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俊明从十六岁就加入救援队伍,摸爬滚打十几年,早就练就一副七巧玲珑心。

    “你对贺欢欢说‘以为物资在消耗完毕前就会补充上’,其实是在提醒她情况不对。”

    攸关没想到罗俊明如此敏锐,笃定的语气中一半肯定一半试探。

    不能露馅,打死也不能。

    “罗队,你不会以为我是奸细,于心不忍才特意提醒你们的吧?”攸关委屈的睁大眼睛,被“污蔑”的愤怒让他的脸憋得通红。

    罗俊明摘下枪绷直了手臂,枪口对准攸关的眉心,“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攸关心寒地闭了闭眼睛。

    “那你是怎么知道来人是降临者?”

    “我已经向安奇解释过了,因为对方的手法太残忍。”攸关睁眼看着前方,小命就悬在枪口上,“降临者仇恨一切实验体,包括与人鱼相关的一切,科学家、保护者,甚至是我们这样普普通通的饲养员都是他们铲除的对象,杀人前还会进行一番折磨。还有我听说,降临者的背后有神秘力量支持,从来不缺弹药。外面开枪开得那么豪,我猜他们肯定不缺武器。”

    罗俊明扣动扳机,往前走了半步,将冰冷的武器贴上青年的额头。

    他看见对方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也看见了那副被人不信任的屈辱和失望。

    “抱歉。”不知对峙了多久,罗俊明突然收回枪,“我们之中混入了奸细,所以我才……”

    “没关系没关系。”攸关摆摆手。

    那副善解人意,毫不责怪的模样,让罗俊明心里不太好受。

    攸关的表现一直很好,紧要关头也没有丢下他们跑路。如果他真是奸细,之前完全可以和那名潜入者里应外合掳走余纵。

    一切发生的太快,在场的人全都傻了眼。

    王秋天率先回神,把攸关拉到自己身后,气呼呼瞪着罗俊明,“我们攸关如果是奸细,我王秋天把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罗俊明又说了一声抱歉,走到窗前看外面的情况。

    改装车炸毁了两辆,还剩三辆,正堵在大门口。降临者借着车身高度,将枪架在墙头上,瞄准补给站对外的几扇玻璃窗。

    “我们给你们两个选择,交出余纵,或者把他杀了。”

    冰冷的威胁透过扩音器传进来,张卯立刻从里间走出来,两手摊开挡住门口,“不能把余纵交出去。”

    罗俊明:“自然不会交,他们不敢贸然进攻是因为不确定余纵的状况,真要把人交了,这个地方瞬间就会被炸平。”

    余纵的修复能力是所有实验体中最强的,而且大开杀戒时六亲不认,速度惊人。即便是面对飞驰而来的子弹,他也能在被击中前闪到对面,轻而易举杀死狙|击手。

    降临者忌惮他发疯,这一点也成了罗俊明的筹码。

    罗俊明问张卯:“余纵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醒?”

    张卯刚要开口,就见罗俊明对他飞快做了个口型,他轻咳一声,“余纵只昏迷了不到十分钟就醒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药对他没有用。”

    攸关的角度只能看到余纵耷在床上的两只脚,里屋也一直没有镣铐碰撞的声音传来,不像醒来的样子。他眼珠子一转,隐约明白张卯的用意。

    “我进去看看吧。”攸关说完,那名之前叫嚣着开车先走的研究员也说要进去。

    张卯拦下两人,“不行。”

    攸关看了眼罗俊明,突然态度强横,推开张卯就要往里闯。研究员紧跟其后,却在床上看见两只裤和一双鞋。

    他愣住,“人呢,余纵人呢?”

    “会不会趁我们不在意把实验体转移了?”攸关比他还困惑。

    研究员沉浸在震惊中,下意识道:“不可能,我一直盯着的!”

    “你盯着他干什么?”攸关抱着胳膊反问,“好跟降临者汇报情况?”

    “你含血喷人!”研究员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急赤白脸的解释,“我是研究员,当然要时刻关注他的情况!”

