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理寺孙大人领人到李府带走了李鸿博和李思源及其亲近下属一众人,整个府邸也被包围起来。李鸿博面色灰败,想来已经猜到了此番被带走的缘由。

    祁阳在李鸢的指引下,找到郊外一处偏僻的避暑宅院。

    “应当就是这儿。”到了院前,李鸢对着气势恢宏的红漆大门对祁阳道,她门一家人鲜少来这,但她无意中听到父亲与大哥提及过几次。

    祁阳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命人上前敲门,几下过去,他们就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随即门门有人问道:“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李鸢提声开口回道:“林管事,是我。”

    门栓推拉声响起,里面的人连忙道:“原来是小姐,你怎么来···”

    大门刚隙开一条缝,守在外面的人就猛力往里推,不给院内人反应的机会。身手矫健的侍卫蜂拥而进,李管事惊惶无措地看向李鸢,满眼疑惑。

    李鸢淡淡道:“林管事,事情已经败露了,父亲和哥哥也已经被大理寺带走,藏在这的东西都交出来吧。”

    林管事大惊失色地看着面色凌厉的祁阳,惨白的嘴唇颤抖起来。内心挣扎一阵后,他垂头道:“在,在地窖。”

    祁阳使了个眼色,于肃就压着他带人进屋去搜寻了。

    李鸢站在原地,许久才低声道:“祁阳,沈蔚她···”

    她嗫嚅半晌,眼眶不禁红热起来,不知是不是有身孕的缘故,从前极少落泪的她,现如今时常有要哭的冲动。

    虽然最开始她与沈蔚不对付,可后来她是真心想与她做朋友,听到她死讯那一刻,万般愧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也是她决定挺身而出揭发父亲的缘由之一。

    祁阳沉默少顷,最后还是将实话告诉她:“她没事。”

    “没事?”李鸢抬起头怔怔地望向他。

    “嗯。”祁阳不想多说,冷淡回应道。

    李鸢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这一切恐怕都是他们设下的计,就等着李家自投罗网。可笑父亲聪明一世,最后竟是栽在一个小女子手上,当真是报应不爽。

    她踌躇片刻,忍不住开口道:“既然她没事,那祁将军能否替父亲哥哥求求情,他们是该受罚,能不能···绕他们一命。”

    自古以来的奸臣都不得善终,甚至连累家人,她又道:“现在赃款已经找到,这算不算主动自首,能否将李家从轻发落?”

    她说的话苍白无力,言语间已经找不出当初那个骄纵跋扈的贵家千金的影子。祁阳看着她落寞的神情,一时想到了沈蔚落难时的艰难,他稍缓辞色:“我会试试,不过李家其他人或许能,但你父亲和哥哥就不必抱太大期许。”

    当李鸢看到从屋内搬出的一箱箱金银财宝后,才明白了祁阳这句话的意思。她以为父亲贪污左不过是十几万两的数目,可光这个别院里藏的,就不下百万两。如此大的数目,恐怕是凌迟都绰绰有余了。

    一切犹如平地响起一声惊雷,短短几日,申国公李家就从云端坠入污泥。这座由白银建立的大厦,脆弱得不堪一击。

    大理寺搜集到了李鸿博贪污受贿的人证物证,在祁将军的协助下,找到了他藏匿在各处的赃款,加上失踪已久的汪麟现身作证。铁证如山下,李鸿博罪无可辩。

    城中四处讨论着李家的衰败,城外的沈蔚却都过得悠然自得,每日不是看书就是赏景。夏日天黑得晚,用过晚膳后,她通常要和谭姝下会棋消磨时光。

    烈日刚落山,两人同往常一样在屋檐下乘凉下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她们停下手中的动作,警惕地看着院门的方向。

    当看清马上的人是于肃后,她们才放下心来,沈蔚放下手中的棋子问道:“怎么这时候来了?祁将军怎么样了?”。

    “沈小姐,我给你带好消息来了。”于肃眉开眼笑的叫道,他边下马边说:“将军很好,不必担忧。”

    听完他的话,一直压在沈蔚心中那颗大石头总算落下了。

    于肃下马走到她跟前,行了一礼后,将这几日城中的事情粗粗说了一遍,重点描绘了他家将军的智勇双全。

    “那李家人是怎么处置的?”沈蔚问道。

    “李鸿博和李思源两人被圣上赐死,其余人流放西北。除此外,李家所有财物上交国库,大大小小的宅院也都被查封了。”

    对于李鸿博这样的贪官,这样的处罚已是圣上念及旧情,沈蔚叹了一口气,又问道:“那我现在要与你回去吗?”

