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就得出了,案情确实很复杂的结论,这要是换作别人,望参已经开骂了。

    但好歹司教授也给案子开拓了思路,目前的矛盾点在于,到底是个人作案还是群体作案。

    “参哥,你们在这干啥呢?”方欣找了半天队长,没想这人居然背着他在工作时间摸鱼。

    “讨论案情。”望参刮了他一记白眼,把郁闷发泄在搭档身上。

    “那……你们讨论完没?”方欣小心翼翼地问,他刚大老远就瞅见两人,鬼鬼祟祟低头不知道在探讨什么。

    “怎么了?”望参问。

    “技术部那边搞定了,您看这也中午了,咱们是先吃饭,还是先办案?”

    民以食为天,当然是先吃饭了。

    警戒线外的记者,蹲了一早上,没蹲到什么猛料,已经走了大半,剩下零零星星在他们自个儿车里坐着。

    守着警戒线的刑警和望参问了个好,这不打招呼还好,一声“望队”,记者们就同巴甫洛夫的狗听到了摇铃声,一窝蜂涌了上来。

    “听说死者和绿园集团有关,这是真的吗?”

    “凶手是报复吗?”

    “据说绿园集团准备东山再起,他们前对手利用凶杀案先下手为强,请问有依据吗?”

    “凶手为什么选择在绿园产业的烂尾楼下作案,有什么目的?”

    “……”

    望参蹙着眉,这群人不知道哪来的小道消息,怎么比他还灵通,目前连他都没有死者的身份信息,媒体已经把故事编得天花乱坠。

    “无可奉告。”望参冷着脸,拨开人群。

    记者们还想追上来,却让司明堂淡淡扫了一眼,众人把一肚子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三人沿着莲花路走了快十分钟,才逮着一家餐馆。

    “早上的走访有收获吗?”望参一边看着菜单,脑子里却还塞满了办案的事。

    方欣掰开筷子,一边磨掉筷子上的碎屑,“别提了,你看这么远才找到一家馆子,附近压根就没人住。”

    搭档说的是事实,烂尾楼周遭连草都没除,也没有排水系统,积了一地水洼,都能养鱼了。

    “住附近的就几户,都是老人家,耳朵不好,又离得远,问了也白问。”方欣补充道。

    “监控呢?”

    “莲花路头尾有两个,这条路恰好连着五柳区和桃源区,白天有不少人从这边抄近道走。”

    五柳区是东篱市的cbd,每一分钟,都有数百单项目在这里成交;而桃源区,却名不副实,桃源桃源,哪是清净的世外桃源,反倒是个老城区,作为这座城市最早醒来的地方,这些年房价却逐年走低。

    不少白领会选择租在桃源,性价比更高。

    “其实这里上下班时间人还是蛮多的。”方欣咕哝了一句,看望参半天不点菜,他往前伸了伸手,又缩了回来,下意识地偷偷瞟了眼司教授。

    司教授在场,方欣不知怎么的,不敢放肆。司明堂往那一坐,他就有种,学生时期被老师盯着的错觉。

    “参哥……”方欣给他使了个眼色。

    望参没接收到电波。

    “我好饿啊……”方欣可怜兮兮地盯着他手里的菜单。

    经搭档这么一提醒,望参才想起了还要吃饭这回事。他看了菜单几秒,下意识地转头去问司明堂,“教授,你看看要吃什么?”

    “你点就行了,我没忌口。”司明堂柔声道。

    望参一愣,这话他怎么好像咂摸出了些不太对劲的味道。

    “你点吧,别口味太重就行。”望参索性直接把菜单递给方欣。

    方欣得了令,毫不客气,捧着菜单去了后厨。

    三菜一汤很快上齐,都是些清淡口味的菜色。

    “说起来,莲花路的监控,确实拍到了一些线索。”几口饭下肚,方欣脑子终于能正常运转了,“昨晚案发前后,可疑画面有三组,我也只粗略看了一下,侦查队把录像带回去仔细看了。”

    望参手下的筷子顿了顿,“展开说说。”

    “十二点左右,有两个喝醉的男人从莲花路穿过,两个监控都拍到了,从进去到出来,他们在里面逗留了大概一小时,看着像是附近小混混;

    凌晨一点半,有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从莲花路离开,朝老城区的方向去;

    两点多,一个男人和,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背着大包小包,也是去老城区那边。”

    “一个男人和抱小孩的女人?”望参蹙起眉。

    “有可能是烂尾楼的住户。”司明堂提了一句。

    望参点点头,看向方欣,“让负责看监控录像的刑警,截个图,截那三组人,待会去案发现场问问。”

    回现场时,技术部的人已经打道回府了,也把尸体运了回去。

    “我去另外那两栋楼打听吧,队长你和司顾问去案发现场那边。”方欣提议。

    望参一挑眉,“怎么今天这么勤快,不用我操心了?”

    “不不不,我只是想早点收工!”方欣连忙摆手,他不想承认,和司顾问待在一起,他觉得压力很大。

    “去吧。”望参给他使了个赶紧滚蛋的眼神,方欣头都没回就溜了。

    案发现场那栋楼唯一的出口守着两位刑警,望参踏过那一大滩红色颜料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楼里的住户,情况了解到什么程度了?”望参问。

    被问的年轻刑警挺直了腰板,做报告跟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往外倒。

    “报告队长,三栋楼一共二十三户,共计五十六人,所有人已经询问完毕,均表示昨晚凌晨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响。”

    听小刑警这么一说,望参面色凝重,所有人都说没听到声音,说辞过于一致,倒是让人起疑。

    “小孩也是这么说的?”望参问。

    “是的,住户里未成年人共六人,四个学生,其中三个中学生,在询问完毕放行后,他们就回学校了。”

    “现在这里边还有人吗?”

