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林垂着头,靠坐在废弃瞭望台的边缘,缓缓睁开眼睛,被砸伤的地方疼的厉害。
事情还要说回半个小时以前。
躲在树后的月城林果然等到了来检查尸体的人。
借着微弱的月光,月城林看清了他们的身影。那是两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其中一人口袋鼓囊囊的,是枪的形状,胸口挂着倒十字的挂坠,领口还别了一副颇为新潮的墨镜。
墨镜……?
是松田阵平前些天买的的墨镜,还让自己帮他参考来着……
月城林心里一跳,脸色沉了下来,有冲出去把人撂倒的冲动。
他努力深呼吸,平复内心的情绪。对方手里有枪,他必须谨慎行事。
有枪的男人是个胖子,另一人则比较矮。胖男人扫了一眼尸体,嘿嘿笑道:“已经死了。”
“不信者的罪孽,唯以血与火来清洗。”矮个男人阴沉道,“想必他在漫长的死亡过程中,一定深刻忏悔了自己的罪。”
“不就是注射了抗凝血剂后割掉眼睛耳朵,失血而死嘛。”胖男人嘟囔了一句,“好了,我们还有正事……从山腰到山脚的炸弹已经布置好了,只差山顶——运气不好,居然遇到两个警察,耽误了我们的时间。”
“警察应该没有发现炸弹的位置吧……总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那群孩子还关着吧?”
“关在木屋里呢,不用我们管。等到月亮升到中央,老大会把木屋烧掉。等时间一到,炸弹爆炸,boo—整座山都会震动的,然后就是山体滑坡……”
两人转过身打算离开,背对着尸体,突然胖男人的头被撞了一下,他心里一惊,猛地拔枪扭头:“是谁——”
背后是一条青白色的大腿!
“啊!”胖男人吓得猛地后退几步。
“鬼叫什么?”矮个男人听到声音皱眉抬头,看见树上挂着的尸体,不屑道,“不就是那个司机的尸体吗?你还会被尸体吓到?”
胖男人声音有点哆嗦:“可是,尸,尸体动了!”
“风吹的吧!”矮个男人嘿嘿笑,几秒钟后,笑容也渐渐变成了惊恐。
“尸体真的动了……”
四周很安静,没有一丝风,但是树上挂着的尸体却在轻轻摇摆,连带着枯枝发出“吱呀”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黑暗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诡异。
两人浑身发凉,直冒冷汗,忍不住往后退去。矮个男人喃喃道:“难道,难道这是神的显灵吗?神收到了我们的祭品?”
他忍不住低下头开始祷告,念念有词。
神……?
胖男人缓缓放下武器,心里惴惴不安,也跟着低头祷告了两句。他心神不定,打算叫上矮个男人快点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然而就在他抬头的一刹那,一道黑影迎面袭来!
“啊!!”来不及躲闪,胖男人被一脚踹到胸口。他头晕眼花地倒在地上,下意识想要扣下扳机,就被人一脚踩到了手腕,武器脱手,痛呼出声。
对方快速捡起武器,咔的一声,子弹上膛!在矮个男人反应过来之前,枪口直直地抵在他的额头上。
身穿警校制服的年轻人一脚踩在胖男人身上,单手持枪,自上而下冷冷俯视着两人。
起风了。风吹动年轻人的发丝和衣摆,扬起又落下。他身后天空中挂着巨大的月轮,仿佛神灵身后的光晕。
在这一瞬间,胖男人觉得自己真的见到了神。
他听见神灵的声音传来,犹如高天之上的审判:
“不许动。我问,你答。”
————
工藤新一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他原本只是坐校车回家,没想到整辆校车都被挟持了!
校车被绑匪丢弃在路边,而他们被绑匪带到山上,关在巡林人的破旧废弃小屋里。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苦中作乐地想:至少小兰今天没有和他在一起。
“新一,那些坏人想要做什么啊?司机叔叔被他们带走了。”天色早已黑了,旁边的小朋友泪眼婆娑地坐在地上,“我好害怕……”
四周响起低低的哭泣声,有人在喊爸爸妈妈。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努力安慰道:“大家别怕,没事的,警察很快就能发现我们失踪,会来救我们的。”
实际上,工藤新一内心并不乐观。
绑匪把他们带到山上,却没有提出要和家长或者警方通话,看来不是为了勒索钱财。
那绑匪的目的是什么?
工藤新一飞速思考,得出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结论。
那些男人嘴里念叨的奇怪话语,身上挂着的倒十字架……这是一群邪/教徒!
