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午时,江邵将沈亦覃挽留下来用午宴,政事聊完,也该和他谈谈了。
叶盛之余光扫到江邵,作为堂堂的宫廷总管,他对帝王的心思还算有几分了解,自然知道新帝与陵南世子感情深厚,有些话旁人听不得。
“小高子,小澍子你们二人好生伺候着陛下和世子,旁的人跟咱家退下吧。”
叶盛之挥了挥衣袖,领着一众人离开宫殿,少了人打扰,除了筷子碰瓷盘的声响,一时清静了许多。
沈亦覃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目光专注于眼前,一桌的宫廷膳食,从银耳绘鸡汁到馅蔬果仁,阵阵香气,令人胃口大开,从一头摆到另一头,放得也是满满当当。
二人身边的小太监对于怎么伺候用膳,已经做得得心应手,沈亦覃不过多尝了一口羊扒,这边小澍子又给他夹上一块裹了蜜汁的。
江邵浅饮上一杯冰凉的玉露酒,脸上已有了兴奋的红晕,醇厚的酒液滑过喉咙的刺激,今日之事的解决无疑让他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溥临,你回去这几个月可还好?”
“无碍,府里没任何大事,陛下安心。”
沈亦覃放下筷子,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帕子净了净手。
江邵挑眉,也放下筷子:“哦?可我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
沈亦覃抬眸,清凌凌的目光里望不到底,他摸不准陛下的心思,也不知旁的人又添油加醋了多少。
“陛下,”他停顿了片刻“臣不以为这些事情值得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江邵摆摆手,又续上一杯玉露酒:“溥临前些日子也及冠了罢。”
“陛下好记性。”
沈亦覃掀唇一笑,身子放松了些,往后靠了靠:“以前,陛下经常完不成太师的功课,每每到了那时候就提前一步抢了臣的功课。”
哪壶不开提哪壶,江邵面色一红,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结果朕每次都没得逞,被太师逮个正着,罚着抄大字,哈哈!”
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提起来,却恍若昨日,江邵心中一暖,现在他为帝他为臣,自然不能像过去那样没得规矩,不过……
“你自己注意点就好,好歹有个世子之名,别改日言官把你告到朕这来了。”
得了新帝的话,沈亦覃自是不会多话,他点点头:“臣自然知道,多谢陛下的好意。”
“免了免了,就是蒋老太君那边催婚事催得要紧,说到底还是你外祖母,别那么生疏。”
江邵对于沈亦覃的情况知根知底,蒋家有心修复关系,不过是作为皇帝还是兄弟,他都是希望沈亦覃能放下心结,重归于好。
蒋家,许久没人在他耳边提起过了,沈亦覃垂首,浓黑的阴影下没人瞧得出他的心思,大殿上沉默了许久,就在江邵以为又是一次回避后,他却出人意料地答道:“臣回去会好好想想的,不过催婚这事,烦请陛下代臣回绝了。”
江邵惊讶,他都以为沈亦覃这小子要当锯嘴葫芦了,没想到他居然应下了!
“如此甚好,朕自然帮你,不过这婚事拖得了一时,长此以往,朕可就做不了主。”
江邵想起蒋老太君义正言辞的面孔,眉头直跳,他可不想天天看到老太君屡屡入宫的折子。
“臣不会让陛下为难的。”
他眼里一抹决绝,话却风轻云淡,以至于身旁的人什么也没察觉出。
江邵想到那些小道消息,免不了又念叨几句:“大不了朕帮你挑一个好拿捏的,你若真心仪那女子,放在后院里宠着也就是了,左右也出不了乱子。”
对于出生就是太子的江邵,他自然不理解沈亦覃居然会因为一个女子而为难,身份高自然最好,娶回来当正妻,若是低的话,给不了名分,给些钱财和宠爱便是,不至于因此失了分寸。
沈亦覃不语,总归这场宫廷宴席就这样收场了,他揉了揉眉心,有些想陵州了。
*
南院花房里火红的燃烧着,一簇一簇,争奇斗艳,正是花开的最好的时节,因着沈亦北喜欢,沈二爷也就纵容着自己的儿子。
院子里的姬妾只有得了沈亦北的宠爱才有机会从中挑走一束花,至于不得看重的,自然只有眼巴巴的分。
此刻花房里,一男一女的身影纠缠在一起,枝叶挡住了他们的身子,此起彼伏的喘息,女子嫣红的面容上有几分娇色,男子趴在她身上,哑声道:“盈儿,跟了爷可会委屈?”
月盈当即抱住沈亦北的腰,脑袋贴在他的胸膛,眼中波光涟涟:“二公子不嫌弃奴婢就好,在奴眼里,再没有比二公子更英明神武的男子。”
沈亦北单手揽住女子的腰,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颇有兴味地瞧着她:“在我妹妹那儿,我可没瞧见你对我有什么意思啊!”
