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是被猫的叫声和殴打弄醒的。
说是因为猫咪其实也不太准确,他太难受了,难受到脑海深处对他发出危险的预警,连睡梦都无法阻止。
他被这难受强行唤醒,身体要他必须做出点什么反应来应对。
“猪猪。”他随意撸了把猫咪的毛。
猫咪得到回应,矜持地喵了声,随即跳下沙发,跑到自动喂食器那里继续喵喵大叫。
是没有猫粮了吗?盛意模糊地想。
他搭着毯子走到柜子旁用尽力气拿起一袋粮,撕开包装放到地上,随即便用尽力气缓步倒回略远的沙发上。
盛意的手搭上额头,感受着分辨不出来的高温和层层冒出的汗水,再没有任何动作。
他被不可名状的难受折磨得七荤八素,连脑子都停机,更遑论身体的动作。
这种难受并不仅仅在于发烧,更多在于某种求而不得的渴望,让盛意的整个身体都难耐起来。
他胡乱摸着手机,微睁着眼点开最近通话。
阮喻……就在第二位,第一位是个他不认识的号码。
盛意手指向阮喻两个字戳去,汗水也正在此时流到眼睫。
拨通电话的铃声传来,盛意放心扣下手机,闭上眼默默等待。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喂?”
“快来接我……我生病了……我要死掉了……”
“在哪里?”
“在家里啊……”盛意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有些担心阮喻没有听清,又下意识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失常的大脑已经不支持他去处理这些信息了。
他努力支撑着自己不再次昏睡,直到阮喻到来。
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只过了一会,刺耳的门铃被接连不断按响,盛意爬起来开门,被一股熟悉而信息素击中,一时腿软,直直就要跌跪下去。
强有力的大手及时将他揽在怀里,盛意还没反应过来阮喻一个beta为什么会携带这么强的信息素,就听见抱着他的人说:“我们马上去医院。”
盛意被信息素完全地包围着,脑袋竟然奇异般清醒了些。
不是阮喻的声音啊……怎么那么像……江楚惟的声音……
脑袋被很自然地抚摸,盛意抬头,一时恍然。
就是江楚惟啊……他愣愣地想。
江楚惟看到他略微清醒些的目光,又说:“穿上衣服,我们去医院吧。”
盛意没说话,这种尴尬的场景下他说什么都显得徒然。
为什么生病了还要裸睡呢?他内心自问,还好江楚惟在看见他的瞬间就进了屋把门给闭上了。
“我自己穿。”盛意闷闷地说。
他的身体多了几分气力,装作自然地走到衣帽间随意穿了套衣服,又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走出房门。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故意捉弄他,见到最不想见的江楚惟后,他居然感觉舒服了一点点,于是就不想去医院了。
客厅内猫咪猪正埋在猫粮袋中大快朵颐,不知今夕何夕。
盛意叹了口气,拿上手机偷偷解锁,上面明晃晃展现了他刚才的通话记录。
不是阮喻,是一串没有备注的数字。
是江楚惟的号码,他想起来了。
他带好帽子口罩,只留一双眼睛看着江楚惟。他手上拿着墨镜,如果不是太欲盖弥彰,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墨镜带上,好将自己的面部表情全部遮住。
江楚惟仍然站在门口玄关处,见他这副打扮似是笑了下。
“走吧。”江楚惟温声道。
“我不想去了。”盛意低声呢喃出一句毫无礼貌的拒绝,“我不难受了。”
“是吗?”江楚惟没动,盛意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前进,终于从客厅走到门口。
“是的。”盛意小声回答。
“我看看。”江楚惟没给盛意反应的机会,直接揽住他的肩膀,将手掌覆上他的额头。
“很烫。”江楚惟客观地下了结论,“要去医院。”
盛意眼睛垂了下来,不高兴和委屈连遮都遮不住。
“我陪你去,量个温度开个药就好了,不会太难受的。”江楚惟低声哄道。
盛意被生病折磨得并不清醒,说话做事凭的都是糊涂直觉,而直觉就是难受且不想去医院。
“很快就回家,我保证。”江楚惟认真承诺。
“那好吧。”盛意半信半疑地答应。
月光如水,深夜的风吹过带来飒飒凉意。
跑车疾驶在空无一人的路面上,盛意坐在副驾驶座上,再度昏沉欲睡。
昏暗封闭又狭窄的空间内,属于alpha信息素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可偏偏这里的另一个人是个beta,这些气味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江楚惟偏头,看着明显放松许多的盛意,聊以安慰想,或许还有几分安神的作用吧。
到医院时,盛意还在睡着,江楚惟不知道该怎么叫醒他,思考一秒后决定直接抱他过去。
他打开车门,手指搭上盛意的腰腹,盛意忽然在这时动了起来,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又深深地吸了口气。
江楚惟的手指顿时停滞,他轻声叫:“盛意。”
盛意似有所感,慢慢睁开了眼。
“到了吗?”他问。
“到了。”
最后还是两人并肩从侧门进了医院。
江楚惟轻车熟路带着盛意直接去往了其中一个科室。
这是一个单独的看诊室,里面只坐着一个医生。医生长相很是俊雅,戴着银边的眼镜,眼睛微微眯起,有种懒洋洋的放松感。
夏清淮,这是他胸前铭牌上的名字。
在盛意同江楚惟一道进来后,他面上隐约出现了一瞬不适的排斥感,转瞬即消。
“来看病?”他柔和地看向盛意。
盛意点点头。
“好,那请其他人暂时在门外等候。”夏清淮笑眯眯地看着盛意,对江楚惟下了驱逐令。
江楚惟面色如常:“我陪着他。”
“宝贝,我们要仔细交流一下病情哦,确定要有人陪着你吗?”夏清淮对盛意说。
盛意面对白森森的屋子,明显有些抗拒,但听到交流病情,他纠结两秒,转头看了看江楚惟。
江楚惟从他可怜巴巴的眼神中明白了意思,俯身对他耳语:“好,那我出去,有事喊我就行,我一直在。”
门被轻轻合上,夏清淮似是松了口气。他登记过盛意的身份信息,开始例行询问。
“beta,22岁,刚毕业啊。”夏清淮语气温柔,给他测了测温,“是哪里不舒服?”
