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鸢堡所在山脚之下,三座军寨成品字形而立。牢牢控扼住通往西北南三个方向群山之间的道路。

    不过一日夜的功夫,这三座军寨,已经就完全变了个模样!

    原来一层壕沟之外,又加了一道外壕。外壕之内,再加土垒。外壕之外,就是层层叠叠的鹿砦,有的干脆就是整棵大树砍伐下来放置在道路中间作为障碍。

    向着三个方向构筑起来的土垒,不比寻常形制。原来这般防守用的土垒,都要留出出击用的通道。但是宋军此刻构筑起来的,却是未曾留出一个开口,只是准备以射士据土垒之后,据以抵抗到最后!

    三座军寨,就吞并以为援应。一旦土垒哪处被突破,就马上挥兵而出,将敌人再推出去。

    飞鸢堡被称为要隘,防御体系的威力还不止于此。还有高悬在这三座军寨之上的飞鸢堡!

    敌人若是突破鹿砦壕沟土垒,直薄军寨之前,飞鸢堡中屯驻的军马就可以自上而下援应,如那夜蒲察乌烈一般击对手之侧背。

    这样互相呼应,层层叠叠的防御体系,死守而战。再强的对手,一时间也是冲突不下!

    不过在一日夜间,就将这个防御体系能重整成这般模样,这近万儿郎还有被解救出来的宋人百姓,真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甚而还有在拼命构工之际,生生脱力累死之事发生!

    此刻在西面那座军寨之外,喊杀之声正冲天响起。

    从西而来的女真军马大至,一面面旗号飞舞飘扬,一声声号角回旋激荡。

    女真甲士在道旁一群群一簇簇的下马休息,各级军将带着亲卫只是寻着高处瞻看对面军情。然后等候着传下的号令。

    号令一至,就带领人马上前。一层层的撕开防御,直向前猛攻而入。

    道旁一座小山之上,更有数百名女真骑士层层叠叠的围定。不时有传骑快步而下。翻身上马,疾驰而出飞传号令而去。而数十名女真军士。就在这小山顶上,不断的吹动号角,催动各部女真战士拼死而前。

    站在小山顶上,满面狰狞之色,号令各部轮番上前攻击的,正是那夜死里逃生的蒲察乌烈。

    虽然凭籍勇力,还有胯下良驹,最终逃出了一条生路。但是蒲察乌烈也绝不好过。亲卫谋克几乎损折殆尽,随他转战经年的良驹最终伤累而弊,身上也是创痕累累,血透重衣。

    向西逃窜冲突出去数十里后,战马倒毙就徒步而行,最终才撞上后续赶来人马。总算是能解甲裹伤。

    从军以来,东征西战,蒲察乌烈还从来未曾吃过这样的大亏!

    饶是蒲察乌烈咬牙切齿,怒发如狂,却也不敢就带着一点人马再度杀回去硬撼战局飞鸢堡的优势南军。

    这支北归哀兵。实在是一个不容小视的对手!

    蒲察乌烈就一边搜拢人马,一边遣出传骑,催促后续人马加快行程。前来汇合。更遣使直向西去,寻宗翰回报此间军情。只道是斡鲁封堵不力,娄室追及迟缓,希尹不见踪影。只有他蒲察乌烈闻命即行。而南军早早袭破飞鸢堡,他蒲察乌烈只领单薄兵力,与南军大队反复厮杀,几经决荡,终因后援不继而暂退。正召集后续人马,准备继续与这支南军死战到底。

    这支南军若是因为斡鲁娄室希尹等辈坐观而撞出生天。则河东战局,又要生出变数。宗翰所布置的大局败坏。其罪他蒲察乌烈可不承担!

    告了黑状泄愤之后,蒲察乌烈也并不懈怠。将陆续赶来的军马搜拢到了一定程度之后。立即挥军向东而进,再度扑击飞鸢堡。此刻女真诸将,虽然内斗之风已起,但面对敌人,还能勠力同心,什么事情,等将对手消灭干净了再扯皮。

    更不必说,蒲察乌烈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以他骄狂暴戾的性格,也迫不及待想要复仇!

