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参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这几天下来,案情推得跟蜗牛速度有一拼。这作案手法恶劣,上头重视,副局催了好几次,奈何催不动,好好一个周末,大家却都在工位上抽闷烟。
也不知是不是周烨身份的关系,他身边的人即使问了,也是说一半留一半,只能知道个大概,跟拼尸块似的,走访了不少人,才把周烨这人的性格和社交圈摸得差不多。
老赵正半躺在自己的软椅上,捧着他的老干部茶杯,对望参说:“你上次让我查的那笔账,你猜是谁打给他的?你绝对猜不到。”
望参还没说话,方欣就好奇地凑过来,“他女朋友?”他说着,又看向望参,“结婚那事,是周烨提的,我怀疑周烨想攀高枝才同意结婚的。这女的家境特别好,还有能力,说不定周院长说的朋友就是这女人。”
“时间线都对不上,他和他女朋友认识不到两年,开医疗机构是六七年前的事了。”望参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哦。”方欣讪讪地搓了搓手,“那这钱是谁打给他的?”
“周承华。”赵科冷不丁接过话。
望参刷着手机的手一顿,抬起眼,“这么说,是无中生友了?”
“而且,他户头里有几笔大账,都是他爹打给他的。”老赵摸着他那长满胡茬的下巴。
“啃老啊!”方欣嚎了一声。
“别吵。”望参斜了他一眼,看向老赵,“周承华名下有公司或者注册医疗机构吗?”
“没有。”
“那周承华的收入都是哪来的?”
“在查,他户头进出账又多又杂,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老赵说。
望参点点头,手机忽然叮一声,他低头看了眼,微博同城推送。
[南江江岸发现一具女尸,疑似投江自尽,案件正在调查中。]
望参点开新闻,图片打了马赛克,啥都看不清,估计尸体挺吓人的。新闻里只提到上午7时左右有人报警,正在调查。
望参粗粗浏览着,也没仔细看,眼前忽然飘过几个字:报案人刘先生。
他定睛一看,确实是刘先生。
虽然望参也不想,但一说到姓刘的,还和死人、新闻扯上关系,他脑子就条件反射想到了刘晓匀。
“咋了?”方欣见他看着手机怔神,问了一句。
望参没答他,抬了抬手示意他闭嘴,一边拨了个电话,走到窗边。
电话接通了。
“你报的警?”望参劈头盖脸就问。
“什么?”对方懵了一下。
“南江那具女尸,是你报的警?”
电话那头安静了半晌,“你怎么猜到的?”
望参轻笑了一声,“你脑门上挂着‘命案新闻’几个字,你不知道?”
没等对方回答,望参又话锋一转,沉声问:“怎么回事?那人又联系你了?”
“……”刘晓匀静默了片刻,“没有。”
“你骗人骗上瘾了?”
“真没有!”刘晓匀打断了他,“我就是去江边兜风,赶巧遇上了。”
“这么巧?”望参狐疑道,“你早上7点去江边兜风做什么?”
电话那头啧了一声,“我去江边晨练散步不行吗!?就是这么巧,爱信不信吧你!而且浮尸又不是你说今天浮就浮的,难道我还在那蹲点啊?”刘晓匀的语气很冲。
经刘晓匀这么一说,望参想了想,确实有理,“照片发我看看。”
“什么照片?”
“尸体照片。”望参顿了顿,揶揄道,“刘大记者,你不会不拍照就走了吧?”
刘晓匀沉默了会,才不耐烦地回答:“知道了知道了,发给你就是……”
不多时,望参就收到了刘晓匀发来的照片。
尸体已经被泡发了,穿着淡蓝色孕妇装,腹部高高隆起。死者长发,头发还没脱落,脸部肿胀青紫,看这情况,入水大概有一周左右。
现在天气冷,水下气温也就十度上下,换是夏天,尸体不出两天就浮上来了。
望参端详了半天照片,说来他也挺佩服刘晓匀的,居然能把这种照片存在自己手机里。
望参想了想,给刘晓匀编辑了条微信过去:你没把照片卖了吧?
