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阎墨问。
黑无常点点头:“离她的家人越近,效果越好。”
阎墨不太确定的看着他:“你要我自己来吗?可是……我不会啊。”
黑无常笑了:“这个仪式很简单,甚至不需要灵力,你有罗刹伞,也和她定了契约,把她的魂灵唤出来非常轻松,唯一麻烦的一点,就是要让这家人‘睁眼’——也就是能和魂灵沟通。”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卡片,递给阎墨:“把这个烧了,应该就可以了。”
阎墨接过来一看,这是一张和名片大小差不多的卡片,上面画着一些奇异的红色花纹,卡片背面还有钢印,阎墨举起来,透过光看了一眼,上面写着“阎府驻人间事务所印”。
“这是什么东西?”
“唤灵符咒,”黑无常说,“阎府有非常多种符咒,不过每种符咒对应的效果不一样,以前的符咒画起来很麻烦,要用朱砂沾血绘制,后来陆大人改良了这些符咒,现在可以机械化定制、批量生产,效果也不比之前的差。”
阎墨一边感叹连阎府都在与时俱进,一边拿着那张唤灵符咒问他:“那你有打火机吗?”
黑无常一愣:“没有。”
阎墨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怎么烧呢?”
黑无常笑了:“不是这么个烧,是需要拿灵力激活,也就是说……”
他想了想,说:“你可以借助罗刹伞,把伞尖抵在卡片上试试。”
阎墨按照他的说法,小心翼翼的把那张卡片放到地上,然后举起黑伞,一手握住伞柄,一手平放在黑伞的伞头上,掌心向下,聚精会神地望着黑伞。
就在他以为会没什么结果的时候,黑伞突然有了动静。
像是突然有了生机,罗刹伞微微颤动了一下,很快阎墨就感觉到一股力量自罗刹伞中冲出,直直的冲向卡片,几乎是瞬间,卡片就燃烧了起来。
这火是蓝色的,以阎墨脚下为圆心,很快就朝外扩散开来,迅速烧向许思瀛家门,并不断的朝里扩散。
黑无常点点头:“好,现在把她叫出来。”
阎墨于是开口:“许思瀛,请你出来。”
罗刹伞毫无动静。
阎墨愣了一下,望着伞上那一道隐隐发光的暗红色纹路:“思瀛,你不想见到你的父母吗?”
纹路一动不动,阎墨甚至感觉它比之前的颜色更暗了一点。
黑无常摇摇头,开口道:“算了,她不愿意出来。”
“……”阎墨也只好把罗刹伞拿起来,叹了口气,“没办法了。”
蓝色的火焰燃烧后就消失在了空中,但阎墨能感觉到空气中浮动着一种力量,这大概就是阎府众人所说的灵力。
他问黑无常:“这些灵力是不是还需要收回?”
黑无常遥遥的看了一眼许思瀛的家门,笑了:“我建议你不要收回。”
“啊?”
黑无常眯了眯眼:“他们已经睁眼了,能看到一些东西,我觉得……让他们多看看,长长见识,是件好事。”
阎墨这才反应过来黑无常的意思,许思瀛的父母短期内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但是这样一来……阎墨想到自己刚能看到鬼魂时的反应,顿时有点犹豫:“是不是不太好啊?”
“听你的,”黑无常说,“小阎王大人若是要收回灵力,我就立刻收回。”
阎墨低头看了看黑伞,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那就先不收回了,也许……让他们看看这些东西,意识到人死后是有灵魂的,到时候会改主意也说不定?”
黑无常竖了个大拇指:“小阎王大人英明。”
阎墨重新抱着那把黑伞起身:“我们走吧。”
出去的时候也经过了门岗,阎墨礼貌的朝着门口的小个子保安点了点头,随后走出了小区。
小个子保安直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的回神,惊呼道:“老田!我刚刚好像看到那个学生又出来了!”
另一个保安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有完没完?一天见鬼还要见两次?”
