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宝明咧嘴一笑,将黄鼠狼带到远处放生了,围观群众各回各家,今晚被窝里多了个有趣的谈资。
宝山婶还笑呵呵地说:“这也不算坏事,有这味儿的地方不闹老鼠,以后可以放心住了。”
秦锋恶心得五官都扭曲了:“就这味道,我看一星期也散不掉,这房子谁也没法住了。”
镇定下来的侯海燕戴上四层口罩进去拿了手机和枕头,打算在车里睡一夜。
宝山婶哪能同意呢,直接把她领回自己家里:“你睡俺床上,俺在旁边陪着你,总不害怕了吧?”
至于一向没什么家庭地位的老钱同志,只能卷着铺盖去小卖部里凑合一宿了。
坏事变好事,侯记者正好借此机会和宝山婶拉近了关系,让事迹报告团的工作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秦锋就惨了,那刺鼻的恶臭好像沾在他衣服上了,走到村委还挥之不去,他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恶心,赶紧把衣服丢到外面晾上,此时因为胃里空空如也,又饿了。
可他看见方便面也恶心,只能忍着饿睡下。
最离谱的是,他晚上还做了个被黄大仙怼脸放屁的梦,梦里都在干呕……
第二天天不亮他就醒了,膈应醒的。
先去打水洗了几遍手脸,又套上另一件棉服,戴上口罩才去收拾昨天晾起来的羽绒服。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隔着口罩还能闻到黄鼠狼臭屁的味道,他直接拎着衣服去了河堤。
枯水期的梳洗河变成了浅浅潺潺的小溪,蜿蜒流淌在河道凌乱的山石之间,把一个个结冰的积水潭串成个“珍珠项链”。
他找了一处湍急的坝沿,直接将衣服丢到水里,拿一块大石头压上,任由溪水冲刷,希望就这样洗去那些污浊。
不是他懒得去揉搓清洗,实在是河水太过冰冷刺骨。
就在他百无聊赖地往冰面上丢石头时,侯海燕打电话过来,喊他去宝山婶家里吃早饭。
电话中听到她们有说有笑宛如母女,显然二人昨夜相处得很不错。
秦锋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社交牛逼症吧,想想当初第一次见面那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模样,只能说这女人真的太会伪装了。
他把河里的衣服拿起来胡乱抖了抖,湿哒哒地挂到了村委院里就不管了,毕竟在小秦书记的心目中,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大事。
现在的当务之急嘛,当然是填饱肚子了。
宝山婶家里热热闹闹,钱长贵端着锅子,宝山婶笑吟吟地盛饭,侯海燕正拿着手机拍照录像。
大馅儿馄饨在锅里翻腾,白蒙蒙的水汽升腾,与外面的天寒地冻形成鲜明对比。宝山婶舀起一勺热汤,往撒了葱花、虾皮、干紫菜、香油和调料的汤碗一冲,瞬间油花飘起香气扑鼻。
秦锋馋得直流口水,接过第一碗就凑到桌边,忙不迭地拿汤匙捞了个胖墩墩的馄饨,“呼哧呼哧”地吹两下就送到嘴里。
那馄饨在他舌头上打滚儿,烫得他吱哇乱叫,可还是架不住馋虫抓心,很快就吞了下去。
这吃相惹来大家的欢笑,房间里霎时充满了温馨。
与此同时,另一处院落里的严妍,却搂着母亲刘巧珍坐在床上抹眼泪。
两人拥着被子靠墙坐着,好像就这么坐了一宿。
屋里没有生炉子,冷得如同冰窖。
这绝非她们懒惰,而是家里一根合用的柴禾都没有了。
院子里虽然有严守辙留下的木料,但都是一尺粗的原木,娘俩大半夜去劈柴也不太现实,于是就凑合着熬了一夜。
家里虽然冷,但并不是难以承受,真正击破她们眼泪防线的还是对严守辙的抱怨和思念。
刘巧珍捧着那张十几年前的全家福泪眼婆娑,讲述当初是怎么嫁到这穷乡僻壤的。
其实刚来那会儿她还是挺开心的,毕竟嫁了十里八乡的第一个大学生,虽然回山沟沟里当了个村干部,可谁都认为这是人中龙凤,用不了几天就提拔,将来至少也是个县委书记。
可谁承想,严守辙竟然听了张太白的话,从此像一颗螺丝钉一样钉在这大山里。
三十年来,他利用自己的才学和远见卓识,给村里每一个孩子,每一个家庭制定了发展规划,把年轻人都送出了山,自己却拒绝了无数次提拔和机会,死心塌地地当这个村支书,看护这祖宗留下来的家园。
四时农事他会先去别人家帮忙,自家的地却全甩给爹娘和媳妇去耕作。媳妇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还要去地里扶犁,而他却跑去给村里独居老人帮忙。
眼看着村里其他人家日子越来越兴旺红火,自己家却越来越破烂没落,刘巧珍心里就来气,跟他吵了无数次架,最终赌气带着即将上学的女儿出山定居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回来过,严守辙出山开会时,会不定期去探望娘俩,买点东西送点钱,但绝口不提离开山村的事情。
夫妻俩就这么相互争吵、怄气,一不小心就两地分居了十几年。
好不容易等到闺女大专毕业,有了稳定的工作,刘巧珍的心结渐渐松动,想着等自己这边退了休,会重新回到村里来团聚,想不到他竟然病死了。
“他怎么就这么走了?他辜负了我一辈子,怎么敢就这么走呢!都说好了,等我退了休就回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拍打着相框,严妍死死抱着母亲:“妈,你别伤心了,我爸他应该也不想的……”
为了开解母亲,转移她的注意力,严妍讲了省台记者来采访,还想让她娘俩加入先进事迹报告团的事情。
在听到侯海燕列举的那些好处时,她是心动过的。
她是护理学校毕业的,可惜没能留在实习的大医院,现在只能在一个私人小诊所里打工,工作辛苦收入微薄,关键是还不稳定。
“要是借这个机会解决一下工作就好了。”
可是刘巧珍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你爸那个脾气,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生前只顾着村集体,自己从不沾国家的光,历年的荣誉表彰也都是能推就推,咱们要是踩着他的功劳簿去捞好处,我怕他在那边不安生。”
严妍看着母亲挂着泪痕的面孔重重点头:“妈,我懂了,我一会儿就去找那记者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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