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精神力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余纵不敢贸然释放精神丝与他对抗,一面防备,一面注视着地上的人。

    张寅身上被汗水黏湿,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和后颈。

    那些纹路已经从袖子外蔓延到了里面,一双眼睛几乎要被灰白色的膜全数覆盖。

    周围的人瑟瑟发抖,不停地磕头认错,说着攸关听不懂的内容。

    攸关静静地看着,丝毫没有为张寅感到怜悯,除了没必要,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张寅不会死,因为最高意志需要有人去帮他完成想做的事。

    因为他没有人类的躯壳。

    当初在洞穴里看到的类似于气生根的东西,恐怕就是最高意志本尊。他也的确“人”如其名,驻扎在人的意识中存活。

    靠寄生而活。

    放在人类身体里的寄生虫是他的爪牙,是他的精神的一部分。张卯是,张海山也是,还有眼下痛得满地打滚的张寅。

    攸关看向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的人们,那他们呢?

    那副被洗脑的样子,到底是不是来自于精神控制?他们的身体里有没有寄生虫?

    病毒的外衣被掀开,藏着的竟然是这样的秘密。

    这样一来,所有被寄生的物种都可能成为最高意志的触手,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可能是他的领地。

    “我错了,我不该擅自行动……”张寅落水狗一样,使出浑身力量爬起来,跪在地上对着空气磕头。

    额头砰砰砰地砸在地上,比之前陈亚沙撞击玻璃流出的血还要多。

    就在攸关以为他要把脑浆一起磕出来的时候,张寅的眼睛恢复了正常,遍及他面部的暗色纹路快速褪去。

    惩罚停止,强势的威压隐去踪迹。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起身,直到十来分钟后,高助理才从地上爬起来搀扶张寅。

    攸关偷看了眼,全场最佳淡定奖必须颁给高助理,太淡定了,脸上没有一滴冷汗,和其他人对比,他就像只打扮精致的贵族狗。

    不愧是机器人。

    血沿着口子往下流,张寅的眼睛被血糊住,视线一片鲜红。他定定的看着攸关,能屈能伸道:“刚刚一时冲动,抱歉。”

    “没事没事。”攸关受宠若惊,用安慰的口吻道,“你先去处理下伤口吧。”

    张寅离开后,攸关也回到宿舍。

    走廊里空无一人,每间宿舍都紧闭着房门。他敲开沈岚风宿舍的门,开门见山道:“最高意志可能就是病毒。”

    沈岚风耳力高于常人,听见一声枪响后就把林琅叫了起来。余纵和攸关都不是冲动的人,不可能一声招呼都不打突然行动,所以两人给自己定了个时间,如果再过二十分钟枪声还在持续,就立刻赶过去。

    奇怪的是,枪声只维持了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

    按照余纵的武力值,不可能这么快被撂倒才对。

    当时两人还以为是失败品跑出来了,现在才知道和最高意志相关。

    林琅快速运转大脑,联系起攸关前后给出的所有信息,整理出一条思路。

    他的眼睛逐渐睁大,因为过于吃惊而有些结巴,“那张海山父子俩也是他的一部分吗?注射进张卯身体的不只是血,而是藏在血液中的病毒。”

    “对,所以后来我们见到张卯他脑子里的虫子才那么多,双份。”

    说到“双份”的时候,语气就像在问打饭大妈要两个鸡腿。

    “……”余纵强忍着笑意,装样子道,“你该回去休息了。”

    林琅已经知道了“梁牧”的真实身份,想起自己屋子里也有摄像头,急忙拉着沈岚风进屋,躲在被子里继续吃惊。

    他脑子其实很乱,世界上有数不清的丧尸,就连沈岚风的脑子里很可能也有病毒,这些都是隐藏的危机。

    万一有一天,岚风也被控制了怎么办?

    黑暗中,沈岚风捕捉到爱人眼底湿润的光,笑着捏住他的鼻子说:“怕什么,我会在被控制之前自我了解,不会给你看到我变成怪物的机会。”

    “你不会孤单的,我陪你一起。”

    两个人一起经历了太多,早就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

    厚实的金属墙壁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有人拿拳头狠狠砸一下。沈岚风挑眉,重重在爱人额头亲了一口。

    听到两人对话的余纵嫉妒得不行,他不期盼能抱着攸关一起躺被窝,能光明正大亲一口就行。

    狠狠看了眼把脑袋缩进被子昏昏欲睡的青年,带着怨气一把掀开被子。

    攸关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眼缝,“怎么了?”

