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韩非这边如何,这时的联军大帐中,也因为潘凤的死完全乱成了一团。众诸侯早就不见了之前淡定的神色,纷纷交头接耳,不知所措起来。倒是有几人,饱含深意地往帐外瞥了一眼。

    那里,韩非的身影,方消散不久。

    众诸侯如此,韩馥更加不好过。初听到潘凤被斩的消息,韩馥心中还不信,以为小校报错了,应该是华雄被潘凤斩于马下才对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众人的反应,韩馥即便是再不愿意相信,却也知道,潘凤真的被华雄斩了。脸色不由得变得煞白,双手因为惊慌而微微颤抖,只在坐位上低着头,身上充斥着无尽的哀意。

    袁绍瞥了下首低着头的韩馥一眼,嘴角的微笑一闪而逝,继而长声叹道:“只可惜吾上将颜良、文丑未至!若得一人在此,何惧华雄!”

    袁绍说完,帐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公孙瓒和马腾的身上,尤其是公孙瓒。公孙瓒并非笨人,众诸侯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十八路诸侯之中,自己和马腾、孙坚俱是是善战著称,特别是自己,幽州人称白马将军,杀得境外胡人闻风丧胆,名气之高,尤胜马腾。现在孙坚战败、袁术也派过大将出阵,而韩馥手下名气极盛的河北上将潘凤也被斩了,那么还有余力出手迎战的,也就只有他公孙瓒和马腾了。

    而连败两阵,若是再败下去的话,联军还有什么士气可言?时如今,由他公孙瓒出马,是最好的选择。

    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公孙瓒也知道不能再推迟了,于是向着方才那个对韩非多看了一眼,双耳垂肩、双臂过膝、唇若涂脂的男子打了个眼色。男子会意,却是向着他背后的一名红脸汉子点了点头。那红脸汉子立即出列高声大呼道:“小将愿往斩华雄头,献于帐下!”

    袁绍听得,急视之,但见此人人身长九尺,髯长一尺(关羽此时最多也不过三十四岁,所以,两尺的胡子忒不现实了),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声如巨钟。众诸侯听得原本还有些欣喜,但见到公孙瓒所派这个无名之人出战,就有些不满了,俱暗道:公孙瓒你这混蛋,知道华雄厉害竟然随便派一人去送死?

    袁绍见了,也有些不满了,方才折了潘凤让联军士气急挫,现在若是再被华雄立威,恐怕以后这仗就不好打了。心中虽然犹豫,但脸上还是神色不变,保持一贯的淡然问道:“汝乃何人?”

    公孙瓒出列应道:“盟主,此刘玄德之弟关羽关云长也。”

    袁绍眉头一皱,问道:“现居何职?”

    公孙瓒微微一遏,看了眼身旁白面大耳之人,见其点头,这才答道:“现跟随玄德充当马弓手。”

    袁绍听得,眉头皱得更深了,眼前的关羽虽然仪表堂堂,但打仗不是靠相貌的,还是要靠真本事。如若这次出战再败,要重整联军的士气只怕无三个月不能成,袁绍的本意也是想令公孙瓒亲自出马,可哪曾想……心中也暗暗责怪公孙瓒不给力了,关键时刻竟然萎了。

    正巧在这时,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方才折了骁将俞涉而火气大盛是袁术,猛地一击桌案,指着关羽厉声喝骂道:“汝这厮,欺吾众诸侯无大将耶?量一弓手,安敢乱言!左右,与我打出去!”

    关羽听得,一直半眯着的丹凤眼徒然睁开,滔天杀气凝聚之下直逼袁术。可怜袁术一个世家子弟,又哪里受过如此可怖的杀气。被关羽这一逼下,只感觉到整个人如堕冰窖一般,脸色憋得通红,颤抖着手指着关羽,张了张嘴,但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下首曹操和袁绍同时感觉到关羽身上的滔天杀气,俱是眼前一亮,知道此人绝不简单。袁绍立即向曹操打了个眼色,曹操会意连忙上前解围道:“公路兄,且息怒,此人既出大言,必有勇略;试教出马,如其不胜,责之也未迟。”

    袁绍与曹操相识自少年时,双方是知根知底,仅仅一个眼神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见到曹操唱红莲,袁绍也立即配合。脸色一板,不屑又很是有些为难地道:“使一弓手出战,必被华雄所笑。”

    曹操领会到袁绍欲行激将法,于是呵呵笑道:“盟主且看,此人仪表不俗,华雄安知他是弓手?”

    关羽听出袁绍话中的不屑,轻哼一声,收起了压住袁术的杀气,凛然道:“如不胜,请斩某头!”

    袁绍听到关羽敢以头担保,知道自己的白脸角色已经唱完,于是再次向着曹操打了个眼色。曹操会意,马上教人烫了杯热酒,亲自拿给关羽道:“此有热酒一杯,云长且饮了再出战,以壮胆气。”

    关羽接过热酒,却没有饮,反而将其放下,神态傲然道:“小小华雄,何需借酒?酒且放下,某去去便回。”

    说完,关羽也没有再看帐中众诸侯一眼,转身就欲出帐,正这时,帐外急匆匆闯进一人,待看见韩馥,忙几步奔到其近前,“扑通”跪倒,口中慌声道:“主公!”

