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姓少年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楚克才从二楼下来。
“你在上面做什么?搞了这么久。”彭荃走到楼梯口,抬手递给楚克一瓶矿泉水,笑容忽然凝结在脸上,“你衣服上怎么有血?”再凑过去仔细一看楚克的脸,“你鼻子怎么回事儿?怎么红了?是不是肿了?”边说边伸手去摸楚克红肿的鼻梁。
“哎呀,没事。”楚克下意识地偏开脸,彭荃的手停顿在半空。
他尴尬地笑了笑,收回手,“这还没事呢?血流的衣服上都是,要不要去医院啊?”
“不用,p大点儿事,去什么医院。”楚克旋开矿泉水瓶盖,竖起瓶子,往嘴里灌了几口。
“你这怎么弄的呀?”彭荃眉头皱着,“你这你让我怎么跟你爸交代啊?”
“你跟他交代什么?我这就是走路没注意,撞墙上了。”楚克喝完水,盖好瓶盖,把矿泉水瓶捏的咔咔响。
彭荃:“真的?”
“煮的。”楚克丢给他一个白眼,绕过他走进前台,弯腰打开抽屉伸手在里面扒拉两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抓起来丢进裤兜,然后再抬脚往外走。
彭荃拦住他,“你去哪儿啊?不看店了?”
“我回家。”楚克脑袋嗡嗡的,整个人快要炸开。
他原本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结果碰到一个脾气更大的,他克制了又克制,现在各种情绪一起涌了出来,身体里像是爆发了一场海啸,哪儿还有心情看店。
彭荃:“现在回家?”
“嗯。”楚克点头,垂着眼皮避开彭荃探究的视线,“我回去背单词。”
彭荃:???
楚克走到一半又停下,“你有那个姓江的电话吧?”
彭荃:“有啊,你要找他?”
楚克:“他的猫打了猫三联没?”
彭荃:“好像打了,他送猫过来寄养的时候我问过他。”
“哦,”楚克很轻地摸了一下鼻子,“嘶”了一声,“那你给他打个电话,跟他说被猫抓过的地方要用肥皂水洗一下,以防万一,别得狂犬病了。”紧接着又加了句,“要用肥皂,不是香皂。”
彭荃:“他被猫抓了?你自己怎么不打?”
楚克:“我没他电话。”
彭荃:“我给你。”说完转身回到桌子边,点开电脑显示屏,调出顾客登记表,“你记一下,181”
楚克懒得听,抬脚往外冲:“不要,就你打。”
“哎——”彭荃松开鼠标,“小克你等一下,我还有个事儿”
“还有什么事啊?”鼻子快都快冒烟了,楚克超级不耐烦,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刚才那个人赔了你1000块钱,说弄坏了店里的东西,他弄坏了什么呀?”彭荃问。
他弄坏了老子!!!
一提起这件事楚克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强压着怒火,深呼吸了好几下。
但是这怎么能跟彭荃说?楚克默默地咽下这口气,咳了两声,尽量装作云淡风轻,“哦,这个啊也没什么就上面那个”
彭荃不解:“上面哪个?上面有什么东西要赔1000块啊?”
“就那个。”楚克眉梢动了动,转身,迈开长腿,推门而出。
玻璃门“吱”的一声关上,把彭荃接连的几声“哎哎哎”拦在了身后。
眼见着楚克已经出门,彭荃还是不死心地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不许再打架了,亏还没吃够啊”
楚克听到了也装作没听到,快走几步拐进了小区大门,在大路和小道的分岔路口选择了那条小路,走了进去。
道路两边种着高大的苦叶樟,葱茏的树冠连成一片。楚克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脚尖一偏直接拐了个直角,拐进了树荫里。
一直往最里面走,停在一棵大树前,金色的阳光透过绿叶的间隙洒在他的身上,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点在他的发梢眉尾跳
楚克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绿色的香气。
“呼——”再缓缓的吐出来,睁开眼睛,一片白的金的光斑让他看不清树林以上更高的地方。
四周很安静,偶尔飞过几只麻雀,有一点点翅膀穿过空气的声音。
刚才还翻涌着的情绪忽然一下子平静下来,楚克蹲了下来,随手捡起一根歪歪扭扭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树根旁边的泥巴坨。
等他戳散了两个蚂蚁窝,摆了三个枯叶子圈圈,引来了四只流浪猫轮流啃他屁股的时候,跟谁赌气似的把小树枝一丢,腾地站了起来,小猫嗖一下逃的不见了踪影。
楚克弯着腰“喵喵喵”地学猫叫了几声,叉起腰等了一会儿,没有猫咪过来,他拍了怕手上的碎土,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大喊一声,“你楚爷爷不生气了。”
被人撞破鼻子这件事儿算是翻篇了。
事儿是翻篇了,但具体的疼痛还没翻篇,鼻子还在疼。
楚克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皮,毫不费劲地看到了自己肿起来的鼻梁,怕是会被人怀疑做了垫鼻子手术吧?明天是开学第一天,他顶着这么个大鼻梁该怎么办?
