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纵嘴上不说是否原谅,动作却很迅速,很快就把那只小小的丧尸犬抓了回来。

    丧尸犬呈大字型趴在地上,四肢被牢固的麻绳绑住。攸关看了眼安安静静的特殊丧尸,除了最初在06基地时因为情绪失控造成过一点小麻烦,特特一直都很乖。

    他依偎在罗俊明身边,僵硬的手指轻轻捏住男人的衣服,和攸关对视几秒后,他歪着脑袋,眼皮半垂下去,目光似乎落在丧尸犬身上。

    攸关用绷带把丧尸犬外凸的嘴缠好,拎着它的耳朵迫使它抬头,“你们说特特能控制丧尸动物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到特特身上。

    罗俊明摁住特特的肩膀,语气完全是在哄三岁小奶娃,“特特,能对那只丧尸犬用精神力吗?哥哥害怕它,哥哥希望你控制它。”

    被那双灰白色的眼睛盯久了,很容易生出惊惧感,罗俊明脸上挤出的笑快要坚持不住了,正想换个表情,特特忽然喊:“哥……哥……”

    冰凉的触感落在罗俊明脸上,是特特的手捧住他的脸。

    罗俊明怔了怔,想起很多年前的雨夜,弟弟因为怕打雷,悄悄爬进他的被子里,两只手轻轻拍打他的脸,委屈又害怕地喊着“哥哥,哥哥,我怕”。

    他不明所以地望向攸关。

    攸关摇了摇头,示意静观其变。

    特特的特殊,使得他的任何举动都带有研究性,攸关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哥哥……我……我保……护……你……”特特把脸埋进罗俊明的胸口,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孩,艰难而固执的抬起双腿,将身体蜷缩起来。

    他灰白色的眼珠子往丧尸犬的方向转动,分布在皮肤下的黑色脉络爬上脖子。

    看得出来,特特很吃力。

    贺欢欢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是因为物种不同吗?”

    攸关觉得没有这么简单,“特特是被丧尸咬伤后,通过自身的免疫生成了特殊酶来抵抗病毒。可丧尸动物和丧尸不同,它们拥有一定的智商,单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它们体内的病毒和丧尸的病毒有差别,至少丧尸病毒没能全部蚕食他们的大脑。”

    “可是丧尸动物脑子里也有虫子。”王秋天看向韩晨曦,“对吧?”

    韩晨曦点头:“嗯,我和余纵都看见了。”

    攸关:“有可能是在感染后出了其他岔子。”

    科学上的事,只要发生一点点小意外,最终得到的结果都会天差地远。攸关蹲下,尝试着将手放在丧尸犬头顶。

    这只丧尸犬大概刚满月就被咬伤变异了,总体长也就二十公分左右,是真的很奶。

    攸关将手拿开,望向其他人:“而且你们发现了吗,除了丧尸犬,其他丧尸动物变异千变万化,不统一。像之前有只鸭子,它的翅尖长出了爪子,另一只的翅膀却光秃秃的,骨骼畸形得像人类的手。”

    “越说越瘆人……”林琅两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会不会和体型有关?”

    攸关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如果把病毒比喻成一个改造工,工程的体量越大,改造工需要的能力越大,整体改造越困难。可如果改造项目体量小,改造工可以轻松驾驭,就能随意所欲的完成改造。

    真想快点抵达b市,把小奶狗扔进实验室好好研究。

    特特脸上的脉络一直没有消退,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抓着罗俊明的手突然收紧。

    趴在地上的丧尸犬突然唧唧叫了一声。

    没错,不是犬吠或者丧尸的嘶吼,而是唧唧叫。

    唐七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拼命挤进两个兄弟之间。刘义距离最近,“卧槽”一句蹲下去推了推丧尸奶狗的脑袋。

    丧尸奶狗像是感应到特特的精神操控,十分排斥,爪子上的灰白色指甲在车上剐蹭,发出咯吱的刺耳摩擦音,嗓子里的唧唧声变成带有威胁性的低吼。

    没坚持多久,特特就放弃了精神操控,从罗俊明怀里出来,趴跪在地上,努力让视线与奶狗平视。

    他呲牙,咧嘴,一气呵成,嗓子里发出丧尸独有的咯咯声。

    罗俊明:“……”

    安奇扶额,“这俩到底什么属性,一个是要奶不奶的纸老虎,一个是长着丧尸外表的幼稚鬼。”

    李鑫良:“是三个。”