    “你只是个副研究员,给我打下手都不够格,什么时候轮到你去盯他了?”余纵一直是张卯自己负责,他根本没交代过这人帮他。

    一起走进来的还有罗俊明。

    同时被三双眼睛齐齐盯着,研究员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我只是,只是好奇。”

    话音刚落,人就被罗俊明扭着胳膊压在地上,安奇进来配合着搜身,果然在对方身上找到了一部小型发射器。

    发射器做粗糙,功能单一,只能近距离发送简短的文字。

    也就是说降临者早就埋伏在附近,就等着收到信息后袭击他们。

    安奇暴躁的踩碎了发射器,拽起研究员就是一顿暴揍。想起那名死去的兄弟,罗俊明也很愤怒,正要跟着揍一拳,研究员身上突然响起“嘀嘀”声。

    他后脖子皮肤下一闪而逝的红光,罗俊明拽着安奇后退,“是自爆程序!”

    只听见砰的一声,研究员的身体四分五裂,血沫残渣溅了一地。

    攸关满身是血,差点呕出来,他后退几步,偏脸朝角落的金属柜子看去。

    柜子里有动静。

    打开一看,居然是余纵。

    昏迷中的男人闻到了血腥味,后仰的脑袋让颈部线条绷紧,喉结快速的上下攒动。他身上的肌肉绷得又紧又硬,蓄势待发。攸关把人从里面扶出来,奈何身板瘦弱,刚走两步就一起摔趴在地上。

    张卯上前帮忙,命令攸关:“我箱子里有防咬器和氧气面罩,赶紧拿过来。”

    攸关刚出去就有研究员把张卯的随身箱递到他手里,那人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觑了一眼,回头跟其他人说:“他闻到血腥受了刺激,估计要醒了。”

    几个研究员围在门口不敢进去,看着防咬器的锁扣在余纵后脑扣牢,才假模假式问里面需不需要帮忙。

    张卯没有搭理他们,对攸关道:“氧气面罩。”

    防咬器死死压在余纵的嘴上,氧气面罩也落了下去,把血腥味隔绝在外。

    安奇烦躁:“他见血就发疯也太危险了,这种东西就应该关在铁笼子里。”

    “他是因为特殊情况才这样吧。”攸关帮余纵说话,转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张卯。

    张卯点头:“对,他近期比较躁动,第一次发|情结束后就会好转。”

    “发、情?”安奇扯嘴嗤笑,“果然是畜生。”

    人类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不存在发|情期一说,只有动物才有。还想继续说什么,外面突然发动攻击,子弹正好打中他的脚背。

    门口贺欢欢的声音传来:“躲避!”

    研究员身体爆炸的声音就是一个信号,告诉外界他身份暴露,立刻发动攻击。不长眼的子弹击碎玻璃,墙壁上全是子弹打出的坑,大家只能躲在桌子和柜子后面。可是很快,桌椅板凳也被打成了蜂窝。

    有队员骂道:“补给人员为什么还不到,都死在路上了吗!”

    弹药快没了,车子又没油,眼下的简陋房屋岌岌可危。新人李鑫良握着枪杆哭出来,被贺欢欢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李鑫良:“欢姐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这话得出去跟降临者说!”贺欢欢凶巴巴道,“你去问问他们的子弹不答应!”

    李鑫良刚要开口,瞳孔猛地紧缩,一枚炮弹落地的瞬间火光在屋子里扩散开,热浪扑面,房顶和墙体的碎片炸飞出去老远。

    唯一的遮蔽没了,所有人都暴露在了敌人的枪口下。

    攸关看向昏迷的余纵,没有武器和支援没关系,他们还有大杀器。

    他扑过去,一只手尝试摘掉余纵的氧气面罩,一只手拍着他的脸说:“醒醒,快醒醒啊大哥,再不醒世界就要毁灭了。”

    张卯扣住他的手,子弹斜刺而过,打在他的胳膊上,他反而将手握得更紧,“你要做什么。”

    罗俊明只一眼就明白了攸关的想法,抱起张卯将他摁在一张桌子下面,躲过一波攻击,“余纵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万一,万一余纵不可控,就只能按下按钮将他销毁。这是他们手里最完美的实验体,如果失去了余纵,研究至少倒退二十年!

    张卯咬牙反对:“我不同意!”

    氧气面罩的锁扣很紧,攸关是勒破手指了才把带子暴力扯断,他将面罩扔到地上,仿佛解开什么天大的难题,如释重负,“终于解开了。”

    张卯:“……”当我是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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