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喧嚣,近在咫尺的外人,竟然丝毫不能阻止两人的拥吻。

    百里逢集吻得忘情,让花清眠恍惚觉得,两人真是特特在此共赴沉沦的一般。

    她听见了士兵进来的脚步,目光却丝毫没有冲来人挪动半分,她原本只是闭上眼睛,贴着他的唇。后来,被他搅弄得三魂七魄都乱做一团麻,整副身、心都不似自己的。

    可又极是配合着他唇齿间的一举一动,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水中的身子。

    身心都已背叛了她,花清眠必须面对一个现实,她喜欢这个吻,也喜欢百里逢集所带给她的愉悦。可她的灵台仍是清明,她妄图去自欺欺人,同心里的自己说,那也许是原身对百里逢集的执念,被他这举动,勾出了原神。

    而令她愉悦的欢喜,不过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她倏地睁开眼睛,想制止这一切。

    可浓密眼睫上下分开的一瞬,她发现自己满眼都是他。他是冲动的,也是怜惜的,这样的情感,半分做不出假来。

    所以……百里逢集对她,是真喜欢。

    一旦得出这样的结论,她立马在心里否认。吓得自己又闭了眼睛。百里逢集与“花清眠”不过是逢场作戏,这些都是假的,他不过是想离开此处罢了……

    李灿适时地拱手行礼,很是客套:“我等也是奉了主子的命,才误闯了此处,将军可莫要怪罪!”

    花清眠一听,才又睁开眼睛,瞧了一眼这李灿的样貌,记在心上,长得倒比段章像个好人,她自是不能便宜了这些人去,也无意费唇舌。她头往后仰,没有继续这个吻,手从水中抬起,抓住靠在浴盆上的断魂剑,五指并拢,抽剑出鞘!

    一个用力,剑刃横扫过去最前排士兵的一众衣衫,剑滑过厚重兵服铠甲,又划破了铠甲后的布料!只听“咔嚓”一声之后,又是“嘶啦”一声!

    而后,花清眠松了断魂剑,往上一抛!

    断魂剑稳稳地插在屋里的檁柱上,入木三分,卡在上头。

    士兵们这时纷纷低头,腰上均被断魂剑切出一道血痕,显然花将军只是教训一下,没有要他们命的心,否则,这日的他们都会被拦腰砍断,横尸此处。

    李灿看着自己仅仅破了皮的腰肉,有些吃惊,他冒着大不韪回看了花清眠一眼,一阵狐疑又一阵惊心动魄。

    狐疑花大将军竟然与传言中全然不同,传言中的她,今日会腕去所有人眼睛才是;惊心动魄的是花大将军的容颜,他曾远远瞧过将军出征,是英姿飒爽,可今日这般,乃是出水芙蓉,婀娜倾城……

    花清眠本无意同他说话,可见他好大的胆子,还敢这么盯着自己,虽然那目光并不下流,还满是不解,可也足够失礼!她眼神横扫过去,冷漠又无情,提醒道,“不走,找死么?”

    李灿想着横竖这回是被段章连累了,他得为了兄弟们的性命,拼一把,就解开了身上佩刀,单膝跪在地上,“此番唐突乃是我发的指令。亵渎了将军,将军理应去告知女王,讨个说法,这一遭大罪,在下免不得了。只是烦请将军念在‘军令如山’四个字的面子上,饶恕我身后这帮兄弟,他们不过是听从于我。”说完他起身,领兵出了门。

    这人,倒比他主子段章还强一些。

    朝颜别过脸去,将花篮里的花都撒在浴盆里,匆忙又跑出去,她掩上了门,一路追着那些士兵,一直骂到了别院外头。

    “我……”花清眠清了清嗓子,“我不是和你讲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么?”

    百里逢集看着他,眼里全是水汽,“我什么都没说。”

    “可你……”花清眠指了指自己的唇,意思是,可你吻我作甚?

    百里逢集倒是潇洒,“眠眠先吻的我,我只好回应。”

    “你……”花清眠果断从浴桶里起身,她该同他说,‘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她起得太猛,屋里又凉,忽觉腰上一酸,抻着筋了,“啊!”她手扶在腰上,喊了一声。

    “怎么了?”百里逢集噌地一下起身问道。

    “闪到腰了。”花清眠浑身水淋淋,只好站在那里,动弹不得,还要抱怨:“这小抹为何不护住腰?少块布遮掩,必是会着凉的。”

    心里还在腹诽,古代女子的小衣、小抹、肚兜,实在是妙得很,只几根带子往身上一绑,平白露了大片背去。护不住后腰,也护不住背脊,专给冷风寻缝隙似的,这不是中医大忌么?这衣衫,怕只是床上才有用的。

    百里逢集望向她背,原本及腰的青丝因浸了水,缩贴在后背一处,并不能飘逸挡住后面的风景,还半遮半掩地看着更令人惊心动魄。

    脖上两根石榴红,楚腰两抹石榴红,都堪堪只打了一个千丝结,挡不住什么。他跳出浴盆,伸出双手,“我抱你出来?”