想起一些邪/教恐怖祭祀的传闻,工藤新一浑身发凉。他站起身,试图找到自救的办法。
加上他,在场有十个孩子。可能是觉得弱小的孩子们无法反抗,他们并没有被绑住。
但是他们也没法出去。小屋里空空荡荡,布满灰尘,地上堆着一些干草和木头,没有窗户。唯一的门从外面上了锁,还有好几个强壮的男人在门口把守。
校车司机作为唯一的大人,此刻不知被绑匪带到了哪里。靠他们这些小学生,该怎么逃出去啊?
屋里一片黑暗,工藤新一扶着墙壁摸索了一圈,手不小心被木刺扎了一下。
这座小屋是木制的……
工藤新一忽然想到,或许他可以试图制造一场火灾,把这座屋子烧掉!
但是很快他又泄了气。
木屋着火,他们在屋里的人也会很危险。如果只有他还好,他相信自己能冷静想到自救的办法。但是周围的同学们已经被吓到六神无主,这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了。
工藤新一正在发愁时,门口又传来了绑匪渐渐走近的脚步声,有人打招呼:“老大!”
工藤新一心里暗骂一句,连忙坐在地上,摆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献给神的祭品……污秽的成年人要在月亮斜照的时候死去,纯洁的孩子要在月亮升到中央的时候死去,他们的灵魂才会被神所接纳。”
绑匪的声音隐约传来。
可恶,果然是邪/教祭祀!
成年人要在月亮斜照时死去……那就是月亮刚刚升起的时候!司机叔叔已经死了吗?
而现在,月亮渐渐移到中央,所以绑匪要来杀死他们了?
工藤新一忽然想到了屋里堆着的干草和木头,联系到自己刚刚的想法,内心浮现出一个不妙的联想。
……火祭!
他突然扑到堆放的木头旁边,伸手摸了一把,有点粘腻的触感。
是油,这些木头浸了油!
他们要烧掉这座木屋!
工藤新一的背上有点冒汗。怎么办?
此时的工藤新一也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还没有后来见多了大场面的镇定。
门外的交谈还在继续。
“胖子和矮子突然联系不上了,也不知道山顶的炸弹安装好了没有。”
“哼,那两个靠不住的家伙……炸弹还有一个,大不了把这里烧掉以后,我们再去山顶安装。”
“快点烧吧。火把已经点着了……”
他们还准备了炸弹?
工藤新一觉得自己的衣服都被汗浸湿透了。身边的同学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大哭起来:“爸爸,妈妈……”
工藤新一被吵的脑子发疼。在哭喊中,他听到门外传来木头燃烧的“噼啪”声,还有点点红光透过门缝——
火要烧起来了!
工藤新一猛地站起来:“大家安静,都到我身边!离那些木头远一些,低头捂住口鼻,不要吸入浓烟!门被火烧以后会很脆弱,我们一起去撞门,在火势不大的时候冲出去!”
门口还有人把守,冲出去也很危险。但是总不能在这里等死!
听到他的话,有几个孩子跟着站了起来,但更多人依旧坐着哭喊。他们实在太害怕了。
可恶!工藤新一有点着急。
这时,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新一,我们一起冲出去。”
工藤新一扭头,认出来这是同班的同学,栗川羽。在工藤新一的印象中,对方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有种超乎年龄的成熟。
只是有时候会有点奇怪。
比如说,此时此刻对方还笑得出来。
“我们救不了更多人,”栗川羽无奈笑道,“只能先救可以救的人。”
火已经要大起来了,工藤新一抿紧嘴唇。
栗川羽:“我们先……”
“嘭!”
工藤新一和栗川羽都愣了一下,这是枪响!
门口骤然混乱起来。两人对视一眼,正惊疑不定时,下一刻,木门轰然倒塌!
一瞬间的火光刺痛了两人的眼睛,也照亮了黑暗的屋子。
在这骤然的、热烈的光亮中,一个身影快步冲进门,犹如从天而降的救世之神!
“都到我身边来!”
工藤新一看到对方身上的警服和手里的枪,眼睛猛地一亮:“是警察……”
这一刻,工藤新一与对方目光相接。对方看到他的脸,似乎愣了一下。
“警察哥哥!”慌乱中的孩子们顾不上那么多,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工藤新一也来不及多想:“这里烧起来了,需要灭火……”
“来不及了。”对方叹了口气,“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工藤新一。”工藤新一这才注意到,对方竟然只有一个人。
警察会一个人行动吗?
他愣了一下,发现对方胸口没有警衔徽章,这不是正式的警服。
“工藤新一。”对方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轻轻按住了新一的肩膀,温暖的感觉透过布料传递给肌肤,给人带来镇定的力量。“听我说,你辨认好方向,带着同学们跑。你可以的,对不对?”