    连续几十个小时没睡觉,一沾上枕头,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云雾,什么也想不起来。

    看着累得眼皮直打架的青年,余纵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掌心落在攸关额头轻轻抚摸,“没事,被子盖着脑袋睡觉容易喘不过气。”

    轻缓的呼吸声响在两人之间,一句话的工夫,攸关已经彻底睡着了。

    余纵蹲在床头,贪婪地捏捏青年的脸,片刻后凑上去,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攸关的鼻尖,满足的笑了笑。

    他起身,扫了眼头顶,额角微微一跳,转身进了卫生间。

    02揭开天花板下来。

    当了几天的天花板少年,他裹了满身灰尘,连带着脸也灰扑扑的,碧绿的眼睛分外明亮。

    余纵的个子太高了,正好挡住门口,02踮起脚想看看屋内的人,被余纵一把按回地上。

    “张望什么,说正事。”

    “……”02心里不服,“看看怎么了,他肯定也想我。”

    余纵啧了一声,“你小子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他想不想你怎么知道,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你真恶心。”02一脸嫌恶。

    余纵的拳头又紧了,克制着火气,“到底什么事。”

    “我看到他们把新回收回来的那批人送进了实验室,往他们身体里注射了丧尸血清。”02的脸晦暗不明,他和那些孩子相处的时间不多,没有多少感情,可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看到他们害怕的神情,就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有好几次都想跳下去,把那些人全给杀了。

    “那些小孩被注射后我一直读秒,不到十秒,余纵,不到十秒他们就变成了丧尸!而且,而且我看到注射器里有白色的线性虫子,我,其实我也不确定里面到底是不是血清……”

    02语无伦次,情绪很混乱。

    余纵的手落在他肩膀上,往下按了按,“别怕,你已经逃出来了,我不会让他们把你抓回去的。”

    02低着头,“真的?”

    “自然。”余纵不太适应和攸关以外的人过于亲密,很快就把手收了回去,“还有别的吗?”

    “我看到陈亚沙了……她现在有点惨。”

    余纵没有多问,嘱咐他注意安全。

    男人低沉的磁性的声音宛如被拨动的琴弦音,02不得不承认,内心的害怕的确被对方三言两语抚平了。

    余纵每说一句,02就点一次头,完全没发现此刻的自己有多乖。

    余纵挑了下眉,从宽大的衣袍中取出两个大馒头塞进02手里,“这么多天没吃东西,把这些全部吃完,不准剩下。”

    “我们又不是攸关那种没用的普通人类,身体底子好,半个月不吃也死不了。”02嘴硬,双手却悄悄捏紧馒头,想翘起嘴角笑,又努力压回去。

    他不能表现得太高兴,余纵会骄傲的。

    临走前,余纵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最近你就呆在卫生间的天花板上,不要外出行动。”

    “……哦。”

    “不愿意?”余纵一瞧他这幅不情不愿的样子就来气,得寸进尺。

    “没有。”02翻了白眼,踩着马桶盖利落地翻上去。

    余纵心累地捏着眉心揉按。

    大约是他离开监控的时间太长,外面传来敲门声。好在攸关睡得够沉,没有被吵醒。

    他大步走至门边,不出所料,出现在门口的是今夜负责巡逻队人。他接到监控室的消息过来查看。

    余纵出门前往脸上弄了点水,此时水滴沿着络腮胡往下坠。

    那人打量他两眼,似笑非笑,“监控室的人说你消失了,我就说嘛,大活人能消失到哪去,撑死了也就是钻进那位的被子里。”

    余纵板着脸,没有半点接话的意思。

    那人自讨没趣,讪讪的摸了下鼻子。余纵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对着摄像头的位置看了一眼。

    ——

    在第一次群体观察实验之后,张寅又组织了第二批人对攸关的细胞和病毒、变异体细胞进行观察。随着时间推移,攸关的细胞仿佛具有联动性,它们摸透了进攻方式,净化病毒的速度从36小时,缩短为24小时。