    花清眠别无选择,“嗯。”

    百里逢集一手护住她腰,一手揽她膝,将人从水里捞出来,不慌不忙,任凭两人身上的水,哗啦啦淌了一地。他轻手将人放到书桌的长案上,“坐着还是躺着?”

    “站着。”花清眠示意他放下自己,说:“能动的。你去将我衣衫从包袱里取来,我要换干燥的。”

    百里逢集取来装着衣物的包袱,搁置在长案边上,嘴角竟有淡淡笑意,“眠眠,可需我来帮你换?”

    “转过去!你今日占尽我便宜!”花清眠嗔怒着说。

    “我是将军面首,花月国女尊男卑,是逢集被将军占尽便宜才是。”百里逢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说得振振有词。

    他又来这副做小伏低状!扮猪吃虎!花清眠清醒不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方才又在那样的暧昧环境下,免不得春心荡漾,这只是男女之间的最原始的冲动吸引。

    不是情,也非爱,她要拎得清些。

    尤其对手是他。

    百里逢集于情爱之道可是个中高手,她不能沉迷进去。花清眠心上已无波无澜,平静地说:“早些睡吧。”

    倒是百里逢集不淡定了,横竖自己轻薄了她,方才她明明红了脸,怎么忽就变得如此冷静?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杀人?”这是他今夜问的第三回。

    他从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可这一夜,他好希望花清眠让他问个清楚明白,将他看清看透。如自己,也想看透她一般。

    花清眠一边仔细照顾着腰,小心翼翼脱衣服,一边用着近乎冷静的语调说着:“你若想同我说,自会说的。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那和尚身上藏着淬了毒的暗器,显然是蛰伏在浮屠寺久矣。应是某人的暗桩,奔你而来。我才杀了他的。”百里逢集没有说事情的全貌,他隐藏了楚星沉的那一段,可他也并没有说谎。

    他去吮她的唇时,她微微颤颤,明明是同他一样也动了情的,可待到她坐到长案时,好似忽就清醒了。她冷清的言语,让百里逢集忽觉失落。

    他之所以非要将这事说出来,因为他想着,我要同你说,让你念着我的好。

    “那必是我的好表姐和好表弟了,这并不出奇。昨日白羽箭那个杀手也出现了。只是不知晓,刺杀我的事,是他们姐弟合谋的,还是各自谋各自的。”说完这些,花清眠又道了句谢,催促百里逢集上床歇息。

    倒是百里逢集心上更空落落地,他想得她一句感谢,她明明说了。可为什么还觉得失落呢?

    躺在床上的花清眠,闭上眼时,不知是因为腰疼还是那个吻,久久不得眠。

    惠风亭雅集的第三日如期而至,江寻易早早来了花清眠客房外,等候传唤。

    “我也正要找你。”花清眠推开门说。

    江寻易昨夜用化骨粉将尸体处理好,听朝颜说了越州护城卫偷窥花将军鸳鸯浴、毒和尚的事,直觉有些不妥,问道:“将军,不若我们赶紧走,这里情况有些不妙,前日两拨杀手,昨日又有毒和尚,此地不宜久留。”

    朝颜抱着包袱从屏风后走过来,“收拾好了,可以走。”

    “我也觉得好似有人设局,偏等我掉进去。真是没完没了,那个白羽箭的杀手,屡屡出手,竟然还这么坚持。”花清眠若有所思点头,嘱咐朝颜,“你去和赵婉儿道别,寻易去准备马车。我们山门见。”

    “将军……”江寻易瞥了一眼百里逢集,欲言又止。

    他从不相信百里逢集能委身将军府里,老老实实做个面首,虽然两人是棋友,诗文上又算得上是惺惺相惜的半个知己,可在“阿简”身上,江寻易对百里逢集带着与生俱来的敌意。

    算上那“毒和尚”,这趟惠风亭雅集有三波杀手,必然有一份是冲着百里逢集来的,保不齐还有救他的没出现呢。

    花清眠看着他轻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百里逢集将江寻易和花清眠的眼神尽收眼底,他手里扇着那柄翠石山水扇子,悠哉悠哉扇了两下,唇间存着淡淡笑意,扮作没听见没看见、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江寻易转身,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快一步下了山。

    花清眠和朝颜交代了几句要如何同赵婉儿说,走出别院,分作两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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