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在车队中传播,引起一片议论。

    原因无他,程江作为宰相上官崇的女婿,平日里也累积了些自己人脉,在大部分人眼中,他是一个忠直和善的好人,没想到如今会被说包庇罪犯,还是告到御前。

    这次出巡,上官崇和程江都没有随驾,皇上身边的侍卫收到指令,先将这名叫陈四的原告带上看管起来,待到巡完剩下几处农田后再行询问。

    晚上,没有再行回到之前的行宫,而是就近住在事先安排好的别院。

    皇帝没有传膳,而是让人将陈四带上来,打算先将事情问个清楚。

    岳雨拾跟在赵容瑾身边,守在院子周围,亲眼看见陈四被架着进了房间,就想当初被架上担架送医一样。

    因为今天和赵容瑾待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她还没有将那个陈四说得就是她牵扯其中的杀夫案这件事告诉赵容瑾,趁着现在将自己所知道的前因后果全部告知于他。

    房间里,陈四也在断断续续地说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出于骨子里对于上位者的敬畏,他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出事之前他在赌场春风得意,又有人客气的请他喝酒,期间恭维之词将他吹得飘飘然,结果回家途中就遇到两个黑衣人追杀,他使劲的向前逃,但是半醉的他只觉得腿脚发软,最终被追至河边,两刀砍至要害之处,又将他推下长盛河中。

    好在他命不该绝,醒来之后已经被水流冲到郊外,他不知道有谁想要杀他,却能肯定是因为那件案子,他心生恐惧,只想逃离京城保命。

    他做了一辈子水上生意,来京城也已经有不少时间,自然知道那个地方可以藏身,他在藏身在船舱,使银子让周围村子里的小孩跑腿弄到些伤药,想伤好之后就离开,但是还是在第六天被人找到了。

    但那些人不是要来杀他的,而是将他接了出来,找了外伤大夫帮他看伤,好吃好喝的让他养伤。他以为是遇到好人,直到前几天,那群人拿来一份状纸,一句句教他怎么说,让他去告御状,他不想去,但是他的性命在那些人手里握着。

    陈四将之前那些人教他说得话一句句说出来,虽然不能照着原样复述,也能说得七七八八,他说他是在落水之后担心人追杀藏了起来,后来重回京城找到刑部才知道花娘已经不知道被谁提出大牢不知所踪,后来知道一切都是程江在背后主导,但是程江权势太大,他状告无门无可奈何才来告御状。

    听完这些供述,皇帝沉思片刻,也不想轻信面前这个叫陈四的片面之词,里面还有太多疑点,但是这个案件关系到刑部和大理寺,自然是不能重新交到他们手里,至于要交给谁,就要好好想想了。

    将脑中的话一股脑说出来,陈四没听到坐在上面的人有丝毫动静,也不敢抬头看皇帝的表情,只能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能将整个人缩成一团。

    陈四不知道他的样子完全落在皇帝眼中,皇帝知道对于这些市井小民来说,七品官都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更遑论面见圣颜,所以陈四的异样也就被他忽略过去了。

    让人将陈四带回去看管起来,老内官怕圣上饿坏身子,硬着头皮上前提醒他吃饭,皇帝视线放在老内官身上:“望生,你说说这件案子,应该交给谁去查,才是最好的?”

    老内官可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屋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要是被有心人知道,恐怕是谁都保不住他,但是皇上这话问出来,他又不能不答。

    这可让他犯了难,好在他急中生智,回禀圣上:“这案子原本就是大理寺的,对案情十分了解,陛下可以交由他们继续审理。”

    皇帝站起身来在桌子前来回走了几步,否定了这个答案:“不行,之前交给他们,拖到现在不说,还闹出原告失踪这种事,到现在居然也没人上报。”

    老内官接着说:“那就是刑部,这件案子虽然牵扯到程大人,但是刑部尚书宋大人可是最为刚正不阿的,也不会因此和徇私。”

    这个答复还是不合心意,被皇帝否决了:“刑部在此事上还是要避嫌,除非是在天下人眼前审这桩案子,否则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还平白滋生些野心。”

    接连两个建议都不被采纳,老内官面上也犯了难,小心翼翼地说:“可案件不就没人能审了吗?老奴愚笨,实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这一桩民间纠纷,难道还真的要劳烦圣上御驾亲临,三司会审不成。”

