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自己会遭受这一切。

    沈如玉不明白。

    理了理自己的着装,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不会被这些村民的闲言碎语打倒。她要他们好好看看,自己与沈盼睇的不同,只要多看自己几眼,就能发现她比沈盼睇好的地方。

    “叔叔阿姨,奶奶的情绪有些不好。”

    沈如玉静下心来面对这些人,不能每次落荒而逃的都是自己。

    她瞧上去斯斯文文的,纤细的模样,弱不禁风。

    走出门来的沈老太,衣服上沾着地上的灰尘。

    本来柔和下来的视线,在沈奶奶出现以后变得尖锐,沈奶奶没有整理自己的仪表,一眼就能看出来刚才与人起了争执。

    加上引人过来的,大声呼喊。

    人不可貌相。

    这斯斯文文的城里人,竟然这样能撒泼。

    对长辈不敬,让许多人都不喜。

    沈如玉想要跟这些人辩解,可又实在怕了沈奶奶骂人的话,她根本不怕“家丑外扬”,跟不要脸皮的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避开沈水鸣全然不够,她最初就应该避开沈奶奶的。

    沈如玉在人前跪下。

    “奶奶你饶了我,现在也不能把我塞回妈的肚子里。我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不好么,之前的事我都不知道,你要怪我也没办法。但是我还是想活下去的,你这样子是一定要我死了,才甘心么。”

    “奶奶!”少女看着柔弱可怜,声音从低鸣到凄惨,“我不知道的呀,这一切也不是我想的。爸妈进了监狱,我被赶了回来才知道……”

    “真狠得下心,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养的这么好,那细皮嫩肉瞧着就是没有做过什么事,肯定是城里人。”

    “何止是城里人,刚才我听见了,这丫头是首都的。”

    “t安新闻联播里的、报纸电视里的首都!”

    不少人对首都都有一种情怀:“真想去首都看一看。”

    沈奶奶听了这话,半点儿没有心软:“真十成十像了你那个蠢毒的妈。”

    盛丽的蠢毒在村里已经是公认的,当然的沈好稻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两个人那是天生一对的绝配。

    沈盼睇是多么乖巧的女孩,盛丽这一招真是用尽了全部的气运。

    害了别人骨肉分离,还不好好对这样好的孩子。

    村里人一个个都恨不得跟盛丽不认识才好,生怕跟她有半分沾染。

    至于养恩,瞧瞧沈如玉娇生惯养出的那身皮肉,谁还能说沈家对沈盼睇有养恩。

    沈盼睇要是被亲生父母养着,还能饿死不成?

    那不叫养恩,叫罪责。

    “又让老太婆背锅,我不饶过你?你别踏进沈家的家门就是绕过我们。”

    她口中虽然没有了那些污糟的词,可听着也不像是要放过自己。

    “盛丽那个□□说怕我把孩子掐死,给多少人说过我的坏话,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家里要过日子。现在这日子也没过下去,俺也不想忍气吞声。”

    “当妈的进去了,现在当女儿的又要来给俺扣帽子。这顶帽子,俺不戴了!”沈奶奶也不顾什么脸面,她拎着沈如玉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你哭个什么劲,半年也没回来一次,一回来就演一出老人欺负你的戏。你的知道也有半年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怎么是第一次来见我这个老太婆?”

    “要是知道你是这个样子,你那个妈,比我更想掐死你。”沈奶奶说,“我没有杀人的倾向,没有你我们沈家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别回来,这个家不认你,也不要你。”

    “你心里真要有这个家,也不会是现在才回来。”

    “奶奶,我要读书的。”沈如玉找借口,“我回来过一次,来回的车费贵啊,我从柳家出来后,没钱回来。现在是自己挣了钱才回来。”

    听着也挺可怜的。

    那什么柳家,把人赶出来,一分钱都不给的。

    这让人怎么活啊。

    刚有人想认为她可怜,就被提醒沈如玉身上的大哥大:“她全身上下都是值钱的,沈老太丢出来的那块破烂一样的表,刚刚还是戴在这人手上的。”

    “还有大哥大呢……”

    “把人当傻子啊,原来。”