    张寅自虐一般,一遍又一遍地看数据。

    他无法对攸关进行肉|体上的伤害,就报复性的在生活上苛待他,直接命人从后台取消了攸关进入用餐区的权限,饿他整整三天,连带着余纵也跟着遭殃。

    攸关饿得难受,双手捂着肚子,看着去打饭的人两眼直冒绿光。

    再看余纵,人是铁饭是钢这句话在他身上半点不适用,每天精神饱满。

    攸关嫉妒地看着他,咽了咽口水。

    看着青年蔫了吧唧,快饿死的样子,张寅的火气消了一些,渐渐回过味来。

    攸关的细胞能净化病毒是一回事,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实验体的身体数据又是另一回事。而且他写的程序非常好用,张寅手底下的人已经成功合成了三个新的拥有人类外形的失败品胚胎,正在密切的观察中。

    如果,能用程序对攸关的基因和实验基因进行干预和调整,让实验体避免自爆,最终将得到什么谁也不知道。

    但一定会令人惊喜。

    于是他亲自找到攸关,让他作为新项目的总负责人。

    “一码归一码,我虽然厌恶你,但也知道人才不可多得,既然最高意志如此看重你……”

    “你就真的甘心当一条狗吗?”攸关打断他,“我已经知道了最高意志就是病毒,他用寄生虫控制你们的身体,让你们不得不听话。可是张寅,你明明口口声声喊着消灭丧尸,怎么能甘心去当病毒的爪牙?你知道当你倒地后,周围那些研究员看你的眼神吗?和看丧尸和失败品没有区别。”

    张寅:“你在挑拨离间吗?”

    攸关被拆穿后一点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承认,“是,但我也是在真心劝你。”

    “有一点你说错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他们不可能,也不敢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并不觉得自己肮脏,相反,能成为最高意志的一部分是我的荣幸。”

    “你们不是说丧尸和变异者都是恶魔?做人不能这么双标吧。”

    “他们当然是恶魔!”张寅眼里的鄙夷相当明显,那是高等生物看低等生物的轻蔑。

    攸关明白过来,张寅身体中的病毒,是经过进化的白色线形寄生虫,而丧尸身体里的是低等寄生虫,或者只是人类观察到的伪装过的,和其他病毒结构相似的“普通病毒”。

    就像降临者称普通人为低等人类一样。

    在他们眼里,低等的病毒都是垃圾。

    “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打碎我对最高意志的忠诚?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张寅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不如我们把实验体换成陈亚沙?曾经住在同一个基地的情敌相互折磨,一定很有意思。”

    “我不会去的。”攸关尖锐地指出,“她的次声波是很好的武器,她人要是废了你就不心疼?”

    张寅哽了哽,有时候他真的厌恶攸关。

    他总能踩住他的痛点。

    张寅闭了闭眼睛,“给我滚去工作。”

    攸关微笑:“好的。”

    张寅气得肝儿疼,眼底蒙上一层浓厚的阴翳,死死盯着攸关正在调整程序的背影。随后派人懂技术的人去跟进,试图偷偷破解攸关的程序,把自毁程序从中剔除。

    那人个子不大,瘦巴巴的,研究服穿得松松垮垮,一双眼睛却乌黑发亮。

    他手里端着一杯茶,手指随意的搭在攸关的肩膀上,以吸引他的注意力。攸关还没动作,余纵率先把人推开。

    那人冷冷扫他一眼,故意又把手搭上去。

    余纵忍无可忍,直接把人掀翻在地,那人爬起来就朝余纵冲去,可是进攻的动作幅度很大,手臂挥动时带倒桌上的水杯。

    水泼到桌上,沿着桌面流向主机。

    攸关眼疾手快地护住,长腿从地上扫过,将人绊倒在地,余纵顺势将人制服。

    攸关擦掉主机上的水,逼问他:“张寅授意你干的吧?”

    “不是。”那人死不承认。

    攸关当着其他人的面朝他身上踢了一脚,阴狠地揪住他的衣领道:“回去告诉张寅,是他先招惹我的,从现在起我跟他势不两立。总有一天,我会挤掉他,成为最高意志最得力的助手。”

    那人啐了一口,被攸关躲开了。

    他起身,对余纵挥挥手,“放了吧。”

    在那人起来后余纵一脚踹向他的屁股,预示着他会像他主人未来那样,连滚带爬的离开。

    实验室内鸦雀无声,谁也不敢站出来指责。

    最高意志对攸关的维护已经传得满基地皆知,攸关放的狠话未必不会实现。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攸关冲余纵眨了下眼。