    默认似的,大家的眼神齐齐转过来,停在02的脸上。

    对了,还有一个傲娇怪。

    02一一回视,脸臭得很。

    攸关的胳膊从余纵颈后越过,覆在02的肩上,“摸摸毛,不生气昂。”

    温柔轻哄的语气,让02从脖子一路红到侧脸。脸上越燥,他越要冷着脸,起身去了角落,用额头抵着车箱闷声道:“我睡会儿,谁都不许吵我。”

    林琅坐到02之前坐过的位置上,轻咳一声,给余纵使眼色。

    在余纵心里,攸关身边的位置是属于他的,林琅的行为无疑是在侵犯他的领地。男人下颌线绷紧,两眼一闭,养神。

    攸关叹为观止,不愧是父子。

    攸关在摇摇晃晃的车内站起来,走到林琅和余纵之间坐下,“怎么?”

    “如果b市环境可以的话,我和岚风可能会选择留下。”从还在研究所时,林琅的心愿就只有一个——安定。

    他心里没有家国大义,只想找个地方和爱人平静地生活下去。

    攸关觉得他想得太简单了,很多时候人做出的选择都是被动的,是环境、周围的人和事在推着往前走,“你们的通缉和我们挂在一起,你想定下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也是林琅心里最担心的事。

    沈岚风扶着车顶走过来,把人拉回去,不知两人耳语了什么,林琅最终点了点头。

    “说说正事吧。”罗俊明鼓掌吸引大家的注意力,“降临者的那支调查队伍在被全歼前,肯定已经通知了留守b市的其他人,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也一定早有防范。”

    “而且他们在高速路口设置了路障,我们一出现就会被发现。”安奇抿唇想了想,“队长,我记得咱们上次去b市的时候,搞了一张地形图。”

    贺欢欢对此也有印象,“有也没带出来啊。”

    “我单独潜入,了解大概的地形后再做其他安排。”余纵的语气不容置喙,俨然已经在心里决定好了。

    攸关认为必须时时刻刻让余纵感觉到来自世界的爱意,“林霄那个疯子撤走后说不定就待在b市,你要多加小心,别受伤。”

    听上去平平无奇的语气,表现在脸上却是依依不舍。

    余纵注视着他的脸,“要不带你一起去?”

    “……”攸关,“谢谢,大可不必。”

    余纵心里是真的在这么打算,他不想把攸关留下,总认为和自己在一起才是绝对安全的。这种认知根深蒂固,无法动摇,就像他之前介意攸关的那句玩笑一样。

    世界上没有谁非得和谁绑在一起才能活下去,可他就是无法接受攸关的远离,哪怕只是半尺也不行。

    攸关怕主角误会自己的贪生怕死,跟队友不团结,解释道:“我跑得太慢了,遇到危险会成为你的拖油瓶。”

    “你不是。”余纵眼中带着点执拗。

    攸关看着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心里感叹纵纵真的好好啊,认真起来真可爱,爸爸好想抱一抱摸一摸你的小脑袋。

    下午太阳快下山前,装甲车停在距离b市大约50公里的加油站后。

    加油站里也有丧尸犬,它们藏在阴暗的角落,畏惧于汽车的庞大没有上前。

    攸关用绷带把丧尸奶狗的嘴巴和四肢缠得紧紧地,摁着它的脑袋和外面的弟兄们打招呼。

    丧尸奶狗的牙齿磨出细微的响声。

    攸关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礼貌一点,再叫扔你出去。”

    沈岚风送余纵下车,一回来就听到这句话。他靠在车门看了攸关几秒,“你是想把它驯化成家养的?”

    “试试看呗。”攸关喊出口号,“一切皆有可能。”

    韩晨曦:“……”

    他斜睨了眼小奶狗,下车去抻了个懒腰。

    太阳正在下落,天边只剩下一线火红装点远处连绵的山丘。

    他们已经抵达了平原地区,风沙和昼夜温差比之前猎鹰基地附近稍微好些。

    韩晨曦眯起眼捕捉到余纵即将消失的一线身影,感叹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余纵的精力和体力好得有点太夸张了。”

    “他是最完美的变异体,体力和精力好才是正常状态。”攸关语气带着小小的骄傲,“根据始祖人鱼的研究表明,人鱼的精神长期处于高度活跃状态,即便是睡觉,他们对外界的警惕也半点不会少。至于体力,说道起来话就更长了。”

    韩晨曦对人鱼变异体很好奇,“你慢慢说,反正我们现在有时间。”