小个子保安急了:“不是,我好像真的看到了!”
“行了,”另一个保安指了指监控,“我一直盯着呢,哪有人经过呀?别犯浑了。”
小个子保安也有点怀疑:“我真出现幻觉了?难道是我最近喝酒喝太多了?……”
……
阎墨见事情没什么进展,就先回了家,一进门就发现自己家里简直是与日俱新,今天是换了地板,原先的地板老旧又有不少磨损,而现在的地板是时下最流行的浅灰色,光看着就价值不菲。
“……”阎墨愣了一下,“你们大白天的换地板……不会扰民吗?”
“不会,阎大人您放心,”一位监工的鬼差殷勤的走过来,“我们在您的家周围设了一整层的隔音结界,您就算是半夜在屋里蹦迪,周围也不会听到一点动静!”
……并没有蹦迪爱好的阎墨只好点了点头,随后又皱眉:“你……稍微离我远一点。”
这位监工鬼差长得实在是太磕碜了,脸上的五官能缺四个,声音也难听,行动起来还带着“刺啦刺啦”的声音,阎墨光是听到那个声音,就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只能祈祷这些鬼差能早日施工完毕,还自己一个清静的家。
……
不过,意外的是,几天后,许思瀛这件事居然有了进展。
阎墨接到了张业的电话,电话里张业说许思瀛的事情有了解决办法,学校赔偿他家二十万,而他家也接受了这个赔偿数额,明天许思瀛的遗体就要正式火化了。
张业一边说,一边还纳闷:“这家人磨了这么久,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开了,愿意和解。”
“不过我今天看他父母的状态也实在是憔悴,像是好多天没睡好似的,唉……看来是我之前误会他们了,女儿的死对他们还是有点打击的。”
阎墨眼底一亮:“你是说,明天他们会去殡仪馆火化遗体?”
“对呀,”张业说,“我明天也打算去一趟,就当是跟这个学生做个最后告别了。”
阎墨忙说:“我也想去,张老师,你能带上我吗?”
张业一愣,笑了:“小墨,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年纪小,别被吓着了,别去了。”
“没事没事,老师,”阎墨说,“我真的需要去一趟,你就带上我吧。”
阎墨很乖,很少提要求,猛然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张业愣了一下,笑道:“好好好,只要你别吓着,没事,到时候你要是不想进去,就在门口等着我,我帮你一起献束花。”
“谢谢老师!”阎墨忙说。
挂了电话,他兴奋的转身,眼底晶亮晶亮的:“太好了,明天她家人会去殡仪馆,到时候我们也过去,一定有办法的!”
黑无常却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提醒:“您……确定要去殡仪馆?”
阎墨兴奋的双眼对着他眨巴了两下,终于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了,微笑逐渐凝固。
殡……殡仪馆。
阎墨感觉自己已经能预想到明天的画面了,他倒吸一口凉气:“我、我现在……说不去来得及吗?”
黑无常笑的有点为难,“来得及是来得及,就是……”他指了指黑伞上的契约,“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阎墨嗷了一声,整张小脸都垮了下来,说话也带了哭腔,“我……我怎么这么难啊……”
……
第二天,阎墨还是乖乖坐上了张业的车,心情沉重的向着殡仪馆驶去。
一路上张业都在笑呵呵的安慰他:“没关系,你不看就行了,也没那么吓人,你看你这脸色都白了。”
说着说着,张业自己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不过说真的,我这车里怎么越来越冷了?这大夏天的……我总不能开暖风吧?”
坐在副驾驶的黑无常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身影一闪,坐到了阎墨旁边。
阎墨在悲伤之余,懂事的挪了挪屁股,给黑无常让了一点空间出来,并且扭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我知道,我不是害怕,我就是……”
说着说着,阎墨还是叹了口气:“好吧,我就是害怕。”
张业以为阎墨在跟自己说话,顿时笑了:“怕什么?许思瀛也是你的同学,就当见她最后一面了,克服一下!”
