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离开云县外出的消息,  倒算不得什么秘密,只需稍一打听便能知晓。

    匪寇探子在云县打听过后,便匆匆回了客栈。

    快步走上二楼,  三重两轻地敲响了上房的门。

    房门很快就打开了,  探子快速的入了屋子,随即把永宁侯不在云县的消息告知屋中的几人。

    屋中侏儒少年闻言,  眼神一亮,  看向站在窗后的男子,惊喜道“二哥,这可是个好机会呀,  永宁侯不在,  一大阻碍就没了。”

    这些天,他们也调查了这年轻的永宁侯,  谢玦。

    早在这八年前,永宁府老侯爷就率领过骁骑军到这邕州剿匪,让这邕州二十二寨重创。

    由二十二寨变成了今日的一十八寨。

    邕州众寨因此受了重创,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才逐渐恢复元气。

    邕州一十八寨对这老永宁侯本就忌惮,好在早死了,对于这个年轻的永宁侯,倒是没有那么当一回事。

    但调查下来才知这年纪轻轻的永宁侯也极得皇帝的赏识,  更是在春猎上那么多支驻城军的排兵列阵中赢得了头筹。

    假以时日,  必定是第二个谢侯。

    打听到了这些个消息,  侏儒少年暗自庆幸那日在船上没有贸然行事,而是先行离开了。

    他暗暗的想,  若是二哥要劫人,  那永宁侯在的话,  肯定困难,如今这永宁侯不在云县,着实是一个好时机。

    窗后二哥转过神看向探子“这些天,翁府那边什么动静?”

    探子道“由永宁侯带来的将士来把守,现在的翁府戒备极其森严,小的不敢太过靠近,只能远远的观察,观察的这些天下来,那翁娘子倒是偶尔会出府,随从二十人不等。”

    二哥又问“翁知县呢?”

    探子回想了一下,说“现在兴修水利和屯田,那翁知县隔三岔五都会去往云县周边的村子视察。”

    侏儒少年道“翁知县在不在云县,倒是没有多大影响,最主要是云县的官差和永宁侯带来的人,人数众多,弟兄们恐怕不大好动手。”

    没人敢劝二哥大局为重,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乱了大局。

    毕竟,二哥哪怕看上了小小的一把刀,他也会不计一切的要得到。

    为了一把匕首,可以攻打一个山寨,最后让山寨投降,双手奉上那削铁如泥的宝刀。

    为了一盆珍稀兰花,可以谋划抢掠一门大户,最终他们山寨几乎毫发无损地得了一大笔财富。

    只要他想要什么,最后都附赠弟兄们想要的,因此,但凡二当家想要的,弟兄们都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二哥摸了摸刀柄,思索了一会,随而露出了笑意,意味深长的道“城内不好动手,那就在城外动手。”

    侏儒少年露出了不解之色,却见二哥脸上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意,便也没有问出来。

    蛮州七月的天气闷热得厉害,屋中着实待不下去,所以晌午用了膳,翁璟妩陪着阿娘在廊下纳凉。

    柳大娘子给摇篮中的小外孙轻扇着风,问女儿“女婿离开都好些天了,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翁璟妩手中是那日赢来的檀香折扇,轻轻摇晃也有清香拂来。

    她边摇着扇,边在心下算了算。

    谢玦离开已经有六日了,他离去的那晚也看过地图,算过了路程,也大约与她说过何时回来。

    她开口应“若没有意外的话,夫君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回来。”

    柳大娘子也大概算了一下,随而道“那也还可以再待好几日,到时候若是女婿有空的话,咱们一家子回去给列祖列宗去上个坟。”

    翁璟妩点头“定是要去的。”

    虽然老家不在云县,但也离云县没多远,难得回来一趟,不去上坟就说不过去了。

    一会后,柳大娘子看了眼庭院毒辣的日头,叹道“你阿爹也是的,这么大的日头还要去瞧一瞧那江河的水坝,怕还会像六月时那样发大水。”

