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影院很冷清,阎墨和秦玉沉进去时,整个影厅只坐了一男一女,看起来还是一对情侣。
影厅是vip厅,位置是可调节的沙发座椅,前面的茶几上还摆着零食和饮料,阎墨刚坐下就看到坐在不远处的那对情侣似乎正在吵架,女孩子一直在抱怨,脸上满是委屈。
由于影厅太过安静,两个人的对话阎墨听得一清二楚。
女生:“为什么一定要早上看啊!”
“我今天一天都有事,只有早上有时间,”男生温声哄着,“乖,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人气演员吗?”
“可是谁会大清早的来看恐怖片啊!”女生还是很不开心,“一点气氛也没有。”
“你胆子那么小,早上看才不吓人啊,不然吓着了怎么办。”
阎墨原本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突然听到“恐怖片”三个关键词,瞬间坐直了。
“怎么了?”秦玉沉看到他瞪圆了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着自己。
“恐……恐……”阎墨有些磕巴地重复道,“恐怖片?!”
秦玉沉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阎墨还想说什么,影厅的灯已经突然暗了下来:电影已经开始了。
阎墨心慌地坐直,看了一眼屏幕,开场是一个阴森陈旧的医院场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正低着头赤足朝前走着,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脖子倾斜,长发垂在胸前,双手也下垂在身体两侧。
她走过普遍病房区,一路朝着医院深处走去,路过“禁止入内”的红色牌子时也没有停留,继续朝前走。
有护士在一旁推着车经过,看了一眼女人,皱眉喊道:“哎!你是哪个病房的?这里不能随便进来!”
女人停在了原地,没有动作,护士见她还不走,朝她走来:“没看见门口写着禁止入内吗!你……”
她的声音猝然停下了,因为就在下一秒,穿着病号服的女人突然抬头,一张脸瞬间放大,清晰地占满了整个荧幕!
那是一张比怨鬼时期的孙萱萱还可怕的鬼脸,阎墨被吓得瞬间僵直在了原地。
“啊啊啊!!!!”前排的女生猛然高喊了一声,“怎么开场就这么恐怖啊!!!”
阎墨被女生这一声尖叫唤回了理智,他瞳孔紧缩,瞪着屏幕上的女鬼,猛地朝后一靠,“咚!”的一声砸到了沙发上。
秦玉沉立刻看向他:“你怎么了?”
阎墨深吸一口气,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一句:“她……她……好恐怖……”
最令人恐惧的是,这女鬼长得太真实了,根本不是世人眼中那种血淋淋的女鬼形象,而是和平时阎墨见到的那些魂灵一样,对于阎墨来说,简直像是又一次到了打鬼现场。
阎墨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余光看到前排害怕的女生已经缩进了男朋友的怀抱,与此同时,秦玉沉向他伸出手,似乎是想安抚一下他。
阎墨脑子一热,竟然也不管不顾地一头栽进了秦玉沉的怀里。
秦玉沉的动作顿时一僵,低头看着怀里的阎墨,阎墨紧闭着眼睛,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袖,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秦玉沉转头再看向屏幕上已经走远的女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抱紧了阎墨。
……
之后二三十分钟里,阎墨全程龟缩在秦玉沉怀里,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屏幕,他已经有了经验,只要音乐一转,立马低头不看屏幕,就可以少受到很多暴击。
他怀疑这电影背后有高人指导,不然为什么每一个魂灵的形象都那么逼真,连它们的攻击方式、变脸时的状态都一模一样。
由于太过害怕,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电影里后期两个男主角收鬼时,使用的口诀和方法也十分专业。
前面的一对小情侣已经吓懵了,“白天恐怖片就会显得没那么恐怖”这件事在《训鬼》上完全不成立,两个人吓得哇哇大叫,最后简直是落荒而逃。
而借了他们的光,阎墨也被尖叫声吓得不轻,时不时抖一下,再使劲往秦玉沉怀里钻。
两个人从来没有这么亲密过,秦玉沉开始还有些手足无措,试图保持一贯温文尔雅的风度,后来也不再管那么多,双手抱着阎墨,轻轻拍着他的背,告诉他什么地方不恐怖,什么地方不要看。
阎墨眼圈已经红透了,憋着一口气,时不时小声问:“出来了没有?”