    站在小山之上,蒲察乌烈打着赤膊,肌肉虬结的上半身用蒸煮过的布条密密麻麻包裹,一场苦战,虽然身负三层重甲,但是蒲察乌烈也负创不少,现在有的创口还在渗出血迹,裹伤布条上星星点点尽是血痕。

    但这条白山黑水中走出的女真第一悍将,却是浑然不顾这些伤势,只是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战局发展。

    宋军鹿砦,布置得层层叠叠,又厚又密。女真军兼程赶回,来不及裹挟大宋百姓为生口来拔出这些障碍,填平沟壕了岢岚水两岸,宋人百姓差不多也逃得干净了。

    此时此刻,唯有驱使各个谋克的各族杂胡辅军上前,一点点的破除这些密布的鹿砦障碍。

    钉入地下的,摇撼而出,堆放的土石,搬走运开。数百杂胡辅军,苍头弹压等踟蹰行于鹿砦之中,拼命劳作。

    而土垒之后的宋军,就是一排又是一排的箭雨横扫过来。虽然有些杂胡辅军举着盾牌遮挡掩护,却哪里能够遮护完全?

    鹿砦群中,这些杂胡辅军不断倒下,当死伤百余之后。这些杂胡辅军,苍头弹压终于坚持不住,有人掉头就朝后退。

    而在后马上列阵的女真骑士,顿时也是泼洒来一排箭雨,将后退之人钉在地上。这些辅军只能掉头再回转向西,却也不敢再迎着宋军箭雨上前。一个个尽然都蜷伏在地上,以鹿砦障碍为遮掩。不管押阵的女真骑士如何呼喊威胁怒骂,都再不敢探头出来。

    驱赶上前的苍头弹压与辅军伤亡惨重却进展不大,后面押阵的女真骑士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各级军将不住回望向蒲察乌烈所在的方向。

    但是那座小山之上,牛角号仍然在呜呜吹动,声音还越来越是急促。领军的女真谋克无奈。拔刀怒喝。一众女真骑士就毫不犹豫的下马,只挽骑盾操长刀,就直入鹿砦障碍之中。举刀只是乱砍乱劈那些蜷缩不敢起身的辅军。驱使他们再度上前,拔除障碍!

    而土垒之上。见到真女真鞑子亲自上阵,步入弩箭射程范围之中。就听见土垒之后梆子声响个不住,羽箭驽矢,发射得更为密集!

    在鹿砦障碍物中蹒跚而行,只有骑盾护身。这些久经战阵一身厮杀本领的女真战士,比之辅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断中箭倒地。被号角声催促得率军直入的女真谋克终于耐不住性子,大声呼喝:“什么催命的号令?退下去。都退下去!女真儿郎性命不能这般白白葬送!”

    号角之声仍然在不断催促上前,但是女真军马却拖着伤号狼狈的溃退下来。回望小山之上仍然旗号招展,号角催军之声越来越急越来越烈。那女真谋克怒气冲冲,上马就直奔蒲察乌烈旗号所在之处!

    转瞬之间,这女真谋克就直上山顶。蒲察乌烈见他到来,咬牙一笑:“某正要传你来,你自家来得倒快,为什么不奉俺号令?”

    那女真谋克抗声道:“哪有这般打仗的?南狗有土石遮蔽,有强弓硬弩,俺们只有肉身子!鹿砦这般厚。一层层的拔除过去,没等扫出通路,俺们就死伤干净了!南下以来。折损女真儿郎数千,俺们西路军共有多少女真勇士?宗翰都只是心痛,如何架得住蒲察乌烈你这般糟蹋?”

    这谋克不是蒲察乌烈直领所部,而是归于宗翰直领猛安之中,也是接到号令调头疾疾向东回援而来,途中被蒲察乌烈搜拢。女真此刻军中形制尚颇为粗疏,没有大宋军中那些大小相制,层层互相约束的复杂制度。

    蒲察乌烈资历深,地位高。这名谋克就自动归于他的指挥。一旦蒲察乌烈传下号令。也奉命唯谨。

    但这般蛮勇拼杀而无战果,却让这名谋克大是不满。你蒲察乌烈葬送了数百自家儿郎逃回来。又想把俺们这般轻易的填进去么?