    而另一边,张寅安排那人一路气呼呼地横冲直撞,走到昏暗地带后,他的脑袋眩晕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事。

    张寅让他偷偷搞事,而他却大张旗鼓把事情搞到了明面上。

    这是在找死。

    很快高助理就找到他,讲述了张寅对他的惩罚安排。当天下午,关于攸关要单挑张寅,取代张寅的话题传开了。

    上班时间一到,攸关就像真的要和张寅对着干,态度强硬的闯进陈亚沙的囚禁室。

    他调取了陈亚沙的所有资料,又叫人来问了她受伤后的具体状况和表现。

    “伤口愈合得很好,但是人总打不起精神。”

    “她以前表现怎么样?”攸关微抬着下巴,颇有领导风范。

    “之前一直是持续反抗的状态,无论受多重的伤,她都会在醒来后撞击玻璃,或者伺机偷袭我们的工作人员。”

    攸关颔首,“我想进去看看。”

    那人为难地看了眼旁边的同事。

    攸关:“将来我上位,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急忙按下开关,打开了囚禁室的门。

    攸关带着余纵走进去,钢化玻璃随即封闭。

    一名工作人员拿起通话器听里面的声音。

    “陈亚沙,你死了吗?”攸关清冷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那人把通话器放到同事耳边,低声道,“这是来找茬的啊。”

    余纵瞥了眼偷听的两人,不动声色的错开脚,用身体侧挡住攸关,以免陈亚沙突然发作。

    陈亚沙的眼皮通红,沾满了干涸的血。

    “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贱|人,先是叛逃基地,现在又投靠降临者,做出这种事情也不怕遭报应。”

    “报应,我的报应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在组织里如鱼得水,连大总管也拿我没办法。”攸关就像一个卑鄙的胜利者,摇着旌旗呐喊示威,“你觉得这报应够吗?”

    这话听得外面两人直呼不要脸。

    看着人模人样,背地里竟然是这副鬼样子。

    攸关的脚踩在陈亚沙的手背上,看着重,实际上并没有用力,“你再看看你自己,以前高高在上的陈大小姐像只发霉的蛆虫窝在这里,你心里一定很不痛快吧。听说你一直不配合研究,多次激怒张寅才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奉劝你一句,识时务一点,不要自讨苦吃。”

    “你给我滚!你才是蛆虫,你才是人类的耻辱!余纵呢,他为什么不在你背弃人类前把你杀了!”陈亚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扭曲愤怒的脸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攫住攸关,发泄着这些日子的痛苦和屈辱:“你以为他们会接纳你,不,他们迟早会像对我这样对待你!会把你关进玻璃鱼缸里,让你去面对不同的变异者,被他们撕扯、啃咬。我有能力自保,你有吗?你迟早会被他们弄死在里面!不,连具全尸都留不下哈哈哈哈哈哈……”

    陈亚沙发疯的咒骂,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

    余纵浑身的肌肉紧绷,眼睛涨出血丝,想冲上去让她闭嘴,被攸关悄悄拦住。

    陈亚沙将内心的积怨发泄一通后,堵在她胸口的重石消失了大半,她看着攸关丑恶的嘴脸,不懂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这些人害得她家破人亡,反而过得逍遥自在。

    越是这样,她心里的不服和执拗就越深。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她要让所有恶人都受到惩罚,要毁了这个罪恶的基地,让这些丧病心狂的人都去死!

    攸关看着她眼里燃烧的情绪,松了口气,还行,想死的决心不太坚定。

    陈亚沙攥着拳头,盯着走出囚禁室的青年,他对着工作人员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就有佩戴武器的人走进来,把她给押了出去。

    “你要对我做什么!”陈亚沙疯狂地挣扎,像只失控的母狮子,扭着头想去咬抓住她胳膊的手。

    攸关神色淡淡地跟在后面,指挥人把她架去之前自己检查大脑的地方。

    陈亚沙知道他想干什么,挣扎得更厉害。

    窄小的玻璃囚笼中,陈亚沙的头部被上面降落下来金属帽箍固定住。她像是一个失去了动力的电动玩具,猝然停下一切动作,承受着接下来的一切。

    她已经预见到,在发现她的精神力恢复大半后,这些人会怎么对她。

    记忆深处的恐惧慢慢爬出来,将她的心脏裹得密不透风,陈亚沙浑身发抖,死死抱着自己,不停地祈祷检查快点结束,再快一点。

    发现她的不对劲后,攸关感到困惑。

    他也接受过同样的检查,并不疼,可为什么陈亚沙的反应这么大。她到底是在害怕检查,还是在害怕检查之后的事情?