工藤新一愣愣道:“大哥哥你怎么办?”他记得门口把守的绑匪有好几个人,而且手里也有枪,对方一个人怎么抵挡?
火势大起来了,带着火星的木屑在空中飞舞。
对方表情冷静,站在欲燃欲烈的火光之中,犹如不动如山的镇海神针。
哪怕在很多年后,工藤新一都忘不了这一刻,也忘不了这个在火光中镇定自若的身影。
后来工藤新一也有过生死危机的时刻,但是无论再紧迫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对方当年的话——
“不要怕,新一,要冷静。”
“你只管往前走,不要回头。”
对方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我在最后面保护你们,不会有事的。那些人被我用枪响引到另一边去了,只要大家跑快一些……孩子们,都过来!大家手拉手,跟着新一同学走!”
他的声音沉稳,连哭的最狠的孩子都提起了勇气,汇聚了过来,互相拉住手。
对方轻轻推了工藤新一一把:“走吧!”
工藤新一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把拉起身边的同学,护住头,在烈火彻底封门之前,咬牙冲了出去!
看着孩子们往外跑,月城林也松了口气。
从那两个邪/教徒嘴巴里逼问出事情经过后,眼看月亮就要升到天空中央,他用最快的速度赶来,还好是赶上了。
雪上加霜的是,他的手机居然还没电了,甚至无法向同期们求助。
真的,以后他绝对不会再不重视手机电量……
还好,工藤新一居然在这里。虽然是十岁的工藤新一,但天才从小就是天才,再加上主角光环,月城林相信他们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那些绑匪被他暂时引开了,而且大火会阻挡绑匪的视线,一时间不会发现屋子里已经没了人。但是这也不能拖延太久,还是要快,而且还有山上的炸弹要赶紧处理……
月城林突然目光一凝。
跑在最后的孩子似乎被绊了一下,跌倒在地,松开了前方孩子的手。前面的孩子来不及回头,已经跑出了屋子。
与此同时,一根着火的横梁砸了下来,眼看就要砸到跌倒孩子的身上!
月城林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扑过去抱住孩子往旁边滚去!
横梁直直地砸在他的背上。
在火光和浓烟中,月城林跪倒在地,孩子被他护在怀里。剧烈的疼痛一瞬间直冲大脑,铁锈味弥漫在喉咙里,随时都会咳出血来。
这个孩子是栗川羽。
栗川羽愣愣地看着他,仿佛没有想到被人保护了。
不行,不能留在这里了,浓烟会让人窒息而亡的……月城林勉强站起来,拉着孩子冲出去。
一离开着火的屋子,空气一下子清新起来。月城林心头一松,再次支撑不住,只能用手撑住地面坐下来。
疼……太疼了。
背部被划伤了,在流血,可能还有骨折和内出血。对常人来说,这已经是很可怕的疼痛了,更何况是对疼痛过分敏感的月城林。
走不动了。
“小同学,你先走,赶紧追上同伴们。”月城林勉强对栗川羽笑了笑,“哥哥等下再走。”
眼前的孩子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月城林眼前一阵阵发黑,耳鸣严重,听不清楚也看不清。
这个孩子踟蹰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掉了。
月城林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那些邪/教徒很快就会回来,他是走不了了。
他摸了一下怀里的手机,心想,还好是没电了。
要不然同期打电话过来,他接还是不接啊?
精神恍惚中,他似乎看到邪/教徒们向他的方向围来。他们似乎在愤怒地咒骂,还有人掏走了他的手机。
————
等到月城林再次疼醒的时候,他人已经在山顶的瞭望台上。
月亮还挂在天空上,安静地凝望着人间。
这是一座废弃的森林防火瞭望铁塔,铁皮已经锈透了,摇摇欲坠,仿佛他翻个身都要塌掉。
身上的伤没有处理,背上的血在往下淌,每呼吸一口都是疼的,肺部好像有十万根针在扎。
听着瞭望台下计时器的嘀嗒声,月城林:“……”
好家伙,邪/教徒真的很努力,还是把炸弹安装到山顶了。八个蛋虽迟但到。
所以他是新的祭品吗?
月城林努力往下看了一眼,发现瞭望塔底部绑着一个炸弹,看形状,貌似是在课上学习过的水银□□型炸弹。
只要轻微的震动,就可以让水银汞柱倾斜,炸弹就会爆炸。
不仅能炸死他,还会引起山体滑坡,淹没山脚下的民居。
月城林:……
月城林收回目光,安详地靠在瞭望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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