    于肃嘿嘿一笑:“现在天色已晚,行路不安全,将军他今日正忙着给此案收尾,说是要明日亲自来接你。”

    沈蔚脸上微红,对谭姝道:“那先不下了,我去收拾下,明早好出发。”

    深夜,屋内还残留着白日里的热度,沈蔚身着里衣躺在床上,额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房中还未熄去的烛光映照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知是因为梦中的惊象还是这热意,她睡得很不安稳。

    祁阳拿起床边放着的一把蒲扇,坐在她身旁,慢慢地替她扇风去热。直到她眉头稍展后,才熄灯躺在她身边继续为她掌扇。

    耳畔的凉风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沈蔚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屋内光线暗淡不清,只靠着窗外的明月点亮。

    平缓的呼吸喷洒在她颈边,一只手还搭在她腰上,沈蔚浑身紧绷地侧头看到张朦胧的面容,轻声试探地唤了一句:“表哥?”

    祁阳顺势环住她的腰,让两人更贴近,半睡不醒地应了她一声。

    她此时也不怕热了,靠在祁阳肩头又沉沉睡了过去。

    “布谷布谷”

    清晨的鸟叫如约而至。沈蔚在这住了十几天,无一例外地每天被这只鸟叫醒。

    “醒了?”低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沈蔚半撑起身子,看到祁阳闭着眼,是一幅疲倦的神态。她心疼道:“表哥,你继续睡吧。”

    祁阳张开了眼,柔和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开口道:“不睡了。”

    他看着沈蔚满脸的心事,又道:“有什么事想问就问。”

    沈蔚索性坐了起来,很多问题她昨日就想问于肃了,硬生生忍到了现在,“李鸢她怎么样了?”

    李家其余人被流放,李鸢虽然已经嫁出去,可如若是圣上要追究,她只怕也难躲过。

    “有方彦护着,她没事。”

    “那汪麟呢?还有大伯···沈承平他们是怎么处置?”

    “汪麟官复原职,至于沈承平,他与李鸿博一般。”

    祁阳话虽未说完,沈蔚却从中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从不可怜沈承平,他害的千万百姓流离失所,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她只是担忧祖母,不知她听此消息后,会是如何反应?

    沈蔚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祁阳答完后她便不再问,低头沉思着什么。

    祁阳起床穿好衣裳,问道:“别的都问了,怎么不问问你家?”

    “我家?”沈蔚以为他说的是沈父母的安危,笑着道:“有你在,爹娘肯定不会有事的。”

    “孙大人查案时,顺带查了两年前沈大人被陷害一事,那一切都是李鸿博做的手脚,现在他也已经官复原职了。”祁阳边说边走到床边,单膝跪在床上,抬手整理沈蔚睡得散乱的额发,“他们都很担心你。”

    沈蔚偏过头蹭了蹭他的掌心,诚挚道:“表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这一切不会那么顺利。”

    祁阳手上动作一顿,五指游走到她颊边捏了捏,“谢我,拿什么谢?”

    他没使上一分力,沈蔚任由他捏着,双眸明亮清澈地凝视他:“只要我有的,你想要什么都给你。”

    她这话带有些许暧昧,祁阳抿唇笑了一声,两根手指夹住她的嘴,“不害臊。”

    沈蔚被迫做了个鬼脸,不满地往后仰,挣脱他的手后继续放肆道:“我有什么话便都说出来,不像表哥,明明想要却不肯说,还要女子主动。”

    祁阳脸上笑意更浓,意味不明道:“我想要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两人逗趣几句后,开始起身收拾,准备回京。这座宅院地处偏远,马车上沈蔚在祁阳怀中又睡了一觉后,才回到了沈府。

    沈母见到女儿又忍不住笑中带泪,先对她嘘寒问暖一番后,才又板着脸训斥她行事鲁莽,先斩后奏。沈蔚在母亲面前不敢有丝毫辩解,只目光委屈地盼着父亲为她求情。

    沈父心领神会地打断沈母喋喋不休地怨言,“夫人,蔚儿赶回来也累了,先进去坐着再说吧。”

    这才将沈蔚解救出来。

    闲话说过后,祁阳端正身子道:“伯父伯母,既然案子已经结束,我想早日与沈蔚完婚。”

    沈父笑道:“我们商量过了,蔚儿年纪也不小了,明日我就找人择个良辰吉日。”

    沈母点头应和:“对,早些将这个丫头娶回去,省的她没个正形。”

    沈蔚对上祁阳浅笑盈盈的目光,顿时明白了他早上那句话的含义,他想要自己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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