阎墨小声回答:“我……我努力。”
越靠近殡仪馆,阎墨的精神就越紧张,等车停到殡仪馆大门,他已经给自己做了快有十次心理建设了。
“不要怕,不要慌,不就是鬼吗?你这两天见的够多了,那么丑的都见到了,还能见到多丑的?”一边说着,阎墨一边抱紧了黑伞,不情不愿的下了车。
黑无常在一旁听着,突然有些怀疑新任的小阎王是不是其实是个颜控,怎么为什么长得好看的鬼他就不怕,这些死状凄惨的,他就能吓得快哭出来?
然而事实证明,鬼的形状总是能突破阎墨想象的下限,他刚一只脚迈进殡仪馆的大门,就看到殡仪馆墙上挂着的一只只有上半截的鬼,瞬间“啊!”了一声,扭头就要跑。
黑无常无奈地拦在他身前:“小阎王大人,您都到这里了,就进去看看吧。”
阎墨艰难的闭着眼:“我倒也想进去,实在是、实在是太吓人了……”
……
张业刚停好车,扭头就看到阎墨一脸惊恐的抱着把伞站在殡仪馆门口,一副想要跑出去的样子。
但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按理说这种角度他是站不住的,但偏偏阎墨站的很稳,像是被人扶住了一样。
不过张业很快就意识到他可能看错了,因为阎墨正端正的站在门口,脸色勉强的看着自己:“张老师……要不然你走前面吧。”
张业豪迈一笑:“行,我走前面,怕什么!”
他伸手拍了拍阎墨的小脑袋:“男孩子,胆子要大一点。”
黑无常盯着张业的手掌,极不友善的眯了眯眼:“小阎王大人的脑袋也是你能碰的?”
阎墨眼看黑无常又要动手,吓得慌忙朝他打手势:“别别别!”
张业直觉有点危险,疑惑地转身,看着阎墨正对着空气手舞足蹈,随后阎墨又猛地意识到不对,恢复一副乖巧的样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没、没事张老师……我们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张业突然觉得背后凉凉的,仿佛正被人不友善地盯着,浑身都抖了一下。
张业故意压粗嗓子:“别怕,走,我们进去!”
阎墨默默的跟着他,路过墙上挂着的半截鬼魂时,忍不住朝着那只鬼鞠了一个躬,随后又小跑着跟上张业的脚步。
进到大厅时,两个人不约而同放缓了脚步,周围都是死者家属,有人头上缠着白布,有人穿着黑色的丧服,气氛一时间变得很严肃。
许思瀛的遗体即将火化,他的家人就站在遗体告别室外,等着和遗体做最后告别仪式。
阎墨看了一眼,来的亲戚不多,除了许思瀛的父母,还有两三个中年人,这些亲戚脸上的悲伤倒是情真意切,相比之下,许思瀛的父母显得脸色有些阴沉。
仔细一看,阎墨甚至看到了他们额心的黑气,状态也憔悴了一圈,许思瀛的母亲原本体型微胖,现在比刚见到她的时候瘦了一大圈。
阎墨有点吃惊,小声问黑无常:“他们怎么成这样了?”
黑无常凉凉的看了他们一眼:“心里有鬼,自然看什么都害怕。”
阎墨咽了口口水,目光看向周围,这是一条很长的走廊,旁边有无数玻璃,阳光透过玻璃照进走廊,原本是一副还算美好的画面。
但看在阎墨的眼里却是另一番天地:每一个玻璃外几乎都趴满了魂灵,他们血淋淋的手扒在玻璃上,争先恐后地探着脖子朝里看,但碍于黑无常在,没鬼敢进来,就只是伸长了脖子,把脸贴在玻璃上,瞪着眼睛望着阎墨。
阎墨收回目光,皱着脸,小声说了一句:“我……我心里是没鬼,但我看了也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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