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的最后是一则时评,主题正是侯海燕的那番观点:“这样实实在在的‘作秀’不妨多来点。”

    秦锋很受感动,大半夜竟然开车出山,直奔一百公里外的省城。

    他要当面给侯海燕致谢、请她吃饭喝酒,似乎不这么做就不足以代表自己的真心实意。

    车开进经十路已经是夜里12点半,他打电话询问她的住址,约出来吃宵夜。

    侯记者很吃惊,虽然嘴上抱怨着:“你这大半夜是来折磨我的吧?”可还是很快发来定位。

    秦锋请客,地方却是侯海燕选的。

    其实她做完这个报道也挺兴奋,正想着找人喝点酒分享喜悦,于是带秦锋去了附近的胡桃里音乐酒馆,一个凌晨两三点才闭店的地方。

    秦锋嘴笨脑子也不灵透,大老远跑来约了女孩喝酒,竟然还要一直谈工作上的事情,聊一聊那造谣的大v可能面临的删文、道歉、封号甚至是造谣诽谤的刑责等。

    后来喝了酒又开始大倒苦水,细数这三个月在村里受的委屈和看不到希望的前途。

    侯海燕安慰他:“在我采访过的无数基层干部里,你是比较特殊的一个。”

    “怎么讲?”

    “我见过很多懒官。他们占位子、混日子、不作为,喜欢推脱责任和回避矛盾,慵懒怠政毫无担当。我也见过很多庸官,只会服从不懂变通,从不主动作为,屁大点儿事也得向上级请示。”

    “我是懒官吗?”

    “你不是,你们乡长是!”

    “那我是庸官吗?”

    “你不是,你们乡孙一凡是!”

    不知道是酒馆灯光闪烁,还是秦锋醉眼看错,只觉得她的眼中透着冷冽的光。

    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重重地放在桌上:“那我是什么样的官?”

    “遇到困难不回避,迎难而上敢担当,你是个好官,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的,就是不知道在遇到重大诱惑的时候你能不能把握得住。”

    “呵,诱惑?你知道我今早遇到了什么?”

    秦锋几乎差一点就把村委西厢房里全是古董宝贝的事情讲出来,幸好最后一刻警醒有些隐秘的事情不能乱说,他装作不胜酒力趴在了桌上。

    侯海燕推了推他,无奈地叫服务员过来一起把他扶到车上,再交给代驾一百块钱,请他把车开到附近的快捷酒店,顺便帮着安顿到酒店房间里。

    这一夜没有缠绵缱绻,只有各自无眠。

    村里的老人们也没能安睡。

    凌晨亮点,村委大院灯火通明,张祯瑞、张太白、张桢年、李平章、董盛宗等八九个主事人竟都来到这里。

    他们在盘库,清点西厢房的古旧物件、金银财宝,检查有没有遗失或掉包。

    这是一个圈套,又或者说是考验。

    从李平章找到房梁发禄钱,到张祯瑞打开西厢房显摆宝贝,就是村民们考验秦锋的定力和品性。

    西厢房表面上不设防,实际上却有很多监控探头和防盗警示,秦锋和张萂沁在保险柜前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监视。

    倘若他们有贪心举动,偷偷藏起一两样物件,立刻就会被老人们扭送派出所。

    秦锋白天的表现很不错,在巨量财富面前显示出很强的自控力,但是他莫名其妙地半夜离开村子,去向成谜,就让老人们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怀疑和联想:“是不是他偷拿了东西监控没拍到?是不是他连夜去山外销赃了?”

    大家都睡不着了,商量着一起来村委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有物品失窃。

    他们事先商量过,若是秦锋拿了东西,只要还回来就可以,绝不会报警。但若是执迷不悟,那就只能接受法律制裁了。

    张桢年负责逐个清点,张祯瑞捧着账册核对,其他老人则负责监督,两百多个物件,既要核对数量又得检查真伪,让他们忙活了三个多小时。

    最后大家才松了口气:“东西一样不少,都在!”

    可是张太白又不完全放心,嘱咐张祯瑞要盯紧秦锋:“这小子绝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老实!”

    各位老人扭脸看着他,揣摩着这位老哥哥为什么总是对秦锋抱有成见。

    张太白拄着拐回去睡了,他没有将自己所知道的真相讲出来,纯粹是为了布一个新的局。

    昨日记者采访,宝山婶在旁边听着,虽然信息不太全,可也从侯海燕救治大槐树、张萂沁千里送榴莲中咂摸出了一些不同寻常:“张萂沁这丫头一定和村子有什么关联!”

    以张太白的缜密思维、张桢年的人脉关系,马上把离开村子的张姓子侄、孙辈筛查了一遍,他们不但轻轻松松查到了张桢利头上,还获取了秦锋都不知道的信息——张萂沁是张桢利的亲生女儿!

    这也就说得通,为何他放心将60万现金、40万家用五金材料交给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管理了。

    张萂沁也绝不是借着督工的名义来旅游的,她还肩负着寻根的任务,补足对家乡的情感缺失。

    按照张桢年的想法,秦锋避开老太爷,偷偷跑出去找村外游子拉赞助是不厚道的行为,应该联络张桢利撤资,给这小子一个深刻教训,让他知道这村子到底是谁说了算。

    可张太白却说他眼界越来越窄了,别只盯着眼前的这点利益牵扯。

    昨天晚上9点多,老人亲自和张桢利通了电话,谈话中没有一句责备的话,但是句句都让张桢利心惊胆战冷汗直流。

    张桢利连声道歉认错,还说马上就撤资,以后再也不和秦锋来往。

    张太白笑了:“不要撤资,你捐钱给村里修房子这是好事,我很赞赏。但是以后得先和我说一声,咱老张家得齐心!秦锋那边你要假装我没和你练习过,仍然配合他。他现在很信任你,若是有关于撤并村子的计划肯定会和你商量,到时候你不许再瞒我!”

    张桢利连忙点头,又想起太白叔看不见,马上连声回答:“是是是,您放心,我一定随时汇报!”

    张太白没忘记给个甜枣:“不愧是咱们大槐荫村闯出去的好儿郎,冬祭的时候我会好好表一表你对村子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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