    沈如玉的膝盖隐隐作痛,她想藏住自己的大哥大已经来不及。

    明明没有几个人有大哥大,在这样的偏远地区更是连个大哥大都没有,可是这些人里偏偏有认得大哥大的。

    原来他们都看电影,这些人是能从香江电影里接触到新的世界的。

    在香江大哥大的出现要比内地早许多。

    沈如玉没有像上次一样,转身离开平叶村。已经落在别人眼中,现在离开只会被当成做贼心虚。

    她下定决心要在平叶村待几天,要跟龙凤胎培养感情。

    “奶奶,您误会我了。”

    在人群散开后,沈如玉还没有离开:“这回回来就是来看望您,还有照顾弟弟妹妹的。我现在在首都念高中,平时回不来,等到高三毕业还要考大学,学业紧张。您瞧,要是我考上大学,到时候提携弟弟妹妹也是好的。”

    “用不着狐媚子假惺惺。”

    沈如玉抿了抿唇,权当老虔婆夸自己好看。

    “我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你们都记挂着沈盼睇……”

    她的话被沈奶奶打断:“还没念大学?你跟鸣子同届?我孙子还用你提携?”

    比起看不见的提携,沈奶奶更不想看见沈如玉。

    她的出现,她养出的娇嫩,只是将沈家的丑事摆在他人面前。

    没有沈如玉的出现,他们沈家还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深深叹了口气:“小妮子,沈家就这样一个情况,家徒四壁,你放过沈家。沈家没有养你,也不用你回报什么,离开这里,别打乱我们的平静生活。”

    沈如玉的出现,能成为村子的焦点,令沈家继续成为他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突然的好声好气不是软了脾气,而是认了命

    认命了啊。

    “奶,珍珍星星都还小。换一个地方生活,对他们都好。”

    沈奶奶瞧了沈如玉一眼,她的话合自己心意,可是这人图什么。是因为血缘亲近么,沈奶奶可真不相信。

    这样的人,蛇蝎一般的存在,把所有好处摆在面前,沈奶奶也不心动。

    实在是,害怕了。

    担心眼前的人,是第二个盛丽。

    害得沈家全败的盛丽。

    半年没有音讯,突然的良心发现了?

    她不知道沈如玉有什么打算,可也没有令沈如玉如愿的打算。

    惹不起、躲得起。

    “没有你,他们一切都好好的。只要你不出现这里,大家也都不再提之前的事。鸣子能干自己能挣钱养着弟弟妹妹,我也能替儿子管两年孩子,日子也没比从前难熬。”

    看着村子里的人都过上好日子,看着老友的放松,沈奶奶也看开许多。一辈子为儿女操劳,为沈家操劳,在他人的印象里,她是个连名字都没有沈家媳妇。操劳什么呢,又操心什么呢?又是哪里做的不够好,别的人儿子都好好的,她的儿子成了劳改犯?

    反思久了,就想起盼睇在自己耳边说的,少给儿子操心。

    这改变不了的事,别担心。

    能改变的事,更不用担心。

    ……

    反正什么话都被盼睇说了,说来说去也就是过自己的日子。

    其实有时候就算知道人家是因为什么对自己好,那也甘之若饴。

    她自然不会去喜欢一个让自己儿子进监狱的人,可是盼睇这人是哪哪都好,就连她不是沈家人都好的恰到好处。

    甜言蜜语确实蛊惑人心,在沈盼睇的对比下,她的儿子们确实也没有多少的孝顺。

    从养儿防老,说到养儿并不防老。

    从活着都没对你多好,咱还能盼着以后……

    在沈盼睇的蜜语甜言、美食暖衣下,沈奶奶切听着她胡诌,都是当不得真的。

    可儿子成为劳改犯后,这样的念头在愤怒、悲伤之下渐渐浮现,突然的人又有了脊梁。一个拐子有了拐杖,又能在人生这条路上走下去。

    她也恨,恨这个姑娘心狠。

    可恨她心狠之余,也怨自己儿子糊涂。

    沈奶奶恨那个姑娘,但心里也明白,这种恨要悄无声息的,是不能掺进盼睇人生里的。

    那是一个女孩,一个跟别的女孩都不一样的。

    跟平叶村许许多多的人都不一样,那些陈旧的束缚,或许是寻常,可不能因为寻常就变成必然。

    “你养父母姓什么?”

    “柳。”

    “你也好、现在姓柳的盼睇也要,我们沈家都供不起。你们都是大佛,瞧见你们我心里头就不舒服。你要真的想沈家好好的,那就别来掺和。”

    这是她对这个女孩最大的善意,这句话说出口,都花了很大的劲。

    比起放一个人离开,使劲扒住一个人才是他们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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