    六七月正是雨多的季节,翁璟妩听阿娘说他们回来的前些天,蛮州连续下了七八日的雨,江河上涨得厉害,好些栽种凉瓜的瓜农的瓜都被淹死了,瓜农闹死闹活的。

    要不是县衙说按照他们的亩地给予部分的帮助,恐怕真的会有人想不开。

    而水田因翁父在年初从金都回来后,严加掌控每个乡镇的水田,因地制宜加挖了排水沟,所以水田倒是没有太大损失。

    翁璟妩看了眼日头,不禁想到谢玦。

    他难得在船上养白了些,多了些世家公子的白净,也不知他这趟从邕州回来后,会晒黑了多少个度。

    毕竟这邕州蛮州的日头,可比金都的毒得多了。

    想到他可能会比在军中时晒更黑,她不禁抿唇轻笑出声。

    柳大娘子听到笑声,暼了眼女儿“想到什么了,怎忽然就笑了?”

    翁璟妩摇了摇头,表示没想什么。

    纳了好一会的凉,她也有些昏昏欲睡了,正欲与阿娘说回房午睡一会,却看到月门外有婢女朝着院子跑来,她心下微疑。

    不一会,婢女从外跑进,边福身边急声道“主母,姑娘,不好了,方才与大人出城的衙差快马加鞭回来,说大人和杨主簿都不见了,四下寻找也不见踪影。”

    翁璟妩闻言,蓦然站了起来,母女二人脸色皆大变。

    柳大娘子差些坐不稳,忙扶着一旁的矮桌,白着脸问“人怎会忽然不见了?”

    婢女摇头,不大清楚。

    翁璟妩心下也急切,但到底见过太多的风浪了,她安抚阿娘“阿娘你先别急,我去仔细询问衙差,然后立刻安排人去搜寻。”

    柳大娘子也扶着桌子站起,一旁的婆子忙扶着她。

    翁璟妩让奶娘先照顾澜哥儿,然后才与阿娘从院子中出去。

    询问后,才知今日父亲与杨主簿,还有两个衙差去查看水田水稻的长势。

    一个衙差去方便后再回来,便不见了其他几人的踪影。

    众人立刻在其他地方搜查了,依旧不见踪影,只在稻田中发现了许多杂乱的脚印,稻禾都被踩折了。

    粮食就是百姓的命根子,所以定不是庄子里的人踩的,很有理由怀疑大人是被劫走了。

    柳大娘子闻言,险些晕了过去。

    翁璟妩忙让金校尉安排两百将士去村子搜寻,阿娘无论说什么都要跟着去。

    她没法,便与阿娘一起前去,一部分人先骑马赶去,马车再随着其余人一同前去。

    行伍约莫一个半时辰才到周家庄。

    此时庄子里的人也自发的聚集了年轻力壮的汉子围绕着庄子四周搜寻,就是各处的出入口,还有临山的山脚下都安排了人看管着。

    按照衙差所说的时间来算,应该是一刻内发生的事情,人应该都还没走远。

    最好的藏匿之处应当就是在山上了,但因这山上凶险,暂时还没有人敢随意上山,只等县衙派人来了之后再一同上山搜查。

    翁璟妩让人把阿娘先暂时安排到里长的家中,而她与几个将士到阿爹失踪的地方查看。

    哪怕早已心急如焚,但也知道崩溃与惶恐不安对寻找父亲没有任何的帮助,翁璟妩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暂时压下去。

    在田里查看了一番,看到了被人踩坏的稻禾。

    她琢磨半晌后,还是觉得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就像是当初谢玦战死,然后只有武晰几百人平安回来的那种怪异。

    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瞬息一凛。

    招来了谢玦精挑细选带来的将士,低声吩咐“把回去传消息的那衙差给抓起来,抓人的时候不要让庄子里的人和衙门的人知道,关押起来后严刑逼供,不要把人弄死。”

