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唐人街新开了一家和果子店。绚烂的霓虹灯、华丽的翘头檐、琳琅满目的柜架、热情招揽的店家,都与这家店无关。

    白色简朴的墙壁,抵着门框的木质前台,还有坐在前台后面椅子上,一名戴着墨镜,打着呵欠看着报纸,怎么都不像认真做生意的白发少年。

    里面没有设座位,只在外面摆了两张长凳子,连把遮阴的伞都没有。店面装潢普通不起眼,种类也少,加上又是开在不差美食店的唐人街,可想而知生意有多糟糕。

    这家店开了半个月,做了不到百单生意,投诉接了不少,都嫌弃太甜,抹茶都压不下去的那种甜度。

    门店的墙上贴着一张白纸,写着招聘广告。虽然是这么不靠谱的店,还是有人积极应聘,这个战乱时代能在和平繁荣的唐人街找到工作是件幸运的事,尤其这里还是横滨市。

    招聘广告是开业那天贴的,陆续也有百来人应聘,少年只是瞄了一眼,什么都不问就让走人。

    如此,有人不免猜测少年不是认真招人,一传十十传百,到了今天,从早上七点开店到现在,没有一人应聘。

    亚弥尼脾气不好,管闲事的人被他怼走一批又一批。

    “店我开的,卖什么我决定的,你出过钱还是出过力,用你教我做事?”

    “小明爷爷活到百来岁多亏他不管闲事。”

    “你算哪门子长辈,跑我面前碰瓷。”

    “知道不该说你还说,找打?”

    在看到亚弥尼把上门要保护费的混混也打走一批又一批后,不仅自认好心的人不在他面前转悠,连闲言碎语都不敢当着他的面说。

    就很清净,很符合亚弥尼退休养老的目标。

    维持同一个姿势看报纸,久了容易肌肉酸,伸个懒腰恰好看到店外的椅子坐着一个齐耳发的少女。

    之前还没人,应该是刚坐下不久,双手拘谨的放在膝盖上,身上的长裙洗得很干净,就是陈旧还打着好几块补丁。

    感觉到亚弥尼的目光,她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般,身体绷直,小腿一下子并紧发出沉闷的响声。

    亚弥尼看她紧张得眼睛都快冒圈圈,主动问:“应聘的?”

    少女音调拔高:“不好意思我就是累了坐一下现在就走、哎!应聘!那个,您不是不招人……”

    亚弥尼指着贴的那张纸:“认识字吗?”

    少女看着纸的视线几乎要把它洞穿:“会、会一点……”

    “读出来。”

    “是!上面写招聘店员一位!负责收钱、售卖、打扫店内卫生,一周休两天,包吃包住,工资面议!”

    亚弥尼点了点头,认字就好,他可没闲心教:“住这里的话要额外负责我的一日三餐,别的不用。这栋楼都是我的,二三楼我自住,四楼员工宿舍,有基础家具和独立卫浴,卫生你自己搞,懂?”

    “啊、是!”少女立时起身大声喊,双手贴在大腿外侧,像个上课开小差被点名的学生。

    喊完了才意识到问题,双眼瞪得像两颗灯泡:“您、您的意思是……要招我?”指着自己,不敢置信的求证着。

    亚弥尼的目光又放回报纸上,没去管外头的闲言碎语,道:“废话,你右手边是抬板,门后是厨房,那个柜子第二层有围裙,自己去穿。还有,厨房卫生没搞去弄,清洁工具放在楼梯下的储物柜。”

    说完之后,又想起了什么,抬头问:“我是亚弥尼,你叫什么?”

    少女同手同脚的走路,冒汗的手抬起移动木板,刚踏进半个身子听到这话,身体又僵直起来。

    看到木板上沾了汗手印,连忙用发白的袖子擦干,才小心翼翼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亚弥尼。

    “晶子,我的名字叫与谢野晶子。”

    与谢野年纪小,手脚倒是麻利,人也机灵,穿上围裙,拿上清洁工具就撸起袖子准备搞卫生。看到后厨的场景她先是愣足了一分钟,才咽着口水开始干活。

    和她见过的后厨不一样,这里就像是个小型的加工厂,摆了一个又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端的机器,基本都是进口货,上面写着一堆与谢野看不懂的洋文。想也知道这些机器有多贵,要是弄坏了,卖了她都赔不起。

    炉灶倒是有,干干净净,显然没怎么用过,墙壁上没有油烟,地面铺的是容易打理的瓷砖。她是听说过这家店的,每次路过时都能见到,还听到了别人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话。

