关城门都还有车进来。我瞧着, 怕是咱们盘州所有有头有脸的贵族都来了吧。”
男子用手肘捅捅已经困到能站着睡觉的同伴:“这连摆七日宴席, 每天摆到三四更时分,里头得有多少好东西啊。”
“哎呀你这可真啰嗦。”被戳的烦了, 他不耐烦地推开八卦的同伴, 干脆说道, “你真是大惊小怪, 哪一年不是这个样。这才第七天, 今年赶上老领主七十五大寿,还得摆七天呢!”
“真的假的, 你可别骗我。”
“我骗你干嘛……”
这头城头站岗的士兵们聊着天,那头领主府的大殿内歌舞升平, 大殿的两侧摆满宴席,菜品如流水般源源不断地由婢女捧上来。众人欢声笑语,不断有人向老领主敬酒, 祝贺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抛出,哄得发须皆白的老人笑得合不拢嘴。
大殿之内灯火辉煌喧嚣热闹,丝竹之声溶于夜色之内,传遍了城主府的每个角落。西北角的一个小小的院落的正房之中, 豆大的烛光将一道伏地的纤弱身影映到了墙上。
“我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儿吧。”女子伏在地上拽住一个丫鬟打扮女子的裙角,不住地啜泣着。她从身上摸了摸,掏出一点碎银子来,捧到站着的女子面前,哀求道:“宝儿从昨儿早上就开始发热,今儿愈发厉害了。我拿冷毛巾冰了也不管用,情况实在不好。这点碎银子全当请姐姐喝茶,求姐姐发发善心,帮我请府里的郎中来看看吧。”
“咱们可当不起您这一声姐姐。”那丫鬟拂了拂衣袖,挺直腰背高傲地向下瞥了她一眼,“您是主子,我不过是个下人。良惠女,领主大人虽然宠爱您,可您也应当懂事些,知道什么是分寸。”
“今儿可是大人的七十五大寿,您这个时候去请郎中,岂不是成心诅咒?这要是叫大夫人知道了,只怕这间房子您都住不了了。”
“我,我万万不敢有此心思啊!”良惠闻言大惊,“只是宝儿高烧不退,我……”
“行了,您就别在大惊小怪了。”
婢女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她从良惠女的手中拽出裙角,嗤笑一声向外走去,还不忘冷冷地嘲笑几声:“不就是夜里受了点凉,仗着领主大人的宠爱,一个贱女之子还真金尊玉贵起来了……”
婢女的冷嘲热讽如刀子般扎到她的心上。良惠泪流满面,瘫坐在地上,佝偻着身子抱起满面通红、哭声几不可闻的孩子,将额头贴到他的小脸上,呜咽不已:“对不起孩子,是娘没用,娘救不了你……”
她拔出头上的簪子,紧紧地握在手中,双目中的光芒一点点散去:“孩子你别怕,娘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孤独地走那段黄泉路的。”
她想起耕作一生的爹娘,想起前来提亲的邻家哥哥,觉得像是梦一样。那日子虽苦,可细品起来是甜丝丝的。
人人都羡慕领主府的荣华富贵,可她一个老实的农家女,怎么玩得过后宅浸淫长大的世家贵女?就连这个孩子也是老领主喝醉了酒强迫了她得来的,之后被克扣份例也好,被欺侮也好,被算计也好,她都默默受着,不懂得反击不懂得躲避,只想老老实实地抚养孩子。可她哪里知道,这样的行为落在他人眼中,也成了争宠的手段。
如今等孩子一去,她的命也就跟着去了。
“天无绝人之路,姑娘何必如此灰心丧气?”
就在她心如死灰之时,清冷的声音兀地在屋中响起。良惠下意识地将孩子护在怀中,惶然地转头四面望去:“是,是谁?”
“我并无恶意,只是听闻你的哭声,心存不忍,故而前来助你。”
随着声音的落下,不知何时立在门口的女子自黑暗中显现出来。良惠紧抱着孩子,虽然惊疑,可心中到底燃起一丝火苗:“你真的是来帮我的?”
女子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你的孩子已到这般地步,若不医治恐性命堪忧。而你孤身一人,在府中似隐形人一般,我又能贪图你们母子什么呢?”
良惠本就老实,没什么心眼。她眼见着孩子病到快断了气,终究是母亲的爱子之心胜过了所有疑惑,遂直身而跪求道:“妾身虽然不知道您是什么人,可只要您能救我儿子,妾身愿为您做牛做马来还报恩情!”
“不必如此,请起。”
“你不要这样抱着他,不利于孩子散热,最好将他放到床上,解开衣物。”她缓步走到良惠的身边,蹲下身手指轻触孩子的额头,“烧得很厉害,病拖的有些久了,实在不太好。”
“求求仙子一定要救救他,妾身……妾身给您磕头了!”
