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幸福里沉淀太久,连本该有的触觉都会变的迟钝。

    温晚坐在床上想了很多事,越想越觉得揪心。

    她从一开始就让自己率先陷入了被动的局面,因为贺沉太了解她的弱点,所以从追求开始就招招击中她要害。这让她对贺沉的感情不同于对顾铭琛,这段感情伊始她就抱了期望,这些希望也全都是贺沉一点点暗示给她的。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产生那么多错误的讯息,真以为贺沉也爱她……

    温晚依旧想不明白贺沉许诺婚姻以及刻意对她好的原因,如果不是爱情,背后究竟还有什么是他想要的?

    她糊涂了,也开始混乱,但有一件事是异常清醒的——这婚事该喊停。

    去洗浴间洗脸,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自失笑,这张脸果然是笑了太久么?现在忽然变得悲伤起来,居然这么难看。

    温晚往自己脸上泼了凉水,一遍遍警告自己清醒一些。

    不过是又遇上了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罢了……可为什么胸口还是会这么疼,原来同样的伤承受两次,第二次非但不会麻木,反而比第一次还要难以承受。

    她洗完脸出来,一眼就瞧见贺沉坐在床上等着她。男人幽深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身边的购物袋随意敞开着,身侧放着的是那套蒋赢给她挑的内衣。

    他朝她扬了扬眉,漆黑的眼底有明亮的火光:“穿上我看看。”

    看样子他很中意这个款式和颜色,只是很小的一个细节,温晚却觉得压抑透了。她没回答,而是径直走到梳妆台擦保养品。

    贺沉当她是逛街累了,不在意地走过去,俯身就将她抱了起来。

    温晚来不及抗议,身体已经陷入柔软的床垫间,他汹涌的吻从眉心一路游移下来,最后落在了微凉的唇瓣上。她刚刚往脸上掬了许多凉水,彻骨的温度,这时候还残留在唇间。

    男人皱了皱眉,伸手摩挲着她同样冰凉的脸颊:“怎么这么冷?”

    温晚想推开他,手抵在结实硬朗的胸口上,却被他顺势捉了过去。他将她凉飕飕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声调还是低低沉沉地:“待会让厨房熬点姜汤。”

    温晚看着他眉眼间的情绪,如果眼下的一切都是伪装的,这个男人的演技也实在太好了。

    贺沉看她一直古怪地盯着自己看,恍然大悟一般将人微微扶起一些,居然伸手给她按摩关节:“阿爵说你们逛了很久,累?”

    温晚看着屋顶,良久才迫使自己发出声音:“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话她问过的,那时候怎么就信了他那亦真亦假的玩笑话,是因为她第一次品尝到了爱情的滋味,也开始变得懦弱笨拙了吗?

    贺沉并没有留意她的反应,回答的话几乎也是脱口而出:“你是我老婆,不对你好对谁好。”

    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下来。

    温晚抬手遮住眼睛,手臂上沾染到了浅浅的湿意。贺沉则是完全没想到自己能将这种情话顺口拈来,要知道以前他从来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怎么对着温晚……

    他意识到自己对温晚做的一些事越来越自然时,除了短暂的惊慌之外,并没有抗拒。以后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从筹划求婚开始,他就做好了对她负责的准备。

    只是贺沉没想到,下一秒,温晚就说了一句让他以为是幻听的话。

    她说:“我们的婚事,先暂停吧。”

    贺沉一怔,音色已经低了八度:“什么意思?”

    温晚倏地坐起身,男人一脸的不虞之色,那模样倒像是她不懂事一样。她看他时唇边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我觉得,我们还不够了解对方。”

    贺沉认真地看着她,这男人何其精明,只稍稍前思后想一番,似乎心中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他略一沉吟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伸手搂住温晚,轻轻叹了口气:“与其让你乱猜,不如同你说实话。”

    温晚秀气的眉峰深深打成结,直觉有些抗拒他的解释。

    但贺沉横在她肩头的手有力而强势,并不给她挣扎的机会,声线也十分沉稳:“你有任何疑惑都可以直接问我,绝对没有半分隐瞒。”

    -

    温晚不知道贺沉会不会再骗自己,但她真的有太多事要向贺沉求证,斟酌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你喜欢大嫂?”

