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两个人有三个多月没见,他下戏回去,好几次回去要给她发微信,结果躺在床上睡着了,以前那些因行程忙碌而分手的新闻,路崇宁如今也信了几分。

    《绿荫时代》在他22岁的这年的夏天上映,定档得突然。他在里面饰演退伍军人胡一好,因伤退役后投入到家乡建设而惹出的许多啼笑皆非的故事,走轻松搞笑喜剧路线,是著名的喜剧社写的剧本,导演也是个很年轻的导演。

    曹有为给了他三天时间跑《绿荫时代》的宣传,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持住状态。

    路崇宁笑着应了。

    如今他层层光环加持,眉梢唇角都透着光,轻轻一笑就是全场的聚焦点。

    放映结束,他听着周身那些赞叹,野心勃勃。

    自媒体提问环节,有人问导演预估票房,导演老练地把焦点又扯到路崇宁身上,“票房过10亿,就让胡一好裸泳。”

    路崇宁不答应也得答应。

    三天路演很快结束,导演让他给曹有为带好,“有前途啊,年轻人,让曹导好好打磨。”

    《玉峨眉》从第一年初春拍到第二年夏至,终于杀青,讲述他如何从普通村名成为峨眉山剧场里舞台演员,他让人们相信:这里是峨眉山,什么都可以实现的峨眉山。

    他是几百个舞台剧演员里的一个,他走进了这座大山,成为自己,用这座大山教会他的朴实和勇敢成为走出山的真正的艺术家。

    杀青宴上,路崇宁谁来敬酒都喝,他刚知道黎孟知身边有新人了。

    是吧?他缺席的时间太久了,他也觉得。

    又或者他以真情换她的情真,要求还是太高了。

    曹有为转了一圈,发现大主演已经喝趴了,他凭着醉意打电话给黎孟知,被对面按掉了。

    “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曹有为让助理赶紧带他去睡觉,“别让他喝了,他的酒我帮他喝了,你们少折腾我徒弟。”

    路崇宁端着酒就要再敬他,“师父!”

    “行了行了,快去睡觉吧。”

    他休息了两个月,有不少本子递到李俐那里的,有一个本子是发到他微信里的,他打印了出来,李莉看到封面,都没翻开,就告诉他想也别想。

    他坚持让她好好看一遍,她看着她这么坚持,心软了一瞬,看过了还是坚持说不好,“故事还算完整,倒是尺度太大,你没必要去演,而且她有合作的靠谱团队?”

    “是你的意思?还是黎孟知的意思?”

    李莉看着他,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演。”

    “《红色集结》你舍得放弃吗?”档期撞上了,李俐说:“正儿八经的献礼剧,多少人争破头想上。”

    李俐觉得他拍曹导的戏拍魔怔了,“你只凭自己喜好,弄不好这一大工作室的人都得和你喝西北风,我支持黎总的想法,那个文艺片,除了剧本还不错,钱呢?团队呢?我看你越过越回去了!”

    “我只是不想演的电影参杂那么多的名利。”

    李俐突然就很想笑,却也哄着他,“是,剧本是好剧本,可其他各方面也一样重要啊,我帮你在评估评估吧,路老师?”

    路崇宁应下了。

    当晚他就接到了黎孟知的电话,“不要以为你这次不演下次,以后这种机会还会落在你身上。”

    “看来只有我不顺你心意,你才会给我打电话。”

    “想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吧。”

    最近工作室在准备他的生日会,他练了几首歌和两支舞,准备开个小型的见面会。

    他上台之前,李俐把那个剧本拿了出来,“黎小姐买下来了,你生日礼物。”

    他迎着她意味深长的眼神沉默了下来。

    “你干了什么你自己知道吧?我就说你怎么一门心思就要演呢?”

    “什么?”路崇宁手一抖,撞到了旁边的咖啡,“这个本子确实好啊。”

    “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真当你和那女导演的事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吗?黎小姐这个下马威已经给了,你自己掂量着。”

    路崇宁惊愕地站了起来,“你…你什么意思?”他发怔地看着她,一双手惶恐地不知怎么安放。

    李俐拍拍他的肩,“放轻松,黎小姐没和你计较,你说喜欢就买了下来,可不就是希望你安分一点。”

    他突然被脸上的手压得喘不过气,她什么都知道!没什么能瞒过她的!