雪间:“……”
怎么又一个把她当神仙的她就是怕一身忍者行头吓着她所以穿了身正常的袄裙而已。
天地良心,不是所有突然出现的人都是神仙!
雪间此刻真的很想挠头,只是顾及着形象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手。她先制止住以头抢地的良惠,而后将手轻贴在孩子的胸前,须臾亮起了淡绿的光芒。
这孩子毕竟还小,且只是普通人,未必能承受住查克拉,因此雪间只用微量的查克拉控制住孩子的病情,使得他暂无性命之忧后便停下了医疗忍术。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青色小瓶,从中倒出一粒棕色药丸,手指一捏将其分为两半。
“去找碗温水来。”
“哎。”
良惠取了只小碗,从角落的水壶中兑了半碗温水。雪间将半粒药丸化于水中,交给了她:“把这碗水喂他服下,便暂时无忧了。”
“是,是。”良惠忙不迭地应声,接过碗来喂孩子去了。
雪间耐心地等在一边。良惠喂完药将孩子安顿好后,见他脸上的红晕褪下去许多,呼吸也平稳了,这才大松一口气,一下子脱了力瘫在地上。
“这孩子毕竟是领主大人的儿子,竟被人如此算计,真可以算得上是无妄之灾。”雪间叹息道。
良惠倒听出了不对:“仙子说被人算计……我儿不是夜里受了凉才发热的吗?”
“他不是受凉,而是中毒。”雪间微一摇头,无视她骤然紧缩的瞳孔,继续说道,“若不是我的医疗忍……仙术护住了他的脏腑,又给他服下解药,他恐怕是难过今晚啊。”
良惠呆在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雪间从容地理理袖口:“所幸这就是内宅斗争中最常用的一种发热药,寻常的解毒药就能见效,否则也不会你刚给他喂完药立时就能看到变化。”
“是谁,是谁要害我们母子!”
也许是伤子之痛彻底触到了她的逆鳞,这位性格本分从不争抢的母亲的双目泛红,平生第一次发出了母狼般狠厉的光芒,好像要把所有人撕裂殆尽:“我什么都不要就要儿子,她们还想做什么!”
“只要你儿子活着,就始终是他人的威胁,就始终有继承领主的资格,自然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而领主老来得子,也自然对这孩子喜爱不已。这些,就是你们母子的罪过。”雪间将血淋淋的一切撕开摆在她面前,“今日我能助你儿子躲过这一劫,来日如何就不一定了。”
良惠虽老实却并不笨。她抖着身子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咬出了血印子,忽而眸子中迸发出决然:“求仙子给妾身指条明路,我们母子到底如何才能活下来?”
雪间偏头看向她:“你真想知道?”
“这是当然!”
雪间看她这样认真,反倒笑了:“其实我的方法,刚才已经说了。”
良惠一愣:“您的意思是……”
“万事悠悠,以自立为先。”雪间正色道,“与其仰人鼻息,想方设法在他人手底活下去,不如自己成为主人。”
良惠听明白了。她的嘴唇嗫嚅了下:“可是妾身出身微贱,无依无靠,怎么比得过大夫人她们的娘家……”
“我可以成为你的依靠。”
雪间向她伸出了手:“就凭我是木叶忍者,千手一族的公主,千手雪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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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习习,拂过两人的肩膀。泉奈看着雪间怀中酣睡的小儿,有些诧异:“她居然肯把孩子给你?”
“既然有人下了毒,自然是不希望这孩子活下去。如果明天早上见不到这孩子的尸身,下毒之人必会起疑。而此人这次下手不成定然还会有下次,我们不可能事无巨细地看着这孩子,且她也知道,她这个母亲也护不住孩子,所以交给我们反而是最安全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话果然不错。”泉奈颇为感慨,“若不是我们适逢其会,这孩子过不了今晚。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雪间低头拢了拢孩子的小衣服,而后看向泉奈:“我用木遁伪造了个假尸体,护卫那边你应该打好招呼了吧。”
泉奈颔首:“你放心。”
自木叶建立后,火之国境内所有雇佣忍者的贵族的护卫忍者都是由木叶统一调派的,故而在这只队伍中能看穿雪间木遁替身的只有宇智波的写轮眼。
只要这个地方安排好,其余的便不足为虑了。
一旦良惠失去了孩子,她也就不再成为后宅争斗的目标。只要她安安分分地猫在这个小地方苟住,等过去这场战乱,就能抱着这孩子名正言顺地走进大殿,坐上最高的位置。
“我们是时候该进行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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