    贺沉静了静,微微颔首:“是。”

    温晚没想到他真能这么坦率承认,在她这个未婚妻面前。她就那么悲伤地注视着他,一个字也没再说,得到这个答案,其他问题都不重要了。

    自己猜测是一回事,亲口得到证实又是一回事,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好像被刀绞过一样,温晚撑着床垫想站起身,却被贺沉用力箍住了肩膀。

    贺沉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直视自己,眼底有汹涌的情绪,最后依旧忍耐着说:“我和大哥的关系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这个我以后再向你解释,但是我非常敬重他。大嫂是我除了母亲之外唯一一个相处最多的异性,而且我那时在贺家……”

    他承认自己此刻有些慌,这种语无伦次、头脑混乱的情形糟透了,于他而言还是第一次。

    “我当时的境况很糟,大哥和大嫂是我在贺家唯一的安慰,我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男女之情,或者单纯是羡慕大哥。但我保证,从未想过逾越这层关系。”

    温晚的嘴唇都在微微哆嗦着,她不知道还要说什么,贺沉这番解释并没有让她心里好受一点点。

    贺沉看她这样,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下许多事情似乎都有些超出了他的掌控,比如看着她难受,他居然也会觉得揪心。

    “如果我真想和她有什么,道德和法律都约束不了我。”

    贺沉眉宇间一闪而过的阴郁,却微微有些复杂地注视着她,紧紧钳制着她的肩膀不许她乱动:“这次她回来,我承认自己有些乱了阵脚。但你给我时间,我对你——”

    “贺沉。”温晚开口打断他, “你对我说完这番话,希望我能心无旁骛地继续和你在一起?”

    贺沉呼吸一顿,耳边都只剩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轻轻点头:“我知道这很过分,我给你时间,我们都好好冷静。”

    温晚偏过头没再看他,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前一秒她还沉浸在幸福突然降临的喜悦里,下一秒就被无情地打进地狱。

    她深深汲了口气,将贺沉的手拨开:“我想一个人静静,我先回家。”

    贺沉眉心一紧,没有任何犹疑地拒绝了:“不行。”

    温晚难以理解地望着他,最后居然嗤地笑出声:“宽以律己、严以待人,贺先生,这就是你所谓的给我时间冷静?”

    贺沉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铁青。

    温晚不想和他就这种事情纠缠不清,已经站起身要走。

    贺沉拦腰就将她抱了回来直接按在床上。

    温晚死死瞪着他,眼底比他还要红,气息不稳却异常镇定地吐出一句:“难道你还想把我关起来,贺沉,你欺人太甚。”

    贺沉喉结微微一动,眼神因为背光的角度晦暗不明,良久才低哑地说:“你就待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我保证不乱来。婚礼的事已经对外宣布过,我不想再出任何纰漏,最近公司不太平,不能再出任何丑闻。”

    温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抬手将他推开了,她看着屋顶,眼眶涩的难受,声音比他还要嘶哑地溢出两个字:“出去。”

    -

    晚饭温晚没下楼,是贺霆衍给她送进卧室的。温晚胃口还不错,少年安静地坐在一边看她吃东西,黑长的睫毛微微裔动着,似乎充满了惊讶。

    温晚把菜饭都一扫而空,贺霆衍看了眼空了的碗碟,挑了挑:“你不难过?”

    这次换温晚不说话,她盘腿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霆衍拿了托盘起身,犹豫着又回头瞧她一眼:“你要是无聊,我可以陪你。”

    温晚意外地看向他,贺霆衍竟然地露出白净而整齐的牙齿,羞赧地微微一笑:“打发时间,我有经验。”

    贺沉坐在楼下,手里的杂志都快翻烂了,时不时朝楼梯口看一眼,连在一旁看军事节目的阿爵都发现了。他看了眼腕表,说:“霆衍上去一个小时了。”

    贺沉瞥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阿爵状似无意地又说:“说起来这孩子和你真像,一直看不惯对方,抢对方的女朋友,你说他对温医生,是不是也搞不清自己的感觉?”

    贺沉脸一黑,直接把手里的杂志粗暴地扔过去:“我和他一样?”他可从没想过要抢走蒋赢,他只是……

    阿爵利落地接过攻击物,脸上没有任何起伏,对他愠怒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安慰的意思:“虽然你没做什么,可你的行为并没有比霆衍高尚多少。”

    贺沉眼神不善地看了他一眼。

    阿爵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把杂志放在一旁:“明明是怕她离开出事,担心贺渊那边会有动作,却要恶语相向说那些话,你考虑过她的感受?温医生这个人,其实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坚强,万一霆衍趁虚而——”

    阿爵的话没说完,贺沉已经倏地站起身了,寒着脸大步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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