    “那剧本时也没费什么事就买下来了,编剧好说话得很,你不是给人蒙了吧?上赶着要演人家的戏,人家在给你画大饼呢,什么都没有,就等着你去拉赞助呢,她要白嫖你,你知不知道?也不知道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木楞地看着她,眼底像是蒙上一层迷雾,顺从地说知道了。

    “你知道黎小姐砸了4000万,一部古偶男主给那个人吗?”

    “是吗?”其实从始至终,她都理智,从没给过他任何耀眼的承诺。

    在爱里是游荡多年,越清醒的人最乏味,爱的理智的人最孤独。

    他还是不够现实,也未必单纯。

    他记得那个女导演找上自己的时候,他刚开始真的不懂她的意思,后来随着她言语动作各种放肆,他居然不反感,他就任由自己放任了,正好当时《玉峨眉》正在瓶颈期,曹导因为他不会谈恋爱大为光火,于是他就和女导演摸索着谈起了地下情,□□灵魂都被照顾到了,果然拍摄就进行了下去。

    他此刻才意识到了危机感,开始频繁地联系黎孟知,她也没和他多说什么,就说等她忙完这阵再和他联系。

    这阵是哪阵?他慌得六神无主。

    可时间不等人,人间失落,山河以秋。《红色集结》开机在即,次年十月国庆的献礼剧,大腕云集。拍摄地点在西部一座深山里,手机没信号是常事。

    母亲出事时,

    他没接到医院打给他的电话,原来好好的人可以突然就没了。

    他问公司,问导演,能不能停,导演通融说给他三天,让他速战速决,他赶回去的时候已经迟了。

    他母亲这两年身体好很多,她在北京呆不住,每当自己出去拍戏,她就回了无锡。

    他看见的是母亲的遗体,烧伤。

    警察找到他看了监控,那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她去商场见了一个男人,他不认识。他看着监控录像里熊熊燃烧起来的大火,他颤抖着右手,一遍又一遍点开暂停键,脸色煞白,浑身散发着难以抑制的绝望,他湿了眼眶。

    为什么会着火?警察说是电话老化。那场火灾受害者不止她母亲一个人,可也有那么多人都逃出来,为什么她逃不出来?

    一直照顾母亲的阿姨说,他母亲在弥留之际还一直在等着他,她让她告诉他,那个人是你父亲。

    “我没有父亲。”他撂下这句话回去接着拍戏了。

    无锡没有直达的飞机,他从上海走,在柜台办理值机时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是黎孟知。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他们很久没见过了,他也不知道他该不该上前去打扰她,她身边跟着4000万古偶男主。他其实怯懦不比,只想转身就走。

    黎孟知就在这时转过了身,她还是年轻,他逆着潮群汹涌,模样如昔日未改,凉薄依旧,只心无旁骛轻轻一瞥便教他无法动弹。

    贵宾柜台的人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

    黎孟知看他向自己走来,就几步路,他好像就勾动了一池春潮。

    这男人应是有魔力,就是他看起来状态不好。

    “回北京?”

    路崇宁笑了笑,“飞湖南。”

    她等他值完机,并排走了一会,4000万很有眼力见的没有跟得太紧,“去拍戏吗?”

    “嗯。”

    “还顺利吗?”

    “还行。”这十几分钟聊了聊最近的状况,像许久不见的老友,没有过分亲近气氛却是好的。

    “少熬点夜,都长痘了。”

    路崇宁摸了摸额头上的今天刚冒的一颗小痘,“观察这么仔细呢,你再盯着我看。”他转头看了眼4000万,“人就要上来和我干架了,明天头条可就是我们了,标题就是:虹桥机场俩当红小生大打出手,女主冷静旁观。”

    黎孟知脱了外套拿在手里,“我看你估计打不过人家,标题应该写:‘当红小生殴打曹导新晋灵感缪斯’,你最近怎么瘦的这么厉害?”

    “什么缪斯?”

    黎孟知挑了挑眉,“曹有为前两天采访时说的啊。”

    “难为你还关注这个。”路崇宁脸上漫开轻松的笑容。

    “他来找我赞助的时候可把你吹得天花乱坠的,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找你?”