盛意向来是个对医生十分诚实的人,这也正是他同意叫江楚惟出去的最大原因。
有些话,对着江楚惟,他很难启齿。
“我好像发烧了,脑袋很热,身体也很热,浑身都很燥……”他回忆着刚才,如实将自己不舒服的地方尽数说出。
夏清淮边听边记,适当引导问题补充细节。
“难受时除了发热外,会有想要性生活的感觉吗?”
“……会。”
“之前有过性生活吗?”
“……有。”
“有固定伴侣吗?次数频繁吗?”
“……没有伴侣……不频繁。”
夏清淮问的很细致,盛意如实回答着,羞耻之意不仅没能脱敏,反而越来越大。
夏清淮见他如此,于是暂停询问,给他接了杯蜂蜜糖水。
盛意喝了两小口,期盼着这场医患问答赶紧结束。
“最近一次性生活是什么时候?对象是alpha,beta还是oga?”
“……是昨天晚上,alpha。”
“这是第一次性生活吗?你能闻到那个a信息素的味道吗?”
盛意点点头,说:“很静谧,很幽深……”他罕见地没有说完,因为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形容,当然,就算要形容,他也就决定说这两个词。
这甚至很难用来形容味道。
“好,可以让家属进来了。”夏清淮说。
“还好吗?”江楚惟走到盛意身边。
盛意点点头,已经不想多说话了。
“怎么样?”江楚惟这才看向夏清淮。
“初步判定不是发烧,引起升温的原因可能比较多样,需要抽血化验一下,再做个全身检查,才好进一步确定。”夏清淮说。
说着,他就去准备抽血的仪器,剩下盛意和江楚惟两个人。
“要抽血……”盛意闷声。
“是我不好,我没有想到。”
“不怪你。”盛意摇摇头,情绪低落。
夏清淮恰到好处回来,被药水涂抹的胳膊变得很凉,尖锐针头映入盛意眼帘。
他盯着针头,等待它扎入皮肉。
就在这时,某种静谧幽深的气息蔓延在盛意周围,包裹住他。
盛意没有动,身体不自觉松了些。
“好了。”夏清淮拔下针头。
他的技术很好,盛意痛感轻微。他从贴着针孔的胶带上移开视线,隐约又看见了夏清淮那一闪而过的不适表情。
待将夏清淮指定的检查做完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盛意的不舒服渐渐退去,夏清淮说暂时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让盛意安心休息,等检查结果出来再看下一步。
好在盛意这几天都是难得的假期,可以好好休息。
等到江楚惟把盛意送到家门口时,盛意叫住了他,问说:“你认识夏医生吗?”
“认识。”
“他应该知道我们那天发生的事情了……不要让夏医生说出去。”盛意注视江楚惟的眼睛,“可以吗?”
“如果不小心暴露怎么办?”
“会头疼……不想暴露……”
“好,不用担心,夏医生很有医德,我也会叮嘱他的。”
“嗯。”盛意的声音还是闷闷的。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我保证。”
“嗯。”盛意低下头,“谢谢你。”
“回家好好睡一觉。”
盛意没动,半晌后抬起头来,眉眼间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样子。
他认真说:“还是谢谢你送我去看病,检查费到时候我会转你。那晚上的事,你不用再放在心上,都是你情我愿,过去了就一笔勾销。真的谢谢你。”说完,盛意逃一样的开门进门关门。
江楚惟站在原处未动,面容平静,眼神寒冽。
医院。
夏清淮刚小眯一会,门就被敲响,随后没等他应允,那个才见过面的alpha就推门而入。
“大哥,我才睡了一会,你有没有礼貌?”夏清淮实在不愿意再看到江楚惟。
确切来说,是不愿意闻到江楚惟的气味。
他也是个beta,但今天已经被江楚惟浓到具有攻击性的气味打压两次了。
一次是刚进门的时候,一次是抽血的时候。
偏偏那个小可怜一无所觉,还有些沉溺。
这么强烈的身体反应,绝不可能是简单地释放信息素,甚至不可能是因为江楚惟没用的临时标记。
夏清淮不必想都知道那是多么强烈的占有。
“他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江楚惟问。
“不好说,不过我已经有大致推断了。”夏清淮说,“不会是大问题。”
“结果出来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夏清淮比了个ok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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