    简单来说,就是小老板年纪小,财大气粗,脾气差,性格乖僻,不尊老爱幼,还是个败家子。

    但今天这么一遭,与谢野觉得他们说的都不实,虽然小老板话少了点,没什么耐心,却不是个张扬跋扈的,只能说是不拘小节。

    与谢野是个孤儿,在横滨里像她这样无亲无故的孤儿多不胜数,为了生活她四处奔波,打各种零工。可她年纪小,又没什么力气,能找到的工作就很有限。

    之前在唐人街一家小餐馆找到了份洗碗的工作,又因为店家的亲戚来投靠,理所当然的她被开除了,在她据理力争下,也只拿回了一半的工资。

    因为经济不景气,之前打的四份工就剩下洗碗的工作还保留,现在工作没了,房东又在催房租,生活压得她都有些喘不过气。

    放在之前,她怎么都想不到竟然会有天降大运的时候,现在不仅有了份全职工作,还包吃包住。即便是小老板不给工资,她也没有怨言。

    与谢野像根杂草,给点吃的给片瓦遮身就能活,她生性开朗,很快就撇去杂七杂八的念头,还去问那些机械要怎么清洗。

    亚弥尼没觉得她勤快点哪里不好,进去后把能拆洗的都拆了一遍,再告诉她刚怎么做清洁,见她听了一遍就懂了,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浅笑。

    “慢慢做,不用急,只要今天之前弄完就可以。”

    与谢野觉得自己不至于手脚慢到那个程度,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的问:“小老板,为什么后厨摆了这么多机器?”

    亚弥尼:“这家店是什么店?”

    “……和果子店。”所以才奇怪为什么厨房里没有制作和果子的工具。

    “这不就对了,这些机器是我特地买来做和果子的。”亚弥尼看她一脸震惊,心里也冒出点成就感。“我家店卖的不是手工和果子,机器很方便,只要把原材料倒进去就能自己做出成品。”

    ……可这还是和果子店吗?

    与谢野下意识的看向店铺墙壁上挂着的价格牌,比市价要贵三成。可别人来这种店冲的就是手工,买这种机器量厂的还不如去便利店。

    与谢野有点担心自己这份工作能做多久。

    亚弥尼像是听到她的心里话,道:“我开店是打发时间,等腻了换个招牌卖别的也有可能。你不用管那么多,除非你主动辞职,我是不会赶人的。”

    说完转身准备走,被与谢野喊住。与谢野抓着手里的抹布,涨红着脸支支吾吾着开口:“我、我就想问,为什么您会雇佣我?”

    亚弥尼早就猜到她会这么问,如果她傻乎乎的什么都不问,他还担心自己是不是招了个弱智。

    “我不差钱,没什么志向,就想安心的混日子,既然是这样的话,招人就要招看得顺眼的同类。至少还有人帮忙端茶倒水。”

    “……同、同类?”

    “你是异能力者吧。”

    与谢野的脸色刷的一下惨白,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背紧紧贴着墙面。

    亚弥尼像是没察觉到一样的继续说着:“我听说这个国家里,横滨的异能力者是最多的,贴出告示这么久,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主动上门的异能力者。”

    与谢野只感到浓浓的惊惧,咬着下唇低声问:“为什么……会知道?”她明明很小心,从来不在人间表现出自己的异能。

    没有背景和实力的小人物,身怀异能可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幸事。不是没有好心人提过想收养她,都被她拒绝了,宁愿自己咬牙坚持自力更生,也不敢跟别人深交,生怕哪天不小心露馅。

    亚弥尼歪了歪头:“怎么知道的呢……看到的。”

    与谢野:!

    “你既然在这片地区打工,应该也听过一些我的事情。比如这家店的老板不好好做生意,总是大白天开着门,人却不守着柜台,可要是有人动了歪心思,老板就会突然冒出来吓人一跳。”

    与谢野确实听说了,别看外面那些人面上笑呵呵的,礼节周到,实际上一双眼睛尽盯着别人,最喜欢背着人私底下说小话。像亚弥尼这种外国人能在唐人街开店本来就稀奇,何况他不是租店,而是买了一栋楼。

    “门店开着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就坐在那里。”指向自己常做的那张藤椅,“别人会认为老板不在,是因为我主动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而我的眼睛,能看到异能者和普通人的区别,本来打算着会不会吸引来一些发现异常的异能力者,是我太高看他们了。”

    亚弥尼撇唇,嘲弄道:“当然我也知道这不能怪他们,谁让这里是异能小国呢。”

    转而又收敛了神色,轻笑着说:“我招人的条件就是异能力者。”

    与谢野:“……不看人品?”