    俺又不是你蒲察乌烈直领,也奉命冲杀一阵了。辅兵苍头弹压等损失不必说。真女真儿郎连死带伤拖回来足有三四十名。还想让俺们继续送死,这场官司,就是撕掳到宗翰面前也不怕这疯子甚么!

    被这谋克硬顶回来,蒲察乌烈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咧嘴一笑,朝他走近几步:“那你说某该如何打?”

    在蒲察乌烈长大剽悍的身形前,这谋克忍不住就退后了一步,吞了口吐沫:“以垒逼垒,弓弩都拿上去,和这些南军对射。然后集中苍头弹压,在弓弩掩护之下,拔除鹿砦,填平沟堑。然后再冲杀上前…………这些南军大队要向北走的,兵力少了,俺们自然就冲进去了。到时候咬着他们尾巴打!总能将这些南军冲乱!”

    本来这谋克还想说抽调军马,向北绕行,赶到岢岚水边封锁南军渡河。但是这条直通飞鸢堡的山间道路和沿着岢岚水行进的道路中间有群山阻隔,抽调人马再绕过去,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到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只能寄希望于那一部分沿河而进封锁各处渡口的女真军马了。

    这番话说出来,在蒲察乌烈身边侍立的女真军将和亲卫们都暗自点头。

    双方列阵对战,硬冲猛打,女真勇士不会皱半点眉头。可现下深壕坚垒,重重鹿砦设立。宋军射士布列如林,飞蝗如雨。还是这般用血肉性命硬冲上去,却也太过不直了些。

    这些南军总要北走,到时候追上去衔尾追杀,一路猛冲猛打,还怕不能将这些南军至少留下大半来?

    蒲察乌烈嘿嘿一笑,点头道:“你打仗本事却是超过于某,说起来头头是道,听着让某也心动得很…………”

    一边说着,蒲察乌烈一边缓缓踱步,突然回头,已经抽出腰间佩刀。一刀横过。这名谋克的头颅已然伴随着血光冲天而起!

    血雨漫天而降,洒得蒲察乌烈和身周几名女真亲卫俱是一头一脸!

    每个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蒲察乌烈一身血痕。昂然大呼:“某却只要这些南狗一个也走不脱!宗翰费了恁大心血,也只是要渡河而来的南军全军覆没!要让他们走脱到河外三州。你等只是在此畏缩不前,却看宗翰是砍某的脑袋,还是砍你等的脑袋!无论如何,总要死攻此间,将这鸟土垒冲破,将这鸟寨子打开,将那鸟飞鸢堡抢下来!”

    他面孔扭曲有若凶兽,大声怒吼:“披重甲!持长兵!将所有辅军都赶上去。用人命填也要填出一条通路来!某亲自带队,无论如何也要截断这些南狗北去之途!”

    一旦蒲察乌烈疯狂起来,平班之女真重将都要让他三分。何况眼前这些女真谋克?一个个再不敢多言什么,全都领命而去。准备将所有家当都拿出来,拼命硬攻也罢。总不能让这个疯子,一个个的砍了大家的脑袋!

    黑烟在升腾而起,蔚水河谷出山所在,宋军赶建起来的寨栅已然被摧拔得七歪八倒,不少地方还升起了火头。

    沿着这道草草设立的寨栅,处处都是战痕。满地都是折断的兵刃,落在各处的箭矢。大宋女真双方甲士,互相纠缠着死在一处。这片土地。都被染成了赤红的颜色。

    割断道路的几条沟堑,都被填出了通路,除了搬运而来的土石之外,有些地方,用来填壕的,就是双方的战士尸身!

    女真步军正拉成长列,一波又一波的冲过打破的寨栅,直涌上前。这些步军以赶上来的苍头弹压为主。每个人都在声嘶力竭的呐喊着,死死握紧手中兵刃。谁要敢稍却半步。在后押阵的真女真甲士,就会毫不留情的追上砍杀!

    宋军守军。也已然战至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依托着满是尸身的残破寨栅。拖着伤疲的身体,勉力开弓张弩射击。有体力实在耗尽开不得弓张不得弩的,就蹲坐在地握着兵刃,等待着做最后的搏杀。

    几处山口,都是这般景象。宋军匆匆而至,布列下防线。又不比在飞鸢堡的守军大队缴获了大量军资器械。这分守各处山口,只能草就防线,不足两千的疲惫憔悴的鄜延男儿,为了自家弟兄能多一分突出这天罗地网的机会,真是死守到了最后!