    “把陈亚沙之前的实验记录给我看看。”攸关对工作人员说道。

    工作人员拘谨地小声说:“我得问一问研究员。”

    “可以。”攸关走到玻璃前,陈亚沙的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浑身颤抖。

    检查一结束,攸关就让人打开仪器,把人放了出来。

    陈亚沙只往外迈了一步就倒在地,两只手用力抠着脑袋,指甲直接陷进了皮肤里,鲜血直流。

    攸关的眼神闪了闪,隐约猜到她经历了什么。

    等拿到记录之后,猜测成真。

    陈亚沙前前后后经历过两次开颅,每一次都是在脑部检查之后。第一次他们迫使她昏迷过去,可是第二次,为了观察她恐惧时的脑电波状况,他们让她睁着眼睛观看了全部过程。

    在那之后,陈亚沙有了应激反应。

    攸关想,多了个病友。

    检查室里的人对此见怪不怪了,没有要去把人扶起来的打算。他屏住呼吸站在一旁,安静观察着攸关。

    “攸关先生,你喝水吗?”“不喝。”攸关朝他走去,斜身倚在桌边,“上次给我检查的人呢,怎么没看见?”

    “她去给明路做检查了,很快就回来。”

    “明路是?”攸关没听过这个名字,“是组织的人吗?”

    “您还不知道吗?他是组织里研究出来的人鱼变异者。”大约是自己家的劳动成果,说起对方时他表情没那么厌恶。

    攸关胳膊闲散地撑在桌上,好奇问道:“人鱼变异者?也就是说和陈亚沙一样?那他们见过吗,有做过格斗训练,看谁更厉害吗?”

    “没有。”基地里很多事情都是公开的,那人没有隐瞒,“陈亚沙是他的繁衍对象,目前双方的身体数据一直在调试当中,不适合碰面。”

    蜷缩在地上的女人不知何时爬起来,工作人员连忙拿起控制器,作势要按下去。

    攸关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等等。”

    “她的攻击性很强,万一……”

    “她现在没有力气。”攸关笃定地看着颤颤巍巍的女人。

    陈亚沙前后踉跄着,空茫的眼神毫无焦点的落在地上,不停摇着头:“我不去,我不去……”

    她沉浸在可怕的世界中,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

    余纵睫毛眨动,精神丝悄然钻进陈亚沙的意识中,他看到一个女人在拼命地反抗一只失败品。

    变异者的体能很强,失败品将她压在地上,想在她身上释放本能,被陈亚沙用尖利的指甲掏穿肚子。画面一转,又变成她漂浮在水里,而余纵之前见过的那名变异者在与她对峙。

    他的眼神并非将她当成了繁衍对象,而是诱人的,能果腹的猎物。

    精神丝抽离的瞬间,陈亚沙昏迷过去,倒在攸关脚边。他弯腰把人抱起来,看着她头上蜿蜒扭曲,明显敷衍的缝针疤痕有些不忍。

    陈亚沙的眼皮子颤抖几下,缓慢睁开,看到攸关那张放大的脸时,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猎鹰基地。

    攸关对她有所防备,松开手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对门口的人道:“送到三号实验室。”

    他一顿,重重的咬字,“我要给她做开颅,看看脑部构造。”

    “我不要!我要杀了你!”陈亚沙从怔忪中回过神,愤恨的情绪化作力量,充斥着她的全身。

    她集中精神力,赤红着双眼放出次声波,在场的人当即抱头蹲在地上。

    次声波对余纵没有作用,他佯装难受地捂着攸关的耳朵一起蹲下,用精神力对陈亚沙说道:“想出去就把次声波发挥到极致。”

    陈亚沙嘴唇微微分开,心里情绪复杂,分不清在场的人中究竟哪个才是余纵伪装的。

    她照做,努力回忆这些日子的痛苦。

    激烈的情绪影响下,次声波的威力越来越大,玻璃碎裂,检查脑部的仪器短路,引发了其他线路损毁,火光从电脑主机中冒出来,引燃了内里的零部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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