    这会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阳光爬进檐下,把地上的血色斜切开。

    “有的,但大部分人都回去上班了,剩下的只有带孩子的女人和老人。”小刑警答道。

    住烂尾楼的,无一不是被生活压垮的人。半天工资,对普通人而言,或许只是工资卡少了百来块,而对他们来说,却是活命钱。

    这时,望参的手机震了一下,是三张录像截图,负责这事的刑警手脚不是一般的麻利。

    就是一家三口那男人,看不清脸,不过无伤大雅。

    “走吧,我们上去和他们聊聊。”望参朝司明堂晃了晃手机。

    二人上了楼,楼道有些潮湿,边边角角长了些青苔。虽然这里日照不错,但同样的,刮风下雨也容易进水,不少地方都积了厚厚一层水,无人打理。

    这栋楼有二十五层,住户都安安分分住在自己买下的水泥盒子里。

    望参虽说之前也在新闻里看过,烂尾楼的报道,但第一次踏进这种地方,切身看到家徒四壁的毛坯房里,摆满了生活用品,不免有些感慨。

    有些窗户被人用布遮了起来,勉强能挡挡雨和太阳,也有拦了纱网的,防止小孩跌落。

    他们爬上三楼,才见着人。毛坯房没有门,也没法装门,只虚虚用一块木板掩着。

    望参敲了敲木板。

    “别敲了,进来吧。”说话人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太太。

    望参手下一僵,侧身跨了进去,心底有些五味杂陈。

    房子里的东西不算多,客厅摆着几张凳子,天花板拉了电线,挂着盏灯泡。

    那老太太骨瘦嶙峋,蜡黄的皮肤皱在一起。她坐在矮凳子上,脚下铺了一大把细竹条,墙边摞着几叠竹编制品。

    见人进来,老太太只抬头瞅了他们一眼,又低头去做她的手工活。

    “想问什么就问吧。”老人语气淡淡的。

    望参蹲下身,与老太太目光齐平,“我是这次案件的负责人,侦查队队长,请问怎么称呼?”

    对方眼皮掀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挤出两个字:“刘莹。”

    “刘女士,您是一个人住吗?”望参问。

    “我和我老伴,还有儿子一起住,儿子去工作了,我和我老伴手脚不利索,只能在家做做手工,挣点小钱。”刘莹答道。

    “早上我同事应该找您了解过了,关于昨晚的事。”望参顿了顿,“您昨晚零点到一点之间,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我很早就睡下了。”老人手中的活没停,“人老了,耳朵有点背,什么也没听到。”

    望参抬起眼,刚刚他轻轻敲了下木板,马上就得到回应,可不像是耳背的样子。

    “那您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是死了人,你们警察不是都问过一轮了吗?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了。”刘老太太手中的细竹条钻错了地方,语气带上了些不耐烦。

    “您儿子应该不年轻了吧?”一直站在边上观察的司明堂,忽然开腔,“这房子是他买的吗?”

    刘莹手下一顿,抬起头,眯起那双浑浊的眼睛,细细打量他。

    “对,他是不年轻,这房子也是他当初脑子进了水,花了我们一辈子积蓄,才买下来的。”她咬着牙,语气带了些许怨恨,在说完这些话后,又叹了口气。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我们的命……”她低下头去,继续编手里的竹篓。

    “他没结婚吗?”司明堂问。

    望参一怔,不由捏了一下掌心,他没料到,司明堂会问这么尖锐的问题。六旬老太太,儿子至少也得三十几岁了,即使不问,答案大家都心知肚明。

    老太太捏着竹条,手抖得厉害,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答道:“媳妇跑了,谁愿意和我们一块吃苦啊……本来……这是给他们的婚房……”

    “你们在这里住多久了?”

    “应该……有四年了吧。”刘莹的声音带了些干涩,像嘶哑的风琴。

    司明堂没再追问,刘莹的状态看上去也不是很好。

    望参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拿出手机,让对方辨认那三组照片。

    “刘女士,我有些问题要问你,请您配合。这两人,你认识吗?”望参让老人看那带孩子的一男一女。

    老太太把眼睛眯成缝,盯着那照片,抿了抿唇,“不认识。”她说。

    这一男一女,在夜间监控中只出现了一次,也就意味着,他们并不是从莲花路借道,而是居住在莲花路的人。这里也没多少住户,带着一个不会走路的孩子,怎么也该让人印象深刻才对。

    望参不动声色地把照片划走,指着提公文包的男人,问:“这个人呢?”

    刘莹摇了摇头,“我眼神不好。”

    望参又让她辨认了那两个小混混,得到的答案也一样。

    “您先生在吗?”司明堂问了一句。

    “老头子?在房间里。”提到刘莹老伴的时候,她垂下眼,指了指身后的门洞,“他老年痴呆,你们从他嘴里问不到什么的。”

    “发现病情多少年了?”

    老人回忆了会,才答道:“一年多吧。”

    望参递给她一个笑容,“我们去看看,您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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