    这个死守,也不过就是两日夜的时间而已。

    娄室所部,实在是追上来得快,攻得凶猛。不愧是女真西路军中最有战斗力的一部!

    这个时候宋军的抵抗,其实已经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因为对道路的封锁牵制,已经完全不起作用,只是能多拼死一个赚一个。

    大队女真骑士,正看也不看两边山上正在进行的最后厮杀,正滚滚涌动而去!

    娄室就在这大队之中,终于率领所部,杀出了蔚水河谷!

    由此也可见萧言决断的正确,若是任由杨可世部向东猛攻,凭借着斡鲁掌握的机动力量,还有宜芳以东山地中女真守军还算勉强够用的兵力。这么短时间内,即使有神卫军和龙卫军的猛攻配合,也绝难一举冲破这最后一道防线,此刻攻坚战事,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娄室所部就将从后杀至,那时候等待着杨可世所部和鄜延败军的,就是一场最后的屠杀!

    而萧言一至,这万余败军留兵断后,果断北上,正是击在了女真大军所布下的天罗地网唯一空虚所在,所以才以饥疲之兵,终于撞开了一条通路,赢得了一点时间,争取了一点主动。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丝曙光!

    而娄室就要兼程北上,看能不能将这万余坚持到现在的男儿,所争取来的一丝曙光,重新用黑暗淹没!

    大队人马滚滚涌出谷口,而其他打开的通路,也不断有女真军马涌出。汇入了大队之中。

    数名游骑疾疾而至,直奔娄室马前,大声通禀:“斡鲁所部正与南军一部缠战。斡鲁遣人请援!”

    娄室想也不想的就大声道:“现在哪里有人马给他?这些南军,已然无关大局。告诉斡鲁,某北上去了!”

    几名游骑策马便走,赶去联络斡鲁,通传娄室做出的决断。而娄室振臂向北,大声下令。

    “向北!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南军逃至河外三州!”

    夜色渐渐的笼罩下来,飞鸢堡前,狂风骤起。将一束束军寨中,飞鸢堡上的火把扯得火焰凌乱飞扬。

    就连一日激战下来的浓重血腥味道。都被吹散。

    趁着夜色,一队队人马从残破的土垒前,从军寨中,次第撤出,踏着沉重的脚步向北而去。

    而飞鸢堡中屯驻的兵马,就一队队的下山而去,补充到各处防线上。

    萧言挺立在堡墙之上,向西向南向北不住而望。夜色中他将鬼面已经摘了下来,露出清秀而略带憔悴的面孔。

    郭蓉按着双刀,斗篷被夜风高高吹起。只是寸步不离萧言身边。

    火光映亮了两人的身形,这般景象,直是可以入画。

    在堡墙之下。十余名燕王直亲卫和杨可世最心腹的亲卫,排成一圈,值守警戒。人人身上铁甲凝露,手中军器锋刃生寒。

    脚步声沉重响起,却是杨可世匆匆而至。萧言头也不回的道:“你不去山下布置防务,趁夜修补寨防,还在我左右盘旋不去做甚?”

    杨可世恭谨一礼,轻声道:“贵人,儿郎们已然北渡岢岚水。打开一条通路,还请贵人早早起行。末将自然会安顿好断后事宜。”

    萧言一笑。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晕然有辉。披风被夜风吹动,迥然不似人间气象。

    “杨将军,你自管去布置防务,我什么时候走,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杨可世面色发苦,就欲上前拜倒在地,再度坚请。

    萧言摆摆手,凛然道:“我的号令你都不听了?此前你向我承诺什么了?”

    杨可世讷讷答话:“但凭贵人驱使,一声号令,则尽心竭力,继之以死。”

    萧言笑笑,再不多言,挥手就让杨可世退了下去。

    杨可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一步步退下堡墙,召来亲卫,匆匆下山而去。走至山腰,回望飞鸢堡处。就见一轮明月,如同冰盘,低低垂在堡墙之上。似乎就映出了萧言那峻拔异常的身影。

    如此燕王,真有改易天命气象!