    “是啊,因此我又追加了不少,你是好好演的吧?这资方代理人报表可不好看,最后上映效果没达到,可要把你抓壮丁的。”

    路崇宁张开双臂,“尽管来。”

    “这么说你真没用心啊?”

    “用了。”这话一点不假,他使了300的力气。

    “那就行了。”黎孟知烟瘾犯了,看了眼远处的抽烟室,“你这部戏什么时候杀青啊?”

    “下个月18号左右吧,具体得看。”

    黎孟知点点头,“行,那下个月27号有时间来玩,还是老地方。”

    路崇宁反应了一下,“行,有时间肯定到。”

    他们两个人坐vip室里大概20分钟,是他这几天最放松的时刻了。

    他回到剧组拍戏,进展还算顺利,按时完成了他的全部戏份。

    周末的时候,他表妹宋吟来北京参加奥数比赛,他受她妈妈嘱托,好好照顾一下小孩,姨妈在他妈葬礼上出了不少力,理当乘这份情。

    宋吟刚上高中却是个小人精,追着问他女朋友的事。

    他带她去skp逛街,“哥,你猜这些东西我敢不敢日常在校园用?”宋吟戴着香奶奶家最佳新款的魔镜。

    “用啊,咱们家又不是用不起。”

    “啧啧啧。我要被我妈打的。”说着转头进了罗意威,“哥哥,你说我来北京上学怎么样?”

    “可以啊,你妈舍得吗?”

    “那就考个最好的,舍不得也得让我去。”

    “这么牛?”

    “我听说当年你的分数也是够来北京的吧?”

    “过去就过去了,走吧逛完带你去吃饭。”

    他看到宋吟填会员身份信息时才想到,11月27是知知生日,他得给她准备点什么吧。

    黎孟知这个生日会,一直是邵文淮在帮她筹备,他终于念完书,回到了北京。

    对于路崇宁在她生日会上拿出戒指这件事,她是惊讶的,她必须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他,“再等等吧,你这么年轻,不要把自己绑死了。”

    他给那一屋子人增添了些笑话。

    自那以后,他的资源就无缘无故地掉,温省舟说他真的玩大了,应该是知知家里出手了。

    那便是属于阶级与阶级之间的鸿沟,可那时他还年轻,一身的倔强迎着冽冽狂风也不退缩。

    他频频因为黑料有人曝光了两张照片,“当红小生路崇宁陪酒坐台身份曝光,看他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位置?”,“疑似路崇宁惨遭背后金主放弃,以前身份曝光。”

    李俐让他和黎孟知好好谈谈,她还不想就这样放弃他。

    可是黎孟知对他说:“别把自己搞这么紧绷,第一,我给的东西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拿,可是我没有给过的,不要妄起贪念,第二,你不用急着证明什么,就算是你做到行业顶尖,我家那些人对你的态度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的清醒像把利剑,所到之处处处寸断,为自己的多情无力辩驳。

    “你真的知道怎么伤人,你没有心吗?看不到别人的真心?”路崇宁砸了手里的水杯,“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她临走时,放下了一叠照片,他之前和女导演同近同出同一个酒店的照片,看得出是是被狗仔跟拍了,“都盯着你呢,这次我帮你买回来了,最近不要放肆自己了。”

    路崇宁咬着干裂的嘴唇,看着最上面那张他亲吻别人的照片,自己撕成了两半。他站起来,冲到门口,绝望地抱住黎孟知,“对不起,对不起,我说的都是屁话,你别听。”

    黎孟知眼神没有起伏,“知道了,松开我。”

    “你别走。”

    “你要求婚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他顿了一下,还能为什么?是真的想娶你。

    亲了下她耳边的碎发,“想求就求了。”他不会在多事了。

    他像只翻滚在地、露出柔软肚皮的小兽,肆意袒露不安和不堪,理直气壮地等待被宠爱。

    不管情深不深,起码知知每次给他的都是他最需要的,说到底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她呢。

    于是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路崇宁也被安排了一些新工作,跑跑综艺,等着风头过去再谈剧本。

    刚消停了没两个月,在《红色集结》里合作的过的一个前辈在采访里说,“这年头不少来演戏的小年轻就和玩一样,说不来就不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惯的。”

    一时间,质疑声四起,各路石锤就像真的一般,一夜之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路崇宁。

    蓄谋已久,沸沸扬扬,赚足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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