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香香坐着板车回家。
到了家里,徐继勇去烧热水,热水里加了几味草药。
这草药是徐继勇通过各种渠道好不容易弄来的,用来泡脚最好,能够快速缓解双腿的酸痛,凌香香已经连续泡了好几天。
“香香,热水烧好了。”徐继勇喊凌香香。
等凌香香过去,徐继勇已经帮着舀好,端着盛满热水的洗脚盆放在地上。
凌香香坐在小板凳上,抬头问徐继勇,“你有给自己留吗?”
第一次泡脚时候,徐继勇完全没给自己留,凌香香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可徐继勇身为大队队长,每天的工作量比普通社员还要繁重,更需要泡脚解乏,但凌香香也不好意思让徐继勇用她的剩水,等第二次泡脚时候,凌香香就在泡脚之前先给徐继勇预留出一半。
徐继勇:“留了。”
凌香香放心了,脱掉鞋子,踩进水位到达她小腿肚位置的洗脚盆里。
温度微微偏高,烫得整个脚丫子都发红了,可却十分舒爽,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酸痛的双腿也好似解开了束缚一样,重新变得轻盈。
“这个时候了,芸芸怎么还没回来?”凌香香泡着脚,探头望向院门口。
徐继勇站在灶台前烧午饭,“应该在回家路上了。”
跟徐继勇猜测得一样,周芸芸正跟同学们结伴回家。
旁边的同学们叽叽喳喳的,热闹地说着各种八卦。
期初,周芸芸只默默听着,听到后面她忍不住插嘴说道:“我的同桌竟然喜欢我的前桌?”
周芸芸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平时她根本没看出来,只觉得她的同桌是个调皮男生,经常无缘无故欺负她的前桌女生。
同学们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在她们心里,周芸芸跟她的叔叔徐继勇一样,冷酷又有威严,遇到事情找他们帮忙是最靠谱的,可要说拉着他们聊八卦……这就跟他们的气质很是格格不入了,大家也不敢,可如今周芸芸却主动参与进来,同学们可以说是都快惊讶掉下巴,等回过神来之后,同学们都异常兴奋,双眼亮晶晶的,围在周芸芸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恨不得将自己毕生的八卦全都倾倒出来给周芸芸。
面对同学们的热情,周芸芸有点点不太适应,但因为家里有比同学们更热情的凌香香,也在凌香香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周芸芸很快找到了跟热情同学相处的办法,有条不紊地一一回应过去。
“真的吗?这件事我还真的不知道。”
“啊,原来他竟然这样的。”
“嗯嗯,我今天才知道。”
得到周芸芸回应的同学们更加兴奋了,只觉得在此刻她们跟周芸芸拉近了不少距离。
周芸芸心里也很是高兴,等下回家时候,她就不怕没有话题跟凌香香聊了。
回到家里,周芸芸就在院门口喊:“叔叔,婶婶,我放学回来了。”
徐继勇点点头:“嗯,等下就可以吃饭了。”
凌香香刚泡好脚,穿上鞋子出去迎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老师拖堂了吗?”
周芸芸摇摇头,“没有,在路上跟同学们聊了会儿天。”
“哦,这样呀,那你跟同学们应该聊得挺好的吧。”凌香香说了句,没有追问具体细节。
周芸芸主动跟凌香香分享聊天内容。
凌香香认真倾听,“啊?她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懂事了。”
“嗯嗯,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哦哦,这事呀,之前听你说起他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已经有了这样猜测。”
周芸芸在那里说,凌香香在那里附和。
同时她们也没闲着,刚才凌香香泡好的洗脚水还没有倒,凌香香弯腰去端洗脚盆,周芸芸帮着一起抬。
等倒好了洗脚水,俩人又一起合作,重新倒入新的洗脚水。
凌香香:“继勇,你也赶紧来泡,饭由我来烧。”
徐继勇放下手中锅铲,盖上锅盖,坐在凌香香、周芸芸帮忙倒好的洗脚盆前。
凌香香接替徐继勇的工作,站在灶台前。
其实午饭差不多已经烧好了,只需要凌香香稍微盯着火候,别烧焦了就行。
周芸芸帮着凌香香一起看火。
嘴上呢也一直没停,还在说着学校里的事情。
徐继勇坐在刚才凌香香坐过的小板凳上,这小板凳小小的,凌香香是差不多刚刚好,可对于身材高大的徐继勇来说,整个人差不多是缩在小板凳上,但耳边听着凌香香、周芸芸欢快的交谈声,鼻尖闻着锅里隐隐飘散出来的饭香,双脚泡着温度刚刚适宜的洗脚水,徐继勇丝毫感觉不到小板凳小,只觉得自己是坐在了云端上,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幸福的时候了。
烧好午饭,凌香香叫徐伯父出来吃饭。
徐伯母、徐金枝、吴有礼还在卫生院里。
吴有礼已经不发烧了,可徐伯母、徐金枝看吴有礼的面色仍旧不太好,她们不放心,要求再留院观察几天。
徐伯父对此很是不满,在饭桌上愤愤吐槽,“她们当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再多的钱也经不住她们这么的造!”
