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回来,薛楚只是找了个借口支开沈亦覃,没成想,他居然真为了此事去询问,和两人隔得并不近,他们在说什么,薛楚听得并不清晰,只听到了“木雕小人”。
“怎么这么久?”薛楚听到脚步声,抬眼望向来人,不解地问。
沈亦覃刻意忽略薛楚的好奇,他从背后拿出一只糖人,是一个胖乎乎的年画娃娃,扎着两小辫,冒着热气的糖丝金黄诱人。
薛楚眼前一亮,不用沈亦覃开口,就将糖人接过,“哪来的?”
“那木偶是小孩的宝贝,我想还是罢了,不过他跟我说他爷爷会画糖人,正好,我身上还有一包杏仁糖,溶了画了个娃娃给你。”
薛楚身子抖了一抖,这娃娃比木雕小人还要宝贵,她一定要握好,万万不能辜负了沈亦覃的心意。
“你怎么舍得呀?”
什么时候都要揣一包杏仁糖的沈亦覃居然会舍了糖换一个糖人!
她从青石上起来,把糖人举得高高的,望着沈亦覃,示意他先尝一口:“吃吧,这是你的东西,总该先尝尝。”
沈亦覃往后半退一步,偏偏薛楚执意将糖人往他嘴边送,他抓住她的手,眼里的固执并不比薛楚少半分:“楚楚,我送别人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
薛楚梗着脖子,故作硬气,可眼里的委屈就快溢出来:“沈……唔……”
她喊出他名字的时候,沈亦覃比她更快,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在外面的时候,别忘了。”不能暴露身份,这事是沈亦覃和薛楚默认的共识,可此刻她气急,差点在外头把沈亦覃的名字喊出来了。
不会了,薛楚眨巴眨巴眼睛,像初生的小鹿一样无辜,暴露身份也不是她的本意啊。
沈亦覃低头俯视着薛楚,炽热的呼吸扑在他的手心,柔软饱满的唇瓣让他忍不住去探究临摹。
“拿好。”他松开手,别过眼,对于刚刚的事闭口不谈。
薛楚抓好手里的糖娃娃,一下子失去了继续逛的兴趣,对着沈亦覃道:“逛得差不多了,我先回了。”
沈亦覃听到薛楚的话点头,招来躲藏着的暗卫,指派了几人跟着她:“虽然知道我们正确行程的人不多,但你身边没个人我不放心。”
他及时解释,薛楚自然接受良好,她又不在意他往身边插人,她又有什么是沈亦覃不清楚的呢。
“我知道,你是……不打算跟我一起回去吗?”
薛楚疑惑,现下已至酉时,日落西山,他是有什么不为人知晓的要事处理吗,想到这些,她很快补充道:“好,那我等你回来。”
要去小孩那里学做木雕小人,沈亦覃深觉此事重大,对于薛楚的疑惑没有直接解答,只是语意不详:“等处理好事,我就回来了,不用特意等我。”
薛楚眨了眨眼,笑道:“好。”
至于她的真实想法,沈亦覃就无法猜到了。
*
明月高悬,风声簌簌。
小孩家位于小镇南边,过了石板桥,榆树下一进小宅院。
算是偏远的郊区,也是这块的大户人家,沈亦覃扫了几眼,定下结论。
“咳咳,”沈亦覃换了一身衣裳,低调的芦灰色长褂难掩男子的挺拔清逸。
他走到门口,还不等扣响小门,“吱呀”一声,里面钻出一个脑袋,竟然是那小孩。
“大哥哥来了啊,等你好久了。”
沈亦覃轻轻点头,之前有其他的事耽搁了,所以现在才到,不过跟他俩约定的时间,还早到了一炷香。
“哎,”小孩有点可惜,“要是你迟了,我就不教你了,还能白得一个银球儿玩。”
小孩话语里的可惜不似作假,沈亦覃挑眉笑而不语,看得小孩寒毛竖起,只得开口解释:“唉唉唉,我就是说着玩的,大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心肠不能小吧。”
“别,我错了,大哥哥饶了我吧!”