    亚弥尼镜片下的眼里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这重要吗?打主意到我身上,要么有本事杀了我夺走一切,没本事,就算是老虎都得给我乖乖的趴着。”

    ……

    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久到或许隔了一个世纪,又或许没有那么久。或许这份记忆被篡改过,或许没有。

    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故事。

    有一对年龄差十岁的亲兄弟,哥哥有着天使般美丽的容颜,一头金色的长发犹如清晨覆盖大地的光辉般绚烂,无论什么逆境都无法击垮他感染人心的笑容,他的智力永远停留在六岁。

    弟弟有着苍白的肤色,纯白的头发,红似血的眼眸,多疑敏感的性情和野狗般的凶悍脾性让人难以接近,唯独在哥哥面前才展露笑颜,他是白化病者。

    他们相依为命,只有彼此。无数个夜里相拥而眠,弟弟畅谈着未来,哥哥包容而天真的附和着。

    一个房子住着两个人,一块地种小麦,一块地种蔬菜,养几只鸡和一只猫。这是弟弟的梦想。

    梦想回归现实。

    弟弟每天把最好最完整的食物给哥哥,自己啃着发霉腐烂的部分,背对着哥哥独自舔舐着新添的伤痕。

    直到有一天,他们被带出了群居的地牢,名字列在拍卖品的名单。

    有个收藏家看上了整体拍卖的哥哥,他刚买了一条鲛人魔兽,哥哥的上身配上魔兽的鱼尾,能让神话中的美人鱼现世。

    有三个收藏家看上了分体拍卖的弟弟,血肉制成药物售卖给落后地区的部落,骨头制成标本捐给医学院,皮肤炮制后用来收藏。

    兄弟俩从看守人那里知道自己的未来。

    弟弟杀死了看守人,带着哥哥逃跑,被拍卖所雇佣的猎人抓住。

    金发的猎人看中弟弟,决定买下他。弟弟要求带上哥哥,猎人诉说自己的为难。

    ‘我所有的钱只能买下完整的你,如果买下你的哥哥,剩下的只够买下你的骨头和血肉,你的皮肤会被别的客人买走,这样也可以吗?’

    猎人对弟弟说的时候,哥哥站在弟弟的旁边。

    弟弟紧紧的拽着哥哥的手,毫不犹豫的接受这个分配。

    半小时后,兄弟被清洗干净送进了等候拍卖的休息室。

    弟弟很高兴,这是他离梦想最近的一次,他第一次因为哥哥以外的人露出笑脸。

    哥哥手持灯盏从后面袭击了弟弟,打碎这个笑容。

    ‘我不想死。’哥哥掐着弟弟的脖子,笑得天真灿烂。

    ‘你不会死,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弟弟如此保证着。

    ‘被安上鱼尾巴,不是人,会死,我不想死。’哥哥这么说着。

    ‘他会买下我们两个……他是这么说的……两个,一起活……’弟弟的呼吸逐渐微弱。

    ‘不对,你会反悔,我是傻子,他不要我,你死了,他就要我,你应该去死。’哥哥的眼睛依旧干净而澄澈。

    当门被看守人打开时,房间只剩一个人。

    一身是血的那个人,朝着愕然的看守人露出天真又柔善的笑脸。

    他犹如羽化的蝴蝶一般飞奔拍卖的场地,站在台上笑盈盈的看着台下的收藏家们为了买下他而漫天加价。

    猎人实现了自己的承诺,用足够买下十对兄弟的价格,将他带回家。

    ‘用了比预想中更多的钱。’卸下慈悲面具的猎人如此说着。

    被买来的人道:‘是吗?我不这么觉得。’

    他听懂了猎人话里隐藏的残忍和冷酷。

    所以猎人为这份敏锐的聪慧,重新给了他选择的机会。

    ‘离开这里追求你的自由,或者留下来做我的弟子,非常简单的二选一。你的决定?’

    他毫不犹豫的选择留下来。

    猎人伸出手,从他的发顶撕下一块干掉的血皮,露出原有的白色头发。‘你恨我吗?’

    他笑着说:‘不恨。’

    猎人的手沿着他的脸庞,落在他纤细脆弱的脖颈,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两道刺眼暗红的手印:‘是我告诉那个傻子,你会反悔。恨我吗?’

    他笑着说:‘不恨。’

    猎人掐着他的脖子,慢慢的收紧。

    于是他给出了选择,‘打个赌,让我恨上你吧,帕里斯通老师。我赌你不会赢。’

    帕里斯通笑了,松开手慢条斯理的整理他凌乱的领口。对这个学以致用的弟子说:‘不可能。’

    他们的共识达成了誓约与制约。

    这一年,亚弥尼四岁,在被拍卖的前几分钟觉醒了念,念吸收了兄长的尸体,诞生出他的念能力——不器的二重身。

    十四年后,他成为猎人协会史上最年轻的三星猎人。

    两年后,赌局还未结束。自由,提前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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