凌香香劝说:“伯父,您别生气,刚刚我们烧饭时候,发现厨房里残留了不少肉香,应该是伯母买了肉给吴有礼补身体,这身体补好了,应该也快出院了。”边安抚着徐伯父,边给徐伯父夹了一筷子的清炒青菜,“继勇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虽然只是青菜,可也炒出了肉香。您尝尝,味道非常不错。”
现在正是农忙时候,即使有其他大队为了能求徐继勇帮忙维修打谷机,派了不少人过来帮忙抢收夏粮,可本大队的人也没有懈怠,干得比往年时候更起劲,午饭、晚饭什么的自然没时间好好烧。
不过,徐继勇再忙,每顿的饭菜都是精心准备的。
只是再怎么精心准备,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徐伯父虽然成功守住了鸡蛋,可财政大权仍旧在徐伯母那里,不能像徐伯母那样想买肉就买肉。
望着自己碗中没有任何荤腥的饭菜,再想着徐伯母花大钱给吴有礼买肉补身体,徐伯父心里很是不平衡,气得都快掰断手中筷子,“这个家不能再由你们伯母管着了,再管下去,我们都得饿死!”
凌香香继续给徐伯父夹菜,“您是一家之主,我们都听您的。”
有了凌香香支持,徐伯父更加坚定了从徐伯母手中夺权的心,“好,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双手捧着碗筷,快速扒饭。
一吃好饭,徐伯父就风风火火赶去了卫生院。
病房里,徐伯母、徐金枝都不在,只有吴有礼。
他病恹恹地靠坐在床头,旁边放着一整碗香喷喷的红烧肉,可他却没有任何食欲,看着连一口都没吃。
徐伯父馋得满嘴都是口水。
他怒气冲冲质问吴有礼,“那对母女呢?去哪儿了?”
吴有礼抬头跟徐伯父对视。
在他的印象里,徐伯父外强中干,看着是家里的一家之主,实际上他什么主都做不了,也更不敢跟徐伯母对着来,可就像徐伯母、徐金枝说得那样,自从凌香香进门之后,徐伯父的腰杆子就越来越硬了。
吴有礼若有所思。
他反问徐伯父,“爸,你过来是找妈要钱的?”
这几天徐伯母跟吴有礼吐槽过,徐伯父在抢夺家里的财政大权。
徐伯父挺直了背脊,“什么要钱?这本来就是我的钱!”
吴有礼再问:“凌香香也支持?”
徐伯父理直气壮,“她当然支持,我可是家里的一家之主!”双眼斜睨着吴有礼,不高兴地问他,“怎么,你不支持?”
吴有礼笑笑:“我怎么会不支持?”
徐伯父轻哼,“这就好。”说着话的同时,视线一直紧盯着床头柜上的红烧肉看。他咽了咽唾沫,对吴有礼说:“那对娘俩也真是的,你生着病怎么能够吃这么油腻的东西?我看你也吃不下,这放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由我来帮你解决。”
不等吴有礼说话,徐伯父端着红烧肉就往外走。
吴有礼没阻拦。
他双拳紧握,面色阴沉地坐在病床上。
现在,他是彻底相信凌香香心里没有他了。
不过,他相信在当初凌香香设计嫁给徐继勇时候,她是心里装满了他才会这么做的,只是在嫁给徐继勇之后,她的心就变了。
为什么会变呢?
吴有礼想到早些天去知青院的情景,徐继勇不过陪着凌香香去知青院送些从沟渠里捞到的东西而已,知青院上下就一顿夸赞,说着徐继勇各种的好话,可在吴有礼看来,那些知青们夸的不是徐继勇本人,而是他身为大队队长的身份。
估计凌香香也是这样。
深陷徐继勇大队队长身份带来的虚荣里,继而逐渐对他变了心,眼里再没有了他。
吴有礼不由坏心思地想,如果徐继勇这个大队队长的身份只是徒有虚名,大家都不信服他呢?亦或者,他不再是大队队长了呢?
到那个时候,凌香香心里还会有徐继勇吗?
……
有了其他大队的帮忙,临河生产大队顺利成为红星公社第一个抢收完夏粮的大队。
全大队上下都非常高兴。
凌香香之前是没有什么集体荣誉感的,可这些天跟着大家一起出工收工,辛苦下地割稻子,在得知自己的大队得了第一名,心情还是忍不住跟着飞扬了起来,连带着这些天顶着大太阳下地割稻子的辛苦都被拂去不少。
只是身为最大功臣的徐继勇,他似乎没有像大家那样的开心。
站在广阔的田野上,时不时看向隔壁的七里大队。
凌香香就问他,“继勇,你有心事?”
徐继勇没有隐瞒,“抢收完夏粮,接下来就要灌水耕田了。”
凌香香以前从没下地干过农活,可这段日子跟着老社员们一起也懂得了不少。
一听徐继勇这么说,她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担忧,“你担心隔壁七里大队会在灌水这事上做手脚?”
大队跟大队之间是有竞争的,这七里大队处在他们大队的上游,如果想对他们做手脚的话非常容易。
徐继勇没否认,“但我不会让他们成功的。”
对着凌香香自信一笑,“我既然能够让我们大队成为第一个抢收完夏粮的,我也能够让我们大队成为第一个种完秋粮的。”
徐继勇很少笑。
突然一笑,顿时宛如冷冽冬日里盛开的腊梅,即使被恶劣天气摧残,也要顶着寒风绽放自己的骄傲。
凌香香一时看呆了。
她对徐继勇说:“我相信你,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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