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日走了,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决赛第一场,你来不来位置我都给你留着。”

    邓羡没吱声。

    他独自留在了延伸台,停留了足足一刻钟,做了什么想了什么无人知晓。

    周一上午,黎软和许嫣第一次私下碰面,和舞蹈老师见了面。虽说短短几日改变不了什么,但对于许嫣这种完全没有底子的,临时抱佛脚总比什么都不做好。黎软和舞蹈老师一起为她想动作编了三四分钟舞蹈,难度不高、适合她的。

    一点闲暇,两个人盘坐在拉伸栏杆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期间聊起未来的发展,黎软这个藏不住话的当即表示,“我只想去星光传媒,进不去,我就回家继承亿万资产。”

    这话一出,许嫣噗嗤笑出声来。

    黎软睨着她:“你笑什么啊?我说认真的。”

    许嫣艰难地敛了些笑,“我知道!”

    随后,将话题挑开,是她最在意的点,“你为什么喜欢星光传媒?其他几间不是也很强吗?”

    黎软回说:“太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我就是觉得,一种直觉啊,它的艺人都很强,玩的时候比谁都疯工作起来又比谁都敬业。”

    “艺人人数也不多,进去了,肯定不愁机会。”

    “再则,它老板是李旭日,有个性后台又硬的男人,他大抵是不屑让旗下艺人去做些拉杂事儿的,省心。”

    好友竟和自己想得一样,许嫣十分开心,眸光都比平时亮了几分。

    黎软自然是察觉到了,自然而然道,“你也想去星光传媒?”

    许嫣也没遮掩,“是啊!你会不会觉得我”

    话还没说完,就给黎软截断了,“不会!”

    许嫣怔在当下,黎软看她这般不禁轻笑,伸手揽住了她纤柔的肩膀,以她惯有的嚣张语调,“我们这么强,一定能进去的。不要,是他的损失。”

    许嫣于她的话音中回神,“对!”

    黎软:“我们一起加油,onbea等我们。”

    许嫣很少关注网上的事情,有点好奇,“什么onbea

    黎软:“未来国内最强的女团!”昨夜,她找了pla的各种舞台看了很久,确实强,但也不是什么不可战胜。

    其他三地的选手实力如何她还不知,但如果单挑的话,她和许嫣绝对不会输!

    看许嫣更懵了,黎软也不解释,只是道,“我们继续,等打进了前十强再想这些事儿。”

    说罢,从地面上站了起来,随后朝许嫣伸出了手。

    许嫣借着她的力量站起,以前所未有的明朗语气,“冲了!”

    “哒哒哒哒,摆头推手”

    “嫣嫣,眼神再冷点,妖娆点儿”

    舞蹈室内,三个人,干劲十足,从早到晚。

    周二一早赵海阔来见了邓羡,日常事务处理完后,递了张飞机票给他。

    周五晚港城直飞法兰克福。

    邓羡的目光落在目的地,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老早就敲定的行程。要不要这么巧?他这一去,软软会不会以为

    思绪乱浮,目光在票面上停留得久了些,赵海阔鲜少看见老板这样,没细想便问了出口,声音里裹夹着薄薄的关切:“怎么了?”

    邓羡刹时回过神,把机票随意折了夹在了钱包里,随后对赵海阔说,“差点忘了这茬。”

    赵海阔也没多想。

    早间忙完,邓羡驱车去了梧桐山大院,昨日夜里,和外婆通电话时才知道她感冒了,没多严重,邓羡想着这段时日很少过去探两老,因而有了这一趟。

    没提前说,抵达时,两老已经吃着了。桌面上摆着三菜一汤,一荤三素。朴素了大半辈子的人,哪怕现在日子好了用餐还是清简。

    听到汽车马达的声音,两老往外看,恰逢邓羡从车上下来。视线相触时,邓羡笑着喊了声,“外婆,我来蹭饭了。”

    话音还未落全,人已经绕到了后备箱从里面拿了几个袋子出来,全是给两老的。

    外婆沈园看到他,立马放下了碗筷,准备迎上去时,只听伊老爷子凉凉一声,“多大个人了,还要你接?你先把自己顾好吧。”

    沈园停下动作,目光扫向伊云绪,“我接下我外孙怎么了?他就算长到一百岁他也是我外孙。”

    “我们祖孙俩的事儿你别管。”

    声音竟比老爷子更冷。

    伊云绪大约是习惯了,不仅没生气,还真的闭口不做声了。

    沈园看他这般,嘴角微微上翘。不过她没再搭理他,径自走向邓羡。碰头时,邓羡把纸袋拢在一只手上,空出那只揽住老太太纤瘦的肩膀,语带关切地问道:“今天好些了吗?”

