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失踪了，说是人间蒸发也不为过。
自几天前杨国文招供后，已经过去整整三天时间。
“赵科，你们那监控到底看出什么眉目没有？”望参靠在老赵的工位上，一上午他已经第三次装模作样从情报部这边路过了。
“没有没有，催也没用。”赵科摘了他那老花镜，用力眯了眯眼，眼里全是红血丝。
“能调的监控都调过来了，我们看了两个通宵，熬鹰都没这么狠。”老赵掀起眼皮，用眼下三寸眼白看他，“这案子结束，不给我们部门放三天假可说不过去。”
“放放放，和周末一起放，凑个五天，我去找江队给你们批。”
“话说回来，你伤口咋样啦？”老赵关心道。
“没什么问题，不用担心。”望参朝他摆摆手。
“年纪轻轻的，能不能注意一下，后援队都没过来，你就敢行动，不要命了你。还亏你是队长，这点常识都没有。”老赵边唠唠叨叨的，拉开办公桌抽屉，一顿翻箱倒柜，翻出一小玻璃罐东西，里头装着一片片红黑色的切片，估摸是什么药材。
望参一笑，“我当时也没想，一个平民还能伤到我。”
赵科从下往上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把那玻璃罐往望参怀里一塞。
“这是？”
“鹿茸，壮阳补肾，强筋健骨。”老赵从鼻腔里哼哼出这句话。
“……”望参扯了下嘴角，“赵科，我没伤到肾，真的，这鹿茸挺贵的，您老留着自己吃吧。”望参说着就把玻璃罐往老赵办公桌上放。
“我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补什么补，拿走拿走。”赵科一脸嫌弃，冲他直挥手，“你别把我罐子打碎了，让你拿你就拿，少废话。”
“……谢谢。”望参抱着那一小玻璃罐，有些不好意思。老赵人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平时特别爱照顾他们这些小辈。
“你也别老一心扑在工作上，该放松就放松，通宵办案也没人会给你涨工资。老这么熬会落下病根的，别仗着自己年轻。你看看你……”老赵说着说着又来劲了，指着望参鼻子，“不按时吃饭，又贫血，躺两天医院就脸色苍白，一身毛病，这就算了，还没女朋友。”
“……”望参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听老赵对他一顿数落。
“说到这事。”老赵一手扒在工位的挡板上，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咱们局里，你没有看中的姑娘？你要是有喜欢的，我让人帮你们牵牵线……”
望参的笑容僵住了，正想回答，方欣就后他身后冒出来，手里还抱着本册子。
“赵科啊，您就别操这心了，就咱望队这身材长相，这情商，他真要有喜欢的人，还怕追不到？别人倒贴都来不及呢。”方欣笑嘻嘻道。
“也是。”老赵冲着望参眯起眼，满意地点头，又一脸惋惜，“我要是有女儿就介绍给你了。”
望参摸了摸鼻梁，他最怕赵科聊这话题，一聊起来就没完。趁方欣在场，他赶紧把话题岔开，“昨天让你走访李生家附近的五金店，你落实没？”
“落实了落实了。”方欣点头如捣蒜，把手里的册子递给他，厚着脸皮邀功，“证人笔录，做好了，你看我这速度可以吧？”
“不愧是方副，厉害厉害。”望参干巴巴地表扬了他一番。
方欣嘁了一声：“敷衍。”
“不然你还想我怎么夸你，方小朋友真棒。”望参斜了他一眼。
“哎，还是望老师教导得好。”方欣那脸皮估计得有一堵墙那么厚。
“别贫了。”望参拿笔录本拍了一把他脑袋，“赶紧汇报。”
方欣清了两下嗓子，“是这样，我们找到线索的那家五金店，离李生家大概就五百米距离，特别近。”
望参翻开那笔录本，上边贴了夹了张五金店店主的照片，是个五十来岁的老爷子。
“刑警问他最近有没有遇到找他换锁，而且又看起来比较奇怪的人。他说还真有，只是记不清那天是星期几了，只记得那天是下着雨的，他印象很深。”方欣说。
“那晚大概是八点多，有一个男的，高高的，大概一米八左右，身材不是很瘦，披着雨衣找到店主，那会他店里都关门了，那人拍了好几次卷帘。”
望参蹙了下眉，敲了敲赵科的工位隔板，“21和22号，重点查这两天晚上的监控。”
“……为啥不查20号？”方欣脸上疑惑。
望参掀了下眼皮，语气略带暴躁，“因为20号晚上八点还没下雨，你能不能稍微动一下你的猪脑子。”
方欣摸了下后脑勺，嘿嘿一笑。
“然后呢？”
“店主说他本来不想做这单生意，但被吵得不行，就开了门。那人说他忘带钥匙了，进不了家门，加了钱求店主帮帮忙。店主就去了，跟着他七拐八弯地进了一栋楼，那老爷子说自己当时还挺害怕的，因为下雨，天黑了外边也没什么人。不过他一想自己一没钱二没色的……就壮着胆子跟上去了。”