    听到内官的话,“三司会审”这四个字提醒了皇帝,这其中还有个御史台没有牵扯其中,而且御史中丞不在上官崇的管理之下,也省得有人说闲话。

    打定主意之后,皇帝才算开怀,他也明白老内官是故意引导的,倒也没有拆穿,只是笑了一声“你这人精”,而后下令传膳,一时间别院内外都忙碌起来。

    老内官借口到厨房催菜走出房间,在墙根边上擦了擦额角和脖子处的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抬眼就看到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正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样子一直站在那里。

    这人就是值守的岳雨拾,刚刚营帐那边有点事情,赵容瑾让她一个人呆在这里,就匆匆离去了,没过多久就看到老内官出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而此时老内官看到岳雨拾十分陌生,心存疑虑上前厉声问道:“你是何人,是宫里的内官还是跟着哪位大人来的,在圣上院子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

    这架势简直就是将岳雨拾将犯人审,岳雨拾是有正当缘由的,当然怕他这几句厉呵,当下为自己解释:“我是护卫营中赵将军身边的岳拾,赵将军吩咐我在这里保护圣上安全。”

    老内官知道赵容瑾,而且这岳拾既然能说,自然不怕人去查,他也没那个功夫去查实,嘱咐他好好站岗之后就打算离开,结果就被他叫住了。

    “这位内官,你要不要检查一下你脸上再进去?”

    这话让老内官成功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看着岳拾,岳拾见状只能用自己的做示范指了指自己右脸,老内官学着他的动作往自己右脸一抹,手上赫然出现了一根一寸多长的棉线,估计是刚刚擦脸时不小心粘上去的,要是顶着这线头出现在圣上面前,他想想就臊得慌。

    为了表示自己的感谢,老内官对岳雨拾的态度好了些,主动上前感谢,说是这两天在路上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他,找个小内官报他的名字说找谷望生就能找到他。

    岳雨拾也承他的好意,谷内官还有差事,说完也就离开了。

    回到房间里,已经过了好一会,皇帝有些好奇,就问他为何去了这么久。

    谷内官倒也没隐瞒,只是说在院外遇到一个合眼缘的小伙子,两人说了几句话。

    “说是跟着赵小将军过来的,就在门外值守。”谷内官将知道的讯息告知皇帝。

    皇帝没对岳雨拾留意,倒是注意到了赵容瑾,感叹一声:“赵家那个孩子也有好久没见了吧,上次见面好像是他们班师回朝,接风宴上见过一面,孩子大了,看样子已经有了几分卫国公的风范。”

    谷内官低头想了想,委婉提到:“老奴上次在宫里年宴上也得见赵小将军一面,那气势也不得了,不愧是军中磨砺出来的男儿,卫国公教导有方。”

    这时皇帝才想起来,年宴赵容瑾也有去,只不过这两次隔得太近,倒是让皇帝有些混淆了,紧接着又提出:“那孩子还没定亲吧,好像没听彦信提起过,他也不着急。”

    这时晚膳已经摆好,谷内官在一旁帮皇帝先行布菜试毒,皇帝挥了挥手:“这活让小的们来做吧,你就安心和我说说话。”

    这时房内还有些内官,皇帝随意指了个人上前接替谷内官的活,这次带出来的人都是谷内官精心选过的,这点活倒也不会出错,也就没有从容的将手里的银筷子递了过去,来到皇帝身边。

    接着之前的话题应到:“老奴深在宫中,宫外的事情也不知道,但是赵家刚从边关回来,这一时半会想必还没相看人家。”

    皇帝一听这话,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次赵家回来,一是边关贼寇被打的元气大伤,估计这几年没有能力再起战事,二是卫国公马上大寿,也就没急着让他们回去,这赵容瑾年纪不小了,估计赵家会趁此机会想看个媳妇,又想到赵世子曾经提到过赵家娶媳妇的标准,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转过头问谷望生:“这几年战事频密,京中也不得安宁,我看文武官员家中也有不少适龄男女也被耽搁了,现在总算是平息下来,也该有些喜事冲冲喜,望生,你说由皇室出面,办个宴会什么的,让那些小伙子和小姑娘见见,要是有意的,能凑到一起,也不算是盲婚哑嫁,这个主意怎么样?”

    “这是好事,圣上可以问问皇后娘娘具体章程,这事还是由她来牵头更好。”谷内官如此说道。

    皇帝也觉得有理:“是该和皇后商量一下,只不过她一向体弱,万一累着她就不好了,让我想想。”

    这话谷内官没有接,他也知道圣上只是自言自语,见菜已经布好,立马请皇帝上桌,一时间,室内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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