    沈园笑得眉舒眼展:“好多了,看到你就好透了。”

    邓羡笑了声:“那我昨晚就该跑一趟了,这样外婆就能少遭点罪了。”

    沈园:“知道你孝顺!最近在忙什么,都很少过来。”

    邓羡:“瞎忙,还有就是爸爸老友的女儿来南城参加比赛,叫我帮忙照应着。”

    沈园想都没想就说,“是黎贤文还是华兴?”

    邓羡微一挑眉:“您还认识黎贤文?”

    沈园:“怎么不认识?你爹还带他回家吃过饭,很不错的孩子。”

    这旧事是邓羡没想到的,正消化着,沈园又开口了,“他家小姑娘很好看吧?女儿随爸爸多些。”

    几乎是一瞬间,邓羡的思绪被一个叫黎软的姑娘占据,没有一丝缝隙。

    好看吗?自然是好看的,他见过不少富贵花,都未有一朵及她娇艳灵动。当她站在舞台上,更甚,如妖似仙,叫人挪不开目光。

    “确实很好看!”

    沈园不知道他心中诸多兜转,自顾自说道:“有空带她来家里吃个饭。我日日看着你们几个,头疼,太想和小姑娘说说话了。”

    说到这茬,老太太也是不明白,“你说别人家孩子好歹还谈个恋爱,合不合适另说,家里人总能见到,怎么到了你们,还都不婚了。”

    “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邓羡见老太太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言语之间仍寻不到一丝怪罪他的意思,心头一软,“不说这个了,今天回去我就问问软软,她要是愿意来,我就带她来。好吗?”

    “生病了就好好养着,别七想八想。”

    “这话我可听进去了,回去就办!”

    “行!”

    祖孙俩说了一路,不知不觉到了厅里。邓羡把带来的东西找了个短几放下,洗净了手,随即踱到餐桌旁坐下。彼时家里阿姨已经为他添了一副餐具。

    三个人饭桌上都少言,很快吃完,阿姨稍作收拾,送了个果盘上桌。沈园还要吃药,暂时走开了。也是想给机会老伊和孙子单独聊会儿,这老东西时常冷眉怒目,其实心是热乎,对孙子的好与爱绝对不输邓家老爷子一分。

    片刻无言,邓羡笑着打破了冷滞,“我给您带了些好茶,各地搜罗的,您都试试,要是有喜欢的,我再多送些过来。”

    伊老别的不爱,就爱茶,一天早上一杯下午一杯雷打不动。消耗量大,偏生又是个挑剔的,能得他欢心的并不多。这般情势下,时常会出现逮着一种茶喝的情况,最长几年。后来儿孙大了,遇见好茶就往梧桐山送,这事儿属邓羡干得最勤。他世界各地的跑着,机会也比别人多,还真给老爷子淘出了不少合口味的新茶。

    这些好,伊老都是记得的。所以邓羡的话一出,他的神色就软化了几分,若有似无地应了声。

    之后又是半晌静滞,这一次,先开口的是伊老:“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听小张说你身边总是跟着个姑娘。”

    外公会知道自己的近况,邓羡一点都不意外,俊脸上不见一丝波澜。正欲答复,老爷子又开口了,“喜欢就好好处着,我们老伊家容不下胡混的子孙。男人,还是得有担当和脊骨。”

    “要是不喜欢,就离人远点,对人姑娘名声不好。”

    伊老的这番话如细碎石子一粒粒落在邓羡的心湖上,平静再度破碎。他原本可以解释的,说他和黎软只是朋友,没有一点过线。老头子这么明理的一个人,是能理解的。

    可他莫名烦躁,一个字都不想说。

    短短一瞬,他已经想了许多,比如说未来黎软再不会向以前那样冲他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回对着他笑时,她的两粒小米窝都比平时深邃,开心和喜欢根本掩饰不住。又比如说随着她的走红,越来越多的人会发现她的美她的好,终有一天,她会喜欢上别的男人,为他包场为他做菜得到惊喜后亲密拥抱他

    思绪跌宕起伏,邓羡这才意识即使水过了也不可能完全没有痕迹。

    伊老看着外孙反常态的安静,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但他没说话,伸手将果盘带近了些,从里面挑了个野苹果啃了起来。今日儿个还早,他总能等到邓羡的答案。

    他也知晓,邓羡不会让他失望。伊家到了这一代,他最看好的孩子便是阿羡,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南城几个大家族未来能够当家的小辈也对他诸多喜爱,他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这是大好事儿无疑。有时候圈子比人们认知的更重要

    果不其然,伊老手中的那颗野苹果还没啃完,邓羡便开口了,“外公,我还有点乱,我需要一些时间整理。”

    竟没把话说死?