“出来了。”
——缩进去。
“走了吗?”
“走了。”
——钻出来睁眼。
循环往复。
等阎墨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太妥当后,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他一直紧紧贴着秦玉沉,夏天的衣服薄,加上害怕,后背出了不少汗,看起来很狼狈,额头也被汗打湿了。
阎墨后知后觉地开始脸红,余光发现那对小情侣走了,悄悄松了口气:还好,除了秦玉沉,没人看到他那么丢脸的样子。
阎墨从秦玉沉的怀里朝外挪了一点,红着脸想坐直,结果刚离开秦玉沉就察觉不对:背后阴气森森,似乎有东西。
阎墨一转头,电影院后排竟然密密麻麻坐了两三排的鬼!
也不知道这些鬼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此刻都安安静静地盯着屏幕,看到阎墨回头,又不约而同地看向阎墨,那画面——恐怖至极。
“啊!!!”阎墨再次炸毛,缩进了秦玉沉怀里,“鬼啊啊啊!!”
秦玉沉目光不善地转头,强大的威压弥漫整个影厅,那两排鬼被吓得全部缩到了角落瑟瑟发抖。
一个胆子大一点的小鬼慌忙求饶:“别、别动手,我们……我们就是趁着没人想来蹭个电影看。”
“怎么没人,”阎墨埋在秦玉沉怀里反驳,“我们不是吗?”
“刚才真的没人啊……”小鬼说,“那两个人走后,里面一点人气都没有,我们就以为没人……”
“他们也只是想看电影,没什么恶意,”秦玉沉低声说,“我让他们离开?”
“……”阎墨觉得要是因为自己害怕就把它们赶走,未免显得自己太怂了,但他又实在不敢回头,只好凶巴巴地开口,“让、让它们坐到前面去!”
一分钟后,秦玉沉和阎墨坐到了最后一排,而影厅前面的鬼则越来越多,大都是附近的游魂,听说可以免费看电影,还是它们最喜欢看的恐怖片,就都来凑热闹了。
《训鬼》的精华恐怖部分在后半小时,阎墨以为自己经过前面的冲击,心理已经有了准备,可他还是低估了这个电影的凶残程度,等新一轮的鬼怪出场时,不只是阎墨,连前面坐着的小鬼们也开始吱哇乱叫起来。
“啊!!!好吓人!!”
“哇啊这个鬼妈妈长得好可怕啊!比我见过的那些鬼都可怕!”
“啊啊啊吓死鬼了!”
而最后一排的阎墨,早就又重新钻进了秦玉沉的衣服里,拿背包挡着脸,看起来是一点画面都不想再看到了。
秦玉沉看着他自欺欺人的害怕模样,忍不住笑了:“实在害怕的话,我们先出去?”
阎墨倔强地摇头:“不!我可以!”
随后他就听到一声很浅的笑声,笑声低沉,又恰好在他的耳边响起,听得阎墨耳朵轮廓瞬间一红。
他今天已经足够丢人,此刻干脆破罐子破摔,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秦玉沉,你、你给我讲讲后面的剧情。”
不得不说《训鬼》拍的确实很好,阎墨只是断断续续地看,就已经对剧情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虽然只听声音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但阎墨更想知道具体画面。
秦玉沉于是给他当起了电影实时解说员:“现在他们已经找到了事件最初的开端,正在翻档案。”
“出来了一个医生,他们打起来了。”
“真相揭露了,这个医院暗中经营地下器官贩卖生意。”
……
阎墨紧张地听着,前排的鬼也在紧张地看。
“有钱能使鬼推磨,”电影里的主角感叹了一句,“这生意,真是够黑心的。”
一只小鬼不服气地开口:“呸,这活多少钱我也不干!”