    “还有,进山搜查中属于庄子与衙门的人都严加监视,若发现其中有人有什么不对劲,便在没有打草惊蛇的情况之下紧盯着。”

    将士瞬息明白主母话语中的意思,应了一声“是”后,立刻去安排。

    四周看守的人只余几十人,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往山里搜寻而去了。

    她环视了一周后,正要离去,忽然觉得背脊发凉,蓦然转头望去,后头却是山,什么都看不到。

    翁璟妩望着那座山,心思微妙。

    若那回来传话的衙差真有问题,抓走父亲的那些人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想用父亲来威胁谢玦吗?

    若是如此,便没有必要再特意放过漏网之鱼回来通风报信。

    若真想是用父亲来威胁谢玦,那抓了她和澜哥儿岂不是更有用处?

    翁璟妩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眼睛一转,脸色瞬息一变。

    这些人,不是冲着父亲来的。有可能是冲着她与澜哥儿来的!

    翁璟妩意识到这点,立马带着明月繁星转身就往庄子而去。

    但意识到这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黄昏已至,翁璟妩躲避在石头夹缝之中,手上紧紧握着一把尖锐的匕首。

    这刺手是她在回去的时候问随行的将士要的。

    匕首上还有未干的血渍,但她却没有空隙去擦拭。

    所有人都以为掳走父亲的人躲入了山中,却不承想有些人却是躲在了庄子中。

    就在半个时辰前,几人回了庄子。

    因忽然出现了贼人劫走了知县,壮年男人出去配合搜救,庄子里的老弱妇孺皆闭门不敢出,生怕会被牵连。

    庄子除却巡逻的人外,并没有其他人。

    翁璟妩与将士回了庄子,将士察觉到不对的时候,还未来得急反应便有将士不幸被惨遭了黑手。

    好在还有将士警惕,很快反应了过来,抵挡着忽然冒出来的几人,让主母等先走。

    翁璟妩与明月几人趁乱跑走,却不想忽从一间院子中窜出了一个妇人,在几人猝不及防之间猛然拽过了翁璟妩,把刀子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厉声警告婢女“你们若敢出声,我现在就杀了她!”

    明月繁星脸色瞬息都白得没了血色,不敢出声。

    下一瞬,有两人窜出,翁璟妩慌急道“别杀她们,不然你们也别想如愿活抓我!”

    原本贼人刀子都已经亮了出来,但闻言还是瞬间受了刀,只把人给打晕了。

    女子拽着翁璟妩,贼人再而把昏迷的两个婢女扛入了院子。

    翁璟妩进了院中,才发现院子捆着三匹马,马的嘴巴也被嘴套给套住了,应是为了避免发出声音。

    被押进了屋中,翁璟妩只短暂的惊慌,很快便镇定了下来,沉声问“你们是何人,到底想做什么?”

    身后的女子轻笑了一声,没有回她的话,只说“到底是那永宁侯的娘子,被抓了还能如此镇定。”

    刀身在那白皙纤细的脖子上边轻轻一划,冰凉的刀身让翁璟妩的脖子冒起了一颗颗小疙瘩。

    女子笑道“乖乖跟我们走,定是不会亏待了你的。”

    她的话语才落,外边隐约传来马车离去的声音,随而有人喊道“永宁侯夫人被劫走了!”