    伊老睨着他,眼中兴味更浓,然而邓羡并未察觉到。

    周五下午,邓羡现身南城国际机场,三刻钟后,他将赴港城,最终目的地法兰克福。他安坐在vip休息室,手机搁在手边,还有一杯清茶,茶烟袅袅,竟无声无息地润湿了他的手指。

    他正阖着眼,本为休憩,可他清楚,这幅模样只能欺人无法自欺。

    他心绪乱得很。

    为什么活成了这样?这才相处多久,影响力怎么就这么大了?发条信息道声加油,他都要思前想后反复斟酌。

    搞不懂,他真的搞不懂。

    烦透时,他睁开眼睛,片刻后,手机回到了他的掌中。点开微信时,里面已经好些未读信息了,群里更是。

    他默了默,首先点开了最不可能说八卦的陈睿泽的。不想高看了某个人,他在说八卦,戳心的那种。

    “送你一句话,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我亲身经历过,贼清爽。”

    邓羡当下就给气笑了,烦躁也神迹般的消了一半,“狗东西,你可闭嘴吧!”

    不到半分钟,陈睿泽的新一条来了,“别不识好歹。记住,贼清爽。”

    邓羡没再回,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憎陈睿泽。搁那几位身边久了,他的画风都变了,讨嫌得很。不过有一说一,比起在瑞士的冷漠荒凉,他更喜欢现在的阿泽,开心了许多,喜怒哀乐开始对亲近的人摊开。

    退出了与陈睿泽的对话框,他没忍住,摸去群里看了眼。如他所料,全是暗戳戳埋汰他的。不过他是不会对号入座的,微信一关,世界就清净了,多大点事儿呢!

    这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蔺清瑜的电话就来了。晾了他近半分钟,铃声仍在轻响,只能接起,熟悉的声音如水铺开,多少带着点怒气,“邓羡,你特么的又犯什么病了?老子发信息给你为什么不回?”

    “你不回就全部不回,挑出陈睿泽回几个意思?他是比老子帅还是比老子有钱?”

    邓羡耳朵都给炸痛了,微拧着眉头,“叫什么?心里烦着呢。”

    烦?蔺清瑜一点都不同情他,“就你这胡乱折腾的劲儿,你不烦谁烦?你和我说说,你这次又是怎么回事?一次就算了,两次?这么避着妹妹,你叫小姑娘怎么想?你是不是故意的?”

    一波接一波,气儿都不带换的,邓羡彻底烦了,“谁说要避着她了!”

    不是她要他离远点吗?是她所想,也是他认为最好的方式,可为什么还这么烦?

    “要上机了,挂了!”

    说罢,没有任何犹疑地挂了电话,在这一瞬,蔺清瑜清楚感觉到邓羡的怒气穿透过话筒拂来,前所未见。

    半晌后,他慢悠悠地把手机拢入掌心,一脸认真地睇着陈睿泽,问他,“这哥们儿不会是重返青春期吧?这么躁!”

    陈睿泽闻言,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很快就好了。”邓羡那样通透聪明的一个人,己身情绪波动这么大,他不可能感觉不到。一旦他感觉到,他就会思索抉择。

    而他,永远在做正确的事情。

    挂掉电话,邓羡如愿清净。

    很快,他的航班就要起飞,目的地有他喜欢的广袤透着馥郁果香的葡萄园和酒庄,若是以往,他再如何冷静心里都藏着期待。可现在

    “女士们、先生们,你所乘坐的航班cxxx即将起飞,请前往二号登机口登机。”

    “女士们、先生们,你”

    机场广播一再响起,提醒着邓羡他该离开了。可他仍坐着,广播停歇后仍旧如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起身来,纤长有力的手指贴着箱杆,一点点收紧。再后来,他与登机口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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