“唉——”他又叹了一口气,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扒拉出一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铃刚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话筒里传来楚勤的声音,“喂,找你姐干嘛?”
“不找姐,找楚勤。”楚克说。
“嗤——嘴硬,什么事?”楚勤说。
“你那里有没有云南白药?要那种喷雾的,不要粉末的。”楚克问。
手机那边静了两秒,“你又打架了?”
“啧,”楚克鼻孔里发出不满的气息声,“哪有那么多架打?”
“那你要云南白药干嘛?”楚勤问。
“我不小心撞了一下。”楚克说。
“撞到哪儿了?”楚勤问。
“鼻子。”楚克答。
“哪儿撞的?”楚勤又问。
“墙,撞墙上了,”楚克翘起脚尖一下一下地踢着树,“哎呀,你别问这么多了,你到底有没有,没有我自己出去买。”
“有,你在不在家?给你拿过去。”楚勤说。
“我现在在小区院子里,还没上楼。”楚克说。
“那你自己过来拿。”楚勤说。
“我不,”楚克非常坚决,“我现在就回家,你帮我拿过来。我是伤员,我得养好伤明天好上学。”
楚勤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一罐云南白药喷雾,皱着眉头盯着弟弟的鼻子。
楚克盘腿坐在她面前,伸手,“你看够了没有啊?你把药给我我自己喷。”
楚勤把他的手拍掉,然后伸手摸了摸楚克的鼻梁,“你这是在墙上撞的?”
“嗯,是。”楚克耐心快要耗尽,后悔给楚勤打电话了。女生就是麻烦,一点小事问东问西的,楚勤要不是他姐他早就烦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自己去一趟药店。
“嗤,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楚勤拔开云南白药的盖子,把喷嘴对着楚克,“闭眼睛,我给你喷。”
楚克听话的闭上了眼睛,抬手掀起掉落在额前的几缕头发,压在头顶。
“噗——噗——”楚勤对着他的鼻子喷了两下,“行了。”把云南白药塞进楚克的手里,“送你了。”
楚克睁开眼睛,随手一丢,药瓶子滚到了沙发角落里。
鼻子上的药味儿很冲,冲的他打了两个喷嚏。
楚克从茶几上抽了一张纸巾,擦了一下鼻子,“你不要告诉老爸了。”
“不用我告诉,彭荃会告诉他的。”楚勤斜了他一眼。
“啧啧啧”楚克脸上浮出意味不明的笑。
把楚勤笑的莫名其妙,一巴掌拍在他的胳膊上,“晚上请你吃饭,看在你受了伤的份儿上。”
“不吃,懒得出门。”楚克说
“请你吃星月。”楚勤又拍了他一巴掌。
楚克眼珠子转了转,“星月啊,那我就勉为其难吧。”
“嘁,委屈死你了。”楚勤瞪他一眼,拿起手机,“我把小敏和秋秋也叫着。”
“你还要叫你闺蜜?那我不去了。”楚克转了个身,放下腿,光脚踩在地板上。
“为什么?一中三大校花陪你吃饭你还不满意了?”楚勤手指按在手机屏。
“我嫌吵。”楚克开始低头摆弄手机,对校花不校花的毫无兴趣。
“哎??你这人真的很欠揍!”楚勤伸手推了弟弟脑袋一下。
楚克抬起屁股坐远了一些,“你别碰我头,男人的头不要瞎碰。”
楚勤忍不住笑了,“你多大个男人啊?在你姐姐面前,你永远都是小p孩儿。”
楚克瞟她一眼,双手举着手机,开了一局游戏。
“你那个头发要剪,那么长,保安不会让你进校门的。”楚勤又说,“一中每天上学要检查头发,男生要弄成杨利伟的平头。”
“嗯。”楚克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翻飞,很敷衍的应了一声。
“我先走了,晚上6点,星月碰头。”楚勤站起来。
“嗯,”楚克没看她,“帮我把门带上。”
楚勤从他身前走过,又使劲拍了他一下。
“哎呀,又怎么了嘛?”楚克大拇指在手机屏上顿了一下。
“你去了学校不许说我是你姐。”楚勤说。
楚克睫毛尖儿都不动一下,嘴唇轻微张合:“毛病。”
江然从楚克的宠物店出来以后,直接带着米酒回了家,丹霞巷46号。
那里应该可以称之为家,虽然他和46号的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那是他生活了16年的地方,如果那里都不能算作他的家的话,那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家。
江然是一个弃儿,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丢在了丹霞巷46号的门口,是林千星的外公、46号的主人收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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