    韩馥此刻,还没有从爱将阵亡的悲哀中缓过神来,这时,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呆楞了下,抬起头,等看清跪在眼前之人是谁时,面现恍然,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音道:“哎!倒是让那逆子言中了。公与,我知道你和潘将军素有交情,只不过……”

    来人,正是沮授!

    潘凤同沮授乃是同乡,同在韩馥帐下效力,两个人的关系自然显得亲密了许多。见沮授如此,韩馥只以为他是悲痛潘凤战死,哪知道……

    沮授闻声脸上先是一悲,旋即,一丝的惭愧涌将上来,却再等不得韩馥再说些什么,急出声打断道:“主公,少主他……他出战华雄了啊!”

    “什么?!”韩馥闻言哪还坐得住,又哪还管得了什么潘凤战死,更别说做什么姿态了,豁然跳起,跨过桌案,一把将沮授从地上揪了起来,劈头就问道:“你说什么?非儿他……他怎么了?!”

    “主公,少主他不听在下劝阻,执意要出战华雄,为潘将军报仇,授拦他……拦他不住,只得,只得……”说到这,沮授面上愧色更重。

    今已五十的韩馥,膝下共有三子一女。长子名文,次子名德,韩非排第三。本来韩馥本意是要四个儿子的,取“文德非常”之意。然上天总有不遂人愿之时,第四个孩子竟是个女儿!好吧,如此韩馥倒也没觉得什么,再生就是了,可还没等他鼓足力气,长子与次子先后夭折,之后的十数年,再不曾得过一儿半女,时如今,膝下只剩了一子韩非,一女韩黛。

    这些,沮授自然也是知道的,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年代,韩非说是韩馥的命根子也不为过,可人家放心的把命根子交到自己的手里,自己却……一想到韩非将死在华雄的刀下,沮授更是好不羞愧。

    “非儿!我的儿……噗!”韩馥一声悲呼,摇了两摇,晃了三晃,喉结蠕动,猛地,嘴一张,一口逆血狂喷而出,双眼一翻,登时昏死了过去。

    “主公!主公……”

    “文节……”

    “韩州牧……”

    *********************************************************

    联军辕门外。

    华雄顶盔惯甲,倒提一杆大刀,骑在战马上,耀武扬威。

    身后,五千西凉铁骑,森森的铁甲反射着刺眼的白光,锐利的兵刃,几乎将苍穹映寒。上空,满是肃杀。

    五千数,面对二十余万的联军,却是战意昂扬!

    看着麾下气势浩荡的士卒,连番大胜的华雄更是无比得意,脸上,洋溢着强烈的自信。

    方才,就在方才,河北无双的上将潘凤死在了他的刀下,试问,联军上下,谁人还是他华雄的敌手?!

    事不过三,若他再胜一阵,那敌军,还有什么士气可言?

    前番,斩了鲍忠,被加为都督,后又大破江东猛虎孙坚,今于此灭尽十八路联军锐气,功劳独揽,更是解了丞相的心腹大患,这番下来,丞相大悦,封赏,又岂限于一区区都督?更何况,此一役后,他华雄之名,必将响彻大江南北,中原内外,天下谁人不知?

    “哈哈哈……“想到得意处,华雄不禁长声狂笑,无不蔑视地道:“十八路诸侯?天下英雄?哼,吾今观之,实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土鸡瓦狗耳!”

    “华都督所言甚是!”身后,李肃闻声道:“十八路诸侯,皆碌碌之辈耳,又怎是华都督之敌?正如华都督前番所言一般,斩众诸侯首级,如探囊取物,肃在这里,却是要先预祝华都督高封啊!”

    “预祝华都督高封!”旁边赵岑也连忙道。

    “哈哈……好,好啊!诸位放心,此番,却是少不得你们二人的功劳!只是可惜了胡轸……”说起胡轸,华雄脸上不禁一暗,胡轸是他的好友,却先一役死在孙坚军中,自己虽是破了孙坚部,却不曾真正为之报仇,华雄不禁有些愤愤,倒提的大刀豁然前指联军辕门,高声喝道:“今日,华某在此立下誓言,不斩袁绍,誓不罢休!”

    本就渴望杀戮的西凉铁骑,耳听这般誓言,无不兴奋,眼眸充血。

    李肃、赵岑第一个大声吼道:“杀袁绍——”

    “杀袁绍——”

    “杀袁绍——”

    五千西凉铁骑如同炸开了锅一般,放开喉咙大声吼叫,山呼海啸般的吼声,仿佛震得脚下的大地为之震颤,对面联军士卒,惨无人色。

    正这时,联军辕门大开,无力的鼓声中,三十余骑奔腾而出,于营前射住阵脚,为首的将官和旁边说说了一声后,催马直取华雄。

    华雄知道联军不会再让自己胜得第三阵,当下,稍显凝重地打量为首的将官,当看清来将那年轻的不能再年轻的面庞时,嘴不由得就是一撇,疑惑,更多的是浓浓的不屑,哼道:“袁绍匹夫莫不是昏了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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