“就是,这不是害人吗,死都死了还要帮这些坏人,太过分了!”
后排的阎墨“啧”了一声,跟着屏幕里的情绪义愤填膺:“真黑心,打的好!”
秦玉沉看得眼底满是笑意,嘴角弯弯,一只手已经不自知地放在了阎墨头上,小幅度地揉了揉:“你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吗?”
阎墨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我遇到过两个特别坏的人类,他们犯了罪,还一点也不知道悔改。”
“不过我已经悄悄地惩罚过他们啦,他们现在做不了坏事了。”
阎墨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怎么不知不觉连这种事都说出来了,这是违规的,他顿时有些心虚,脑袋悄悄转过去,悄悄瞥了一眼秦玉沉的脸色。
没想到对上的却是一双含笑的眼瞳,秦玉沉正低头看着自己,语气简直称得上温柔:“你做得很好。”
阎墨微微睁大眼,有些惊讶:“你……不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秦玉沉摇摇头。
“可是阎王令说过,以前的阎王如果做了这种事,被神族知道是会惩罚的。”阎墨小声说。
秦玉沉看着阎墨心虚又脸红的模样,定定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神了。”
阎墨愣怔了一下,看那么直直看着秦玉沉,忘了移开目光。
直到前排小鬼的尖叫声再次响起,阎墨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在干什么,他转头重新看向屏幕,耳根通红,嗓子也有点干涩。
秦玉沉太好看了,看的久了,很容易陷入一些浪漫的幻觉。
……
一部电影看完,阎墨没有犹豫,拉起秦玉沉就往外走。
“我以后再也不看恐怖片了,”阎墨指天发誓,“演员再帅也不看!”
秦玉沉脚步一顿,微微挑眉:“所以,你是因为演员帅才看的?”
……难怪刚才在影院外,阎墨盯着展板看了又看,秦玉沉以为他起码会注意到主角身后的鬼手,却没想到阎墨从头到尾只顾着看演员的脸了。
小心思突然被戳破,阎墨脸色微红,拒不承认,甚至想转移话题:“我……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他最近很容易饿,明明刚吃了不少东西,转瞬就会重新饥饿起来,胃简直像个黑洞,想吃很多很多东西。
影院旁边有一家火锅店,秦玉沉点了一桌子菜,最后竟然也都被阎墨吃完了,连服务员看阎墨的目光都有些不可思议,小声嘀咕着是不是在拍大胃王视频。
吃饱喝足,阎墨揉着肚子回了家,这一次他自觉收获满满,给阎王令讲了一天的行程。
阎王令听完依旧很嫌弃:[所以也只是抱了一下?]
阎墨微微睁大眼:“抱了很久。”
[……那不还是抱吗,]阎王令彻底无奈,[算了,我不应该期待两个纯情小学生能有什么过度进展。]
“……”阎墨的脸憋得通红,想反驳两句,却又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只能闷闷不乐地躺下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要是……要是太突然了,秦玉沉也许会吓到的。”
[是吗?]阎王令幽幽地说,[那恐怕被吓到的会是你。]
……
当晚阎墨却怎么都睡不着了,白天陆陆续续看到的那些恐怖画面像是住在了他的脑子里,只要一闭眼就能想到女鬼那张恐怖的脸。
即使知道家里很安全,阎墨还是打开了全部的灯,亮的像是大白天,然后才直挺挺地躺下闭眼,酝酿睡意。
半夜十二点,阎墨猛地睁眼,一把坐了起来,像个垂死病中惊坐起的诈尸人。
阎王令被他吓了一跳:[你干嘛!]