    脚步声纷纷踏踏,急乱往庄子追去。

    是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翁璟妩身后的女子安排两个同伙道“你们先出去吸引庄子中剩余的人,我从东边把人带走。”

    几人都从屋中出去,那两人然后解开了院子三匹马,拽了其中两匹马从屋中出去,朝着两个方向而去,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翁璟妩被迫上了马,女子也利落翻身上了马坐在她的身后,然后警告她“要是今晚子时前抓不到你,你父亲便会没了命,所以你别与我耍什么心眼。”

    翁璟妩并未说话,她庆幸女子没有搜她的身。

    就在刚刚她问将士要了一把匕首防身,就捆在了小腿上边,她必须得在女贼人没有察觉之时拔出匕首反击。

    她只有一次机会,得谨慎。

    女贼人感觉到了外边有人朝着另外两个同伙追去了,抓准机会瞬间从骑着马从院中出去,然后东边而去。

    有人发现了翁璟妩被挟持在那马上,也立马追去。

    但因大部分的人在山里搜寻翁知县的踪迹,又有人被调虎离山,庄子中只余十几人与几匹马。

    只能是四个将士骑马追去。

    马速极快,一路颠簸,几乎把翁璟妩的五脏六腑颠都了出来,几番想要伏下上身去取匕首,但都被颠得身体不大受控制,很难抓到匕首。

    十多里地的距离,不过是过去了一刻时。

    贼人早做了部署,自然有人接应女贼人。

    入了山坡林子中,有七八个贼人从林中飞快窜出,朝着后边的将士射箭。

    马速降下,翁璟妩抓住机会,忍着强烈的眩晕,装作晕厥的模样,软绵无力地往前倾去,手臂也软软的垂了下去。

    “喂,你怎了?”女贼人勒住了马,以为翁璟妩要晕倒,倏然抓住了她的衣领,念了一句“真麻烦。”

    她要从马上摔了下去,摔坏了,二哥定然饶不了她。

    就在女贼人拉住自己的衣领,身体往后倾身之际,翁璟妩已然握到了匕首。

    手臂随着身体而起,一瞬之间,翁璟妩毫不犹豫地猛然把匕首往腰后侧刺去。

    她几乎用尽了狠劲,把匕首刺入了那女子的腰侧。

    “你他娘的!”一声咒骂,一口血从女子口中喷出。

    从口中喷洒而出的血滴从脸侧飞溅而过,便是脖子上也似乎感觉到了温热。

    翁璟妩瞬间把匕首抽了出来。

    与此同时,马匹躁动不安了起来,没有了女子策马,马匹忽然扬起前蹄。

    二人不慎都从马上摔了下来后,马很快便跑走了。

    翁璟妩被甩到了地上,手臂撞到了石头,疼得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但不敢有半刻停留,连忙爬起。

    身后抽搐似的喘息声传入耳中。

    翁璟妩转身望去,看见那女子捂着受伤的地方,吐着血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

    她立马拿着匕首走了过去。

    女子看向她的时候,梗着脖子惊慌的说着“你、你别杀……”

    但另一只手已经伸手颤颤要去抽刀。

    翁璟妩自是发现了,没有给女贼人任何机会。她果断的举着匕首往下刺下。

    女贼人没有时间去抽刀,只能抬起双臂用尽离去剩余的力气抓住翁璟妩的手臂,抵挡着那把离自己胸口只有一寸距离的匕首。

    白跪着的翁璟妩立即用膝盖去顶女子的伤口,女贼人吃痛得又是一口血吐出,没了力气的那一瞬间,匕首猛然刺入了她的心口。

    眼睛瞪得极大,似乎全然没有料到自己会死在了二哥想要的女人手上。

    翁璟妩没有任何时间去适应第一次杀人的恐慌,她颤颤巍巍地从尸体上抽出匕首,听着不远处那打斗的声音,丝毫不敢久留,转身便踉跄地往林子跑去。

    这里离周家庄近,贼人若是埋伏太多人,容易被察觉,所以她猜测这山里埋伏的人并没有多少。

    但虽然知道这里隐藏的人不多,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暴露在平地之中,只要一暴露踪迹便会被抓住,所以她得先藏起来。

    庄子里的将士应当能很快的发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然后往这边的方向追来。

    这里离庄子不远,将士很快就能赶来。

    在将士追来之前,她绝不能被贼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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