望参托着下巴，问：“店主说的那男人，应该长得挺结实的吧，不然也不会有这种想法。”
“啊对，店主确实是这么说的，反正就让他有点害怕吧，那人穿着一身黑色雨衣，领子扣得很高，也看不清脸。”
“这男人在20到40岁之间，可能是附近居民，排查一下。”望参这话是对赵科说的。
赵科心领神会，甩了甩手里快没墨的钢笔，在本子上记下嫌疑人的特征。
“你继续。”望参朝方欣抬了抬下巴。
“然后店主就跟着他上楼了，不过他说也不知道爬了多少层，那栋楼好几层感应灯坏了，怪吓人的。而且那男的他家那层灯也是坏的，他还给店主打手电来着。”
望参“哦”了一声，看来还真如司教授推断，锁是另一个人换的。
“店主就借着他那手电的光线，倒腾了半天，才把锁换了。”方欣说。
“那男的还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吗？”
方欣想了会，才答：“好像有……店主说，那男的，家门口放了个行李箱，上面都是水，应该是刚从外面拉回来。店主好奇问了一句，这是上哪玩去了。男人说自己是刚出差回来。店主当时还觉得奇怪，出差带个那么大的箱。”
“28寸？”望参靠在桌边，心下了然。
“……你怎么知道？”方欣扯了下嘴角，望队这笔录都没看，怎么啥都知道，衬得他好像个傻子。
望参朝他一笑，“早上徐主任给的报告，李生家留下的两道行李箱轮印，推断出箱子是28寸。”
方欣拍了拍胸口，庆幸自己没想象中的那么蠢。
“店主开了门后，有看到里边的情况吗？”望参问，把搭档那不着天际的思绪拉了回来。
“房里没开灯，店主说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帮人换了个锁，给了那人一串钥匙，收了钱就赶紧走了，还怪渗人的。”方欣顿了顿，“还有个事，他说那客人非要送他回店里……店主当时挺害怕的，但确实也不太识路，就让人送他到街口。”
望参点点头，“店主是真不知道那晚自己去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他说现在想想都后怕，不敢细想。”
“我看啊……”赵科推了下眼镜，听了大半天，“这卖保险的，估计被灭口了。”
“何以见得？”方欣抬了抬眉。
“老刑警的直觉。”赵科一咧嘴。
方欣不服气地轻哼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他怎么杀的？大晚上的有人撬他家锁他会不知道？”
“他趁李生不在家，躲进他家里呗，等人回家了再动手。”老赵手一摊。
“不对。”望参蹙了下眉，“要是这样，李生回家会发现钥匙打不开门。”
本还争论得热火朝天的二人沉默了。
“不行不行，我真想不明白。”方欣拿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你们是不是想多了，李生压根没死，就是跑了。这男的是过来……”说到这，方欣眼睛一亮，猛一拍赵科的工位隔板，恍然大悟，“这人是过来栽赃陷害的！”
望参面无表情地朝他鼓掌，“这思路不错，很有突破性。”
“不是，我没在开玩笑。”方欣哭丧着脸，“你想啊，会不会我们从李生家搜出来那些证据，都是这男的放进去的，为的就是把罪名嫁祸给他。”
“没必要吧，杨国文都招了，多此一举。难不成那些住户，串了口供，合伙起来栽赃李生？而且他拉个行李箱过去做什么？”望参歪了歪头，仔细思考了一下方欣的想法，没两下就被他直接否决了。
“那你倒是解释一下，这人为什么要换锁？”方欣呛了他一句。
“不知道。”望参有些烦躁，冲他扬了扬手。
“李生在那个时候已经死了，拉行李箱是去收尸的。”方欣身后忽然飘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方欣被吓得一脚踢上办公桌角，疼得龇牙咧嘴，往后退了几步，睁大眼睛盯着司明堂，“司顾问你怎么走路没声的！？”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望参倚在老赵桌边，说实话他也没注意到司明堂站他们身后。
“刚刚。”司明堂朝望参看过去，弯了弯嘴角，“早上好。”
“……早。”司明堂这话是单独对他说的，望参下意识地往后稍稍仰了一下，背靠上隔板。
“哎，他要真是去收尸的，那李生又是怎么死的？”方欣完全读不懂气氛，凑过来插了句话。
望参剜了他一眼，“你有空搁这问，还不如赶紧去查李生下落，无论是死是活都给我找出来，不然这案子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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