    攸关挪到车门口去坐,“人鱼能在水里以最快速度游动至少十个小时,耐力和体力十分优秀,他们的肌肉不像罗队那样鼓胀,可是爆发力同样惊人,根据张卯他们从前的研究,人鱼的肌肉结构和人类的不太一样,肌肉纤维更强劲,而且会持续分泌一种特殊物质。”

    “嗯,怎么说呢?”他仰头望天,想出一个词,“类似于兴|奋|剂,那种物质能缓解肌肉疲劳,促使他们持续爆发潜力,可是这一物质的生成条件和方式,人类这边至今没能取得研究上的突破。人鱼之所以处处充满了神秘,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体内的许多酶与人类不同,而且无法破解。”

    沈岚风道:“一旦破解,他们就会用到人类士兵身上。让他们去对抗丧尸,夺回从前的生存之地。”

    攸关没有否认,人类一直在致力于创造战争机器。

    想到这里,他仰头问沈岚风:“你知道猎鹰基地在研究机器人吗?”

    “不知道。”沈岚风道。

    “机器人?”韩晨曦和其他人全都凑了过来,“什么机器人,你们之前遇到过?”

    攸关:“嗯,而且很强。”

    贺欢欢还记得那件事,要不是余纵及时赶到,掏出那只失败品体内的动能装置,他们到死都察觉不出异样。

    刘义颤巍巍的举手,小声说:“那个,我好像知道一点。”

    唐家三兄弟围住他,“没听你说过。”

    刘义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上头交代的秘密,当然不能说出来。”

    他清了下嗓子,被大家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有种奇异的满足感,“大约两年前,我还没有正式加入兵团,张海山曾派遣一队人秘密前往星曜基地接一个东西,我当时就在队伍中。”

    “与我们接洽的是一组科研人员,他们的制服不是变异体研究员那种白大褂,而是银黑色的,并且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猎鹰这边没有告诉我们东西是什么,那些科研人员也没有说,只是离开前再三交代务必轻拿轻放,不能磕碰,否则会发生爆炸。”

    “东西的外包装大吗?”攸关心里有个猜测。

    “不大,只是三个小箱子。”刘义道。

    “你们说里面的东西会不会是驱动机器人的能量装置?”攸关说,“动能装置太复杂,按照猎鹰的科学水平很可能无法制造出来,于是就从星曜买过来?”

    “还真是买的。”刘义道,“我们去的时候还带了一箱子金矿,足有500斤重,抵达后我们和星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另外两个机器人呢?”贺欢欢奇怪道,“我们当时只遇到了一个。”

    那个失败品给大家留下了一点阴影,没找到那两个要是被猎鹰自己搞废了最好,如果没有,只怕会成为隐患。

    “东西接回来后,我们就被召集起来签订了保密协议,后续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刘义啧了一声,“早知道有今天,当时就该把那玩意儿炸了。”

    “哥,东西炸了你人也没了,你以为猎鹰会放过你?”唐七翻了个白眼。

    刘义“嘶”了一声,作势要打人。

    唐七急忙抱住脑袋躲开。

    攸关一副沉思状,在心里呼叫系统,“25哥,你们给我的科学研究内容里没有包含机器人。”

    【发放给你的都是公开或者半公开的科学知识,机器人项目连张卯都不知道,何况是你呢?末世生存困难,基地和基地之间相互猜忌防备,有自己的秘密武器很正常。希望宿主能尽可能的多多挖掘,为生活增添乐趣。】

    “……”攸关叹了口气,对罗俊明道,“星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水很深。”

    “可惜小黑和小白走了,要不然还能多问问。”安奇遗憾道。

    想起那两人,林琅有点忧虑,“希望他们没有碰到丧尸动物。”

    小黑和小白在林霄的队伍被消灭后,就向大家告别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

    天光渐渐消失,夜幕降临,空气中的温度快速下降。

    余纵纵身跳过电网,沿着山坡绕行潜入城市。

    b市从前是政|治文化中心,马路宽广平整,高楼林立,丧尸的入侵带来了死亡,却没能完全破坏城市繁华的轮廓,只是让它的外表看上去多了几分萧条罢了。

    一支队伍拿着枪自前方巡逻而过,余纵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们来到一个哨岗点。

    哨岗点由铁架子简单搭建,位置大约有十米高,由绳索和轮滑运输人上下。他暗暗记下这一位置和人员配置,消失在黑暗中,正式进入城市。

    父亲在世时,余纵的生活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父亲过世后,他被关进了研究所。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末世前遗留下来的完整城市建筑群。