月盈垂眸,软声细语道:“之前是奴婢瞎了眼,如今才发现二公子的好。”
“哼,说得爷好像是你的备选似的,其实,从头到尾也就爷正眼看你了。”
沈亦北面色冷淡下来,连话也故意挑着最恶劣地讲。
果不其然,怀中女子身子僵硬一瞬,她收回双手抵在沈亦北身前,抬头看向他,不同于刚刚两人的浓情蜜意,眸中增添冷意:“二公子如此说的话,那就是吧,反正在府里二公子也不缺姬妾,奴婢还是回小姐那里。”
“你以为我妹妹还会要你?呵,自荐枕席的丫鬟,骨头轻得很!”
沈亦北轻蔑地捏住她的下巴:“想玩爷,还不是被爷玩,自以为是。”
说的没错啊,她就是自以为是,月盈咬着唇推开了沈亦北,好似刚刚一场欢爱全是错觉。
早在进南院的第一天就接到了沈亦北抛过来的橄榄枝,可她拒绝了,想着法到了沈季瑶身边。
可结果呢,兜兜转转还是如此,月盈转过身慢条斯理捡起自己的衣服:“那也是小姐处置奴婢,轮不到二公子指指点点。”
明明是他占上风,将这个女人好生羞辱了一番,沈亦北此时却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属于胜利者的心喜,反而异常的烦躁,尤其是看着月盈毫不在意地捡起了衣服。
“够了,爷占了你的身子,自然会负责。”
沈亦北一把抓住月盈的手腕,白皙手臂上的红印深深刺激了他的双目,他狠不得此时此刻再拉着月盈陷入下一场欢愉。
他越热烈,她就越冷漠,也不顾衣衫穿没穿好就硬生生想要把他的手指扳开:“二公子是觉得很有趣吗,奴婢实话实说吧,我不过想借着你的身份打压薛楚罢了。”
薛楚?沈亦北一时没想起这个人是谁?好半天,他眯着眼想起了那女人威胁他的时候:“哦?就是沈亦覃宠在东院的那个人?”
破罐子破摔了,月盈懒得再给沈亦北好脸色,现在再装下去更假了:“奴婢自认不必她差在哪里,凭什么她处处压我一头,凭什么她……”
得那人另眼相待,月盈眼中暗淡,却不知自己这举动得了沈亦北怜惜。
他一把将人圈在自己怀里,目光灼热地凑在月盈耳边吹了口气,惊得怀里人下意识身子一缩:“沈亦覃算什么东西,你有爷阿。小东西,爷帮你教训她。”
月盈大喜过望,她又是亲热地抱住沈亦北:“那还真是多谢二公子了!”
沈亦北热切地堵住那张娇艳欲滴的小嘴,二人眼里渐渐迷离……
*
“啪啪”“啪啪”的声响,似乎有一群人朝这边走来,薛楚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是雁儿带着大夫来了。
刚好这时候来人了?还找到这个角落疙瘩?
“世子今日不在东院,还请二公子回去!”
是方妈妈的声音,来的人居然是沈亦北,他怎么会闯东院,还挑这个时候。
薛楚皱紧了眉头,此刻却毫无头绪,床上那个不省心的颜九,人虽然迷糊着,嘴里却一直念着她的名字。
糟了,不会是故意的吧,她的眼神如一把刀似的狠狠地剜了躺在木板上的人,可那人却真的无知无觉的。
不过,薛楚察觉到他的呼吸频率变重了,还真是。
不过,这个时候不能慌,她握紧着拳头,不大的手心里几乎全是汉水。
“李木,把你的袜子脱下来塞他嘴里。”
她指了指床上的人,而听到这话的李木惊呆了,有些无法理解:“这……”
红豆却丝毫不质疑薛楚的话,连忙催促着李木:“快点,姑娘说什么你照办就是。”
“哦哦,好。”
李木一拍脑袋,他差点忘了姑娘是他主子,主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麻溜地脱下两只袜子,一手一只不顾木板上的人眉头皱的多厉害,一下把两只袜子塞到他的嘴里。
颜九的脸涨得通红,袜子几乎都堵到喉咙眼了,手又没力气,哪怕他此时神智清明,却一点法子也没有。
“快走,”薛楚一手拉一人,无论是她还是她的人待在这里都有理说不清,先回去再说。
她脑袋转的快,可有人先她一步,只听见窗外沈亦北戏谑地声音:“这里的门栓是自己掉出来的吗?”
世子不在,方妈妈等人也拦不住沈亦北,她此刻也发火了,几近扯着嗓子喝道:“二公子,这里不是你们随便能来的地方,要是什么损失,老奴可担待不起。”
方妈妈怒目圆睁,加上浑身的气势,倒有几分唬人,不过是个奶嬷嬷,沈亦北不放在眼里,道:“东院这么大,小爷逛逛不行吗,再说了我不是就在方妈妈眼皮子底下吗,可有去过什么机密的地方?
我想我那好堂哥,不至于小气到不让弟弟逛个园子吧。”
这话着实气人,方妈妈听了差点骂出声,不过还是咽回去了,面色却更差了:“逛也逛了,二公子慢走。”
“哼哼,”沈亦北捡起木栓,挂在门上“走就走,小爷还不稀罕这破地方,爷还顺手帮忙了呢!”
他眼中明晃晃的恶意,小小的捉弄就当送给她的礼物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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