沈亦覃不多废话,一下把四处乱窜的小孩拎起,一声冷哼,“告诉我,该怎么雕木人,不然……”
看他的样子,可不像好惹的主,哪里是还了东西就可以逃过一劫,更何况,小孩早拿银球儿换好吃的了。
“好好好,”小孩古灵精怪的大眼里哪还有作弄的心思,一心只想把这尊大佛好好请走,“大哥哥,你放我下来,我这就给你拿工具来。”
饶他也不敢再打什么别的心思,沈亦覃将他放下来,小孩双脚一踏地,心思就活络起来,正准备说几句话打趣一下沈亦覃。
没料到,沈亦覃反将了他一军,斜长的眼冷冷地盯着他,堵死了他的话:“快去拿。”
被沈亦覃看着,小孩一下说不出口,这人好大的威势,他爹他娘都镇不住他。
小孩耷拉着脑袋,心不甘情不愿拿出了他珍藏的宝贝,对着沈亦覃道:“我这里只有一把雕刻刀、一个凿子和一把斧子,你要珍惜些。”
“嗯。”
沈亦覃接过工具,小孩给他准备的了一把缺了一只腿的小木凳,“用这个,你第一次弄,随意些,等往后手艺熟练在用贵重的木头做成品。”
小孩瞥了眼沈亦覃,猜他的出身大有来头,和镇上的人都不一样。
沈亦覃照着小孩的说辞,尝试着用雕刻刀去修自己手里的木头,尽管他严苛地照着小孩的方法,但他那双宛若白玉的手却一点也不听使唤,每每出了差错,几次险些擦到指腹。
真不是个聪明的,小孩看着也急,他就没见过第二个像沈亦覃这般笨手笨脚的,碍于害怕他,偏偏又不敢直说,只得一个劲在旁边摇头叹气。
沈亦覃却很专注于手中的事物,脑子里想到的是薛楚,不显眼却很可爱的小雀斑。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却是极其怪异的,小孩瞧着沈亦覃似乎对那木头格外在意,勉强出了个小人的身形,极为粗糙,他对着上半截使劲戳。
小孩扼腕叹息道:“我的宝贝!”
沈亦覃被这一嗓子轰回了神,他放下手里不成样的东西,又掏出了一袋银珠子给小孩:“是我没顾虑太多,这些作为赔偿。”
“这……”太多了,他能不能收呀?
要是一两个,小孩肯定就收了,可这是一袋满满的银珠子,他的宝贝还没有贵重到这个份上。
他极为艰难地撇开头,道:“我才不要呢,算了,就当我倒霉咯。
你走吧,反正我也教了你,至于你学没学会就不关我的事了。”
沈亦覃对于这话没有异议,只不过,那袋银珠他还是留在了院落里了。
*
一盏灯还亮着,院里的石桌上趴着一个,沈亦覃回来的时候,就见到睡意朦胧的薛楚。
他眉心跳动,走近了薛楚,还未出声,她似是有所惊动,缓缓睁开眼,抓住他的衣袖,“溥临?”
沈亦覃点头,又想到院落里太暗,她可能看不清,于是出声:“是我。”
“我说了,你不要等我,怎么不听呢。”
看不清沈亦覃是什么表情,她只能隐隐看清他紧抿的嘴角。
“我担心你。”她的声音沉沉,许是夜色太深,薛楚松了口气,一时竟然把心底里的话说出来了。
她猛然起身,提起桌上的小灯,不知从哪冒出的火气冲上来,“好,那我往后不自作主张,我自作多情罢了,还以为……”
薛楚的话停下来了,突然被对面的人紧紧抱住,把她没说的话全都吞没了,整个人像融入黑夜,耳边听到的是“砰砰砰”的声音。
一时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跳得太大,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开口。
“我心悦你,楚楚。”
月光下,他的目光缱绻地落在薛楚身上,食指轻轻勾了勾她两颊的细发,别在耳后。
她叹了口气,对于沈亦覃的话,信了七八分,可两人之间的差距宛若鸿沟,她却绝不可能成为谁的莬丝花。
理智回笼,薛楚不继续往下谈,只道:“溥临,刚刚有人送了消息来。”
沈亦覃听后,手一松,薛楚很轻易地往后退了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从贴身的香囊中拿出纸条。
“什么消息?”
沈亦覃垂眼,没从薛楚手里接过纸条,只是问她。
“别的倒不重要,只有一点,我们如今的去向大概暴露了,颐王那边的人定会从中阻挠此次的救济赈灾。
原先的幌子大概不管用了,且,南院那边的动静也不小。”
南院的动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二叔急着争权夺利,怎么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只是不知道他在这件事里究竟扮演了个什么角色,螳螂还是蝉?
至于,是谁漏了底,让他们的行踪落于明处,沈亦覃一时半会也没有头绪,捏紧了拳头,眼里翻涌着一片墨色。
“无碍,只是这样的话,我们得提前离开溯溪镇。”
“好。”
薛楚点头,要是他们行程快的话,四月就能回府了,赶上春末好时光,还可以吃上一口青糕,酿一坛青梅酒。
不过,薛楚望向身旁的人,夜色下,他的神色忽明忽暗,或许有人并不想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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