“我,我害怕,”阎墨彻底认怂,深吸一口气,“不行,我睡不着。”
他当机立断,连拖鞋都没穿,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光脚往外跑:“我去个地方。”
[?]阎王令顿时一头雾水,[这么晚了你去……]
它一句话没问完,阎墨已经消失在了屋内,阎王令瞬间沉默下来:他去找秦玉沉了。
……
元神周天里,秦玉沉正在看书,他倚在软靠上,手握着一本线装书,看的入神,察觉到有人靠近时,阎墨已经进来一会儿了。
秦玉沉的目光先是移到阎墨那一套薄薄的睡衣上,随后往下一瞥,就看到一双白皙的脚:阎墨竟然连鞋子都没穿。
秦玉沉立刻放下书,快步朝他走了过去:“怎么了?”
“我,我睡不着。”阎墨老实地说,声音有点委屈。
秦玉沉看着阎墨的神情就意识到阎墨是被白天的电影吓到了,皱起了眉,有些懊悔,手轻轻一挥,元神周天里凭空出现了一张大床:“在这里休息,我陪着你。”
阎墨眼底一亮,绕着那张华丽典雅的大床转了一圈,然后一下跳了上去,感受了下蓬松柔软的被子,舒服地倒了下去:“好软的床。”
秦玉沉看着阎墨一点也不设防的样子,眸色微微深沉了些:要是阎墨遇到的不是自己,以他这样不知道防备的性格,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秦玉沉又不禁想起第一次遇到阎墨时的样子,当时他也是这样躺着,无助又可怜,眼眸里全是水色,死死抓着自己,生怕自己会离开他。
甚至连自己一些有些过分的举动,他也没有拒绝,只是委屈地哭着,小声求自己慢一点。
秦玉沉的眸色越来越深,心口变得发烫,直到阎墨出声打断了他脑子里那些画面:“秦玉沉,你站着不累吗?”
秦玉沉猛地回神,正对上阎墨干净坦荡的目光,相比之下,自己的欲望像是无所遁形,他瞬间身体一僵,喉结轻滚了一下,挥手给床加上了一层纱幔,遮住了阎墨的视线,也挡住自己的狼狈模样。
“……不累,你睡吧。”
要是他也躺下,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作出什么,翩翩君子的模样早在阎墨靠近时就成了假象,偏偏他不自知、不自觉,直到真切的欲望翻涌起来,才意识到自己错的彻底。
阎墨把被子盖在身上,侧躺着看向他,开始和他聊天:“我最近修为提升的很快,已经可以稳定驾驭灵核了。”
秦玉沉听到这句话,动作一顿,目光还是控制不住地看向阎墨,幸好隔着一层纱,阎墨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其实,若是你我……修为可以提高的更快些。”想了许久,秦玉沉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带着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想法。
“什么?”阎墨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着他。
秦玉沉心口一跳,看着阎墨懵懂的脸,僵硬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时间已是深夜,阎墨在元神周天里意外的放松,加上这张床实在是太软,他只是躺下没一会儿就已经困得不行,勉强跟秦玉沉说了一句晚安,阎墨彻底睡了过去。
秦玉沉始终就站在床边一侧看着他,听到阎墨均匀绵长的呼吸,他终于有了动作。
秦玉沉掀开纱幔,低头凝视着阎墨的脸。
少年面容恬静,眉眼舒展,长长的睫毛柔顺地垂下,漂亮的嘴唇无意识微张着,手还不安分地伸出被子,垂在了床头。
秦玉沉伸手握住阎墨的手腕,感受手心里细腻柔软的皮肤,手指忍不住在阎墨虎口处摩挲了几下,将阎墨垂落的手放回被子里,然后停了几秒,终于还是俯下身,停在了阎墨的脸前。
长发垂落在阎墨耳侧,轻柔的吻同时落下,秦玉沉吻的很克制,撑在床头的手背上却已是青筋毕露。
由于呼吸不畅,阎墨轻轻皱了下眉,长长的睫毛不安地抖动,像一只即将被惊醒的蝴蝶。
秦玉沉不得不手握成拳撑起身子,胸口剧烈起伏着,紧紧盯着阎墨平静的睡颜,缓慢转身消失在了元神周天。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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