刘晓匀很快回复:没有,自杀,没意思。
望参笑了笑,熄了屏幕。这刘记者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自杀案都入不了他眼。
刑侦分局,法医正把女尸搬上解剖台。
法医先检查了一番尸体的外部情况,手足皮肤已经呈手套样剥脱,至少泡了五天水。
他小心剪开尸体的衣物,死者隆起的腹部有一道刚缝了针的伤口,伤口很长,目测足有20厘米,肉还外翻着,完全没有合拢的迹象。而且针脚杂乱,并不是手术缝针的手法,且相当笨拙,用的线也不是医用针线,隐隐脱落。
法医面上疑惑,在确认表面无外伤后,他把尸体翻侧过去,拨弄了一下后脑勺的头发。
他检查尸体的手一顿,和助手对视了一眼。
后脑勺有钝器击打造成的创伤,很显然,不是自杀。
法医把尸体放平,盯着腹部那道丑陋的伤口,心底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伤口上的线一点点剪开。
死者腹部进了水,线拆了一半,水混着红红黄黄的液体便争先恐后涌了出来,把解剖台弄得一片狼藉。
待线完全拆开,皮肉没了束缚,大大咧咧地敞开一个豁口,露出一团黑色的毛发。
法医小心翼翼把皮肉揭开,在看清腹部的东西后,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望参接到分局的电话时,有些意外。
早上新闻里那具女尸,移交给他们了,尸体正在运来的路上。
尸体一到,望参就火急火燎赶去了法医科。
“双尸案。”解令安双手撑在解剖台上,见他进来,朝他微微颔首。
“尸体腹部发现了一个男性的头颅,五官肿胀得太严重,已经很难通过面容辨别身份了。”解令安说着,示意助手过去,帮他把尸体的腹部打开,他伸手进去,把那颗头抱了出来,搁在解剖台上。
望参俯身皱起眉,捂着鼻子研究那颗头,抬头对解法医说:“我怀疑这是周烨,核一下dna吧。”
解令安点头,“大差不差。”他拿起那脑袋,研究了一番脖子横截面,指给望参看,“颈椎这里,也是用化学物溶断的。”
他又摸了一番这头颅,眉头蹙了一下,“这头得开颅看看,后脑有损伤。”
“和女尸后脑的创口一样?”望参问。
解令安摇摇头,揭了一下女尸的头发,“这女的是被钝器用力凿伤的,棍棒、锤子之类的,后脑颅骨明显凹陷。”
“但这颗头不是。”他顿了顿,又拨开毛发,“创口很浅,有淤痕,没出血。伤口在枕骨偏下的位置,更靠近颈椎的地方。死因暂时不确定,这里不一定是致命伤。”
解令安把头放下,撩开女尸的头发,露出一张完整的脸,一张肿胀青紫的脸。
他一手支在解剖台上,抬手碰了碰死者脸上剥落的皮肤,盯着女尸喃喃道:“只是,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周烨的头会在你身体里?”
望参的目光在女尸和那颗头颅上来回打量,无奈叹了一声,头疼。
发现尸体的地方在跨江大桥边,望参带人去江岸复勘现场,这车都快开出城了,他越开越发觉不对劲。
早上问刘晓匀的时候,也没细问案发现场在哪个位置,现在想想,谁会大清早来这么远的地方啊……
望参开了三十分钟车,才到现场,分局的人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望队,好久不见。”分局的卢队向他打了个招呼。
望参眉头一跳,“不久不久,上个月才见。”
卢队哈哈笑了一声,“正好尸体飘过来的这片江是我管辖的,她要是再飘远个几百米,出城不归我管了。”
“你说我就怎么老遇上这种稀奇古怪的案子呢。”卢队拍了拍脑门,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来,给望参递了过去。
望参接过烟,调侃道:“你是想当福尔摩斯还是柯南?”
卢队摆摆手,“还是别了,我给整怕了。”他边说着,拿打火机擦亮了火,伸手过去。
望参也没和他客气,垂下头,让人帮他把烟点上。
“你们发现尸体的时候现场是什么情况?”
卢队收了打火机,揣回兜里,“今天早上江水不是很急,流速平缓。这片江岸本来就没什么人过来,而且又早,刘先生报案的时候还没到7点,他在江边散步,眼尖发现江上飘着个东西,刚好就卡在桥墩边。”
卢队指了指前边的跨江大桥,“就前面第二个桥墩,离岸边也近,今天不是农历21嘛,估计早上涨潮的时候给冲上来的。”
望参点点头,“除了尸体,还有捞到什么其他东西吗?”
“没,手机啊钱包啊什么杂物都没有,太小了,捞不到。”
望参眺望了下江面,这里离他们之前捞车的地方并不是特别远,好在这片江域刚好是个折回段,江水流速较缓,不然早就飘出城了。
“说起来,这报案人,你们怎么就这么放他走了?”望参看着卢队,“你不觉得奇怪吗?在这种地方散步。”
“……”卢队愣了下,“一开始是怀疑过,但他说他一晚上失眠没睡,开车出来兜风的。这种情况也不是没见过,我偶尔也会这么干。”
望参掐了掐眉心,“你们把这段路的监控调一下,看看他最近到底来了几次。”
卢队手一抖,烟掉到石滩上,“我们不会把凶手放跑了吧!?”
望参拍了拍对方的肩,笑道:“卢队啊,你应该庆幸他不是凶手,不然真的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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