    这点念头在杨可世胸中一闪而过,就被强压下去。接着又是在心内长叹一声。

    但愿这位燕王早点起行罢!

    而在山下,趁着星月光芒逶迤向北而行的宋军将士,也不住回望飞鸢堡景象。

    两名军将悄悄凑在一起,低声交谈。

    “…………杨将主和那贵人,亲自留下断后,现在还未曾起行…………”

    “比起那刘衙内和直娘贼的折狗,真不知道强胜了多少倍出来!”

    “跟随这等人物,就是卖命也不枉了。刀山火海眼睛不眨一下也直娘贼的就闯了!”

    “这贵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谁却鸟知道,不过看这气度,杨将主对其都恭谨万分。想是燕王麾下极重要,极得用的人物罢…………就是遮遮掩掩,也不知道忌惮什么?”

    “没听见杨将主传令么,军中不得议论贵人行止。俺们是要去河外三州的,莫不要让那折狗听到了风声!”

    “这些儿郎,谁不恨折狗入骨?谁入娘的会去和折狗说军中虚实?到了河外三州,只要有命在,倒是要和这折狗好好算算老账!”

    “…………既然是燕王麾下重要人物,想是那燕王也极看重俺们这支军马了。刘衙内自家绝了鄜延军心,西军现在也是不大靠得住的模样。遮莫就这般给燕王效力,也是一个出路!”

    “…………燕王何等人物,能遣人来军中安抚已是不易。你还指望这位大王对俺们另眼看待?就算投效燕王麾下,也比不得神武常胜军那些起家班底,能有个着落,还是杨将主为俺们统帅,就至矣尽矣,还敢奢望那么鸟多?”

    两名军将低低一阵对谈,就各自散去,约束各自部下。

    在逶迤而北的宋军身后,西面火光隐隐,却是一日血战之后退下去的蒲察乌烈部扎营所在。

    而在南面,天边也映出了一点微弱的红光。

    南面女真娄室所部,也终于追上来了!

    而这些宋军将士,却没有一人在意身侧身后出现的这些威胁。已然战至此处,什么样的敌人,他们也都再不惧怕。也再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们踏入河外三州的脚步!

    在飞鸢堡西,蒲察乌烈踞坐在一块山石之上,任亲卫给他擦洗着伤口。

    脚下星星点点,一片营火。却是女真军马露天扎营,以待天明。山风呼啸,吹得营火明灭不定,火星四溅。这些女真军马却不管不顾的倒头就睡。

    日间血战,以苍头弹压等辅军拔除鹿砦,在沟壕中填出通路。蒲察乌烈披三层重甲亲自上阵,直薄宋军阵前。

    反复血战厮杀之下,一度冲破土垒,就要扑向西面军寨。而宋军拼死反击,在土垒处和女真重甲步战之士反复冲杀七八次,最终还是将女真军压了回去。

    双方战士尸身,在土垒上层层叠叠,将整条土垒几乎都染成了红色。

    真没想到,这支败残之余的南军竟然如此难以啃动!

    饶是以蒲察乌烈的凶悍不服输的性子,一日间丢下两百多条真女真勇士,六七百辅军性命之后,退下来都沉默良久。

    他只觉得面前这支南军似乎就是尘封已久的兵刃一般,一次次苦战突围,就是磨除了点点锈迹。虽然人越打越少,但是却越打越强!

    入娘的这支败军的统帅,为什么就不能如蔚水河谷中那两个厮鸟一般,觑见不对,早早便逃!

    抬首望见高悬头顶的飞鸢堡,一轮冰盘也似的明月低压堡墙。蒲察乌烈莫名就有一种感觉。南军统帅,还在这飞鸢堡上!

    突然之间,蒲察乌烈就想起那夜阵中,拔出佩剑,昂然以对他决死冲击的那名铁甲鬼面的人物。

    入娘的这厮到底是甚么人!

    亲卫们突然发出低低的呼声,都向南指去。蒲察乌烈也顺而望去,就见南面天际间隐隐泛起的红光。

    这娄室终于是来了,只怕也是来迟了!

    在亲卫们的低低欢呼声中,蒲察乌烈一声冷笑,大声吩咐:“弄点吃的来,收拾个地方出来。某吃过了睡一鸟觉!就看娄室怎么出力卖命也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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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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