    月亮升空,换了个角度看,像戳在建筑物顶部的针塔上。

    余纵从一条巷子急速穿过,来到了一个中央广场。广场附近有从另一个入口游荡过来的丧尸,他们张着嘴僵硬地走动。

    哐当一声,某种金属从角落掉出去,惊动了他们。

    余纵看见有人从一家超市跑出来,钻进汽车后直接开车撞过去。两只丧尸飞了,刚落地,那辆车再一次碾上去,将他们的身体压得粉碎。

    有一男一女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枪。

    那名男性走到丧尸面前,见他们不但没死,反而顺从本能地仰起头想咬人,直接来了一枪。

    紧接着那名女性也走上前来,将丧尸身上粘肉带血的衣服扒下来,带回到车上。

    城市荒废得太久,流浪者们创造资源的能力又受到自身和环境限制,除了自己努力,他们还要不停歇的从其他人,甚至丧尸身上获取。

    无论何人,只要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多一个人与流浪者抢夺生存资源。可以预见到,他们恐怕没那么容易在b市扎根。

    余纵敛眸退回到阴影中,走了另一条路。

    他的记忆奇好,能清楚地记下每个道路细节,包括所有商店、药店等的位置。

    b市在当初丧尸爆发撤离的时候,轰掉了半座城市,余纵在深入后才发现,以城市的中心广场为界,剩下的半座城全是废墟。

    废墟中,有人正在翻砖块。

    他靠近,听见那人竟然在嘿嘿傻笑着自言自语,“我的,都是我的,我的,嘿嘿嘿全是我的……”

    “喂。”余纵没有现身,以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冲那人喊道。

    从面容看,他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口齿清晰,但是精神状态不好,回头时嘴角怪异的笑容没有收敛,变得更加夸张,眼珠子微微凸出。

    他朝余纵的方向走去,余纵借着建筑物玻璃,看到在男人背后不远钻出来两个衣着干净的男性青年。

    他们似乎一直跟着这个人。

    确定那两人没有跟来,余纵握住男人的胳膊往里拽,让他面对着自己。

    男人的精神世界混乱不堪,充斥着鲜血和惨叫,余纵把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暂时收进脑海。打了个清脆地响指,男人清醒过来,疑惑地看着空荡的巷子挠了挠头。

    夜里三点,余纵回到加油站。

    罗俊明正在值夜,而他不远处,几只丧尸犬趴伏在地上,虎视眈眈的看着。

    它们饿了很久,口水从牙齿的缝隙流出来,很快就在地上积攒了出一小滩。

    听见动静,几只蹭的站起来,发现新猎物和那伙人是一起的后,又趴了回去。

    未免被发现,他们没有生火堆,其余人都缩在车箱内,将从安全站顺走的大衣棉被披在身上。

    罗俊明抬头,男人的轮廓高大颀长,大约刚从高危地回来的缘故,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狂放,没来得及收敛。

    一时间,他居然有点怕他。

    “咳。”罗俊明整理好情绪,问,“怎么样?”

    余纵在他旁边坐下,“情况有点复杂。”

    “有多复杂?”攸关披着被子,从车内伸出一颗脑袋。

    其余人也揉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

    他们下车围坐成一圈,特特和丧尸奶狗相互对望,一个眼神木讷呆板,一个充满敌意和戒备。

    攸关手腕转动,让绳子绕到小臂上,把丧尸奶狗拖到自己旁边,“老实点。”

    丧尸奶狗憋闷的将脑袋放到地上,颇有点生无可恋的味道。

    远处几只丧尸犬看到这一幕,齐刷刷地又站起来,这是它们第一次看到同类混在人类群体中。

    看了眼身边的奶狗,攸关伸手戳了它几下,又转头去看另外几只。它们露出利齿,试探性地往这边靠近。

    所以这些动物不只有协同力,还有团结精神?

    攸关对丧尸动物的兴趣越来越高,给丧尸奶狗顺了几下毛,“你乖点。”

    一道影子落下来,将丧尸奶狗整个罩住,它一抬头便看见背光站立在跟前的男人。

    余纵淡淡看着他,眸光森然。丧尸奶狗往后缩了缩,紧接着就被对方伸来的一只脚拨到了旁边。

    男人挨着攸关坐下,面不改色的开始说自己窥探到的信息。

    02撑着额头,一头雾水的把脸转向另一边。

    人鱼最了解人鱼,余纵这只大怪物刚刚分明